涵逸篇踏出慈宁宫,疲惫的伸伸懒腰,朝着住所慢慢走着。
又是一年冬来到,而我也要迎来清朝后的第三个年头了!想着两年多来的点点滴滴,想着那些心疼与甘甜,好似昨日之梦一般,消逝在记忆的长河中。
微微一笑,洒意抒怀,抬眸的刹那却看到远处伫立的身影,似雕像般,石化在宫道之上。
脚步渐渐的凝住,我一瞬不瞬的瞅着他。
深绿色的长袍,摇摆的衣角,冬风吹散了他的倔强,打乱了他往日自得的笑容。
墨黑的瞳眸溢满了不谅解的痛苦,紧闭的双唇,僵白的面孔,绷紧的身体,似是控诉一般的看着我。
微风下,吹散的落叶,片片枯黄,纷纷落下,交错在我们的视线里。
望着他轻颤的身体,我抿着唇角,才想踏出步子,却猛然想起十三临走时的话,犹豫再三,终是握紧了拳头,呆怔在原地。
久久,暮色渐渐降临,余晖的晕黄包裹了沉睡的紫禁城。
他深深的看着我,僵硬的转身离去,最后的那一眼中,饱含了不甘,夹杂了一丝势在必得。
摇头叹气,任风声吹散了叹息,任发丝迎风飘扬。深深的夜幕降临,寒凉突兀的袭来,我却呆立在原地,眉头始终紧蹙着。
“怎么竟是一个人发呆?”
我转身回首,看到十三耀眼的灿烂笑脸,“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哦?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十四阴沉的臭脸,我终是没有说出口,“十三爷,你是否有空?陪我溜一圈马儿!”
与十三策马奔腾在林间,沿着一片湖,静静的驾奴着马儿,突然想起一首歌,不由得哼了起来,“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填词真是极好,很是应景。”十三赞扬道,随手抽出腰间的玉箫,轻轻地置于唇边,吹奏起来,我迎合着他完美的箫声,再一次符合着唱起来。
这首还珠的主题曲,不但完美的诠释了清朝马背上得的天下,更是演绎了一代代的满族儿女的情意绵绵。
和十三余音刚落,我们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一群人骑马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尘土飞扬中我秀眉微微皱起,感觉手臂被人拉了拉,抬眼看到十三将自己拉近。本该远去的马突然停在了前方,随即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我说怎么不见十三弟的影子呢,原来在这里会佳人儿呀!”
十三剑眉微微皱了一下道:“十哥这是什么话,不过是偶尔碰到随便聊几句罢了。十哥拿弟弟开玩笑不打紧,可莫捎上涵逸姑娘。”
“十三弟真懂怜香惜玉!”我有些不悦的看着前方的十阿哥,可眼睛却被旁边的人吸引。
胤禟看着我同十三站在一起,又见他拉着我的胳膊,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驱马走到十三跟前,下了马,没看一眼十三却噌一下抓起了我的手。“跟我走!”我无奈的盯着此刻抓着自己的那只细长的手,气不打一处来,“干嘛?”
胤禟没搭腔,只是死死拉着我的手。“我说跟我走!”
胤祥看出我眼中的勉强忍耐,更是将我往他身边带,“九哥,涵逸不愿意,你就别为难她了。”十三这时出声,让胤禟更加怒火中烧,突一发力,我顿时疼的额角沁出冷汗。十三见胤禟毫无放手的打算,只好无奈的自己松开手。
胤禟将我拉上马,说了一句谁也别跟来,便绝尘而去,留下众人呆楞在原地。一路奔驰至一处静谧的地方,他沉默地下了马,然后将我轻柔的抱下来。
看着我冷汗直冒的小脸,胤禟柔声的问:“疼吗?
“你明知道会弄疼我,可你还是一意孤行!”我语带指控,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将脸转向一边。
记忆中的胤禟,从来没有如此模样,他总是顾及我的感受,对我深情包容,也许他也有我一直忽略的另一面,漠然狠心?
胤禟从我身上取下帕子,轻柔的为我拭去额头上的汗。“你和十三弟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我和十三爷之间坦坦荡荡!”我直视着他的黑眸,不假思索的出口。天可明鉴,我和十三只是知己,仅此而已!
显然古今中外的男人都一个样,自己可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却要求女人身心只能属于他一个人。想到胤禟府邸里的小妾越来越多,心里酸涩之极,他还敢来质问我,和他相比起来,我简直是冤枉。
“胤禟,我一直以为你懂我,可也许,从一开始,只是我的自欺欺人罢了。”我轻蔑一笑,说完扶着自己仍然疼痛的胳膊往回走。
突然身后传来胤禟一句冷嘲:“怎么?这么急着回去会你的情郎?”我不理会他径直往回走,他追上来拉住我的胳膊强迫我面对他,“你不许走!”
胳膊又被扯痛,我皱着眉,抬眼看这个蛮横的男人:“敢问九阿哥,民女是犯了王法律条了?若没有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我……”他一时语塞。
胤禟依旧不撒手低声说:“我要你!你逃不开。”
“九爷未免太自视过高了,你凭什么?凭你皇子的身份?哼!”
胤禟带着一丝狼狈的转身低吼道:“皇阿奶要将你指婚给十四弟,额娘求了皇阿玛多次,可始终没有下文,如果我早知今日,当初绝不会放荡成性,搞的如今声名狼藉。”
我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不动声色的细细琢磨着他的话,“或许皇阿奶是对的,正因为她如此的疼惜你,才断然不肯把你赐婚于我。”
“爱新觉罗?胤禟,我只想嫁给你,不然我就终身不嫁,你听清楚了吗?”我不忍在看他自言自语般的沉痛,大声喊道。
胤禟遽然转身,沉沉的盯着我的眼睛,见我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便愣了半晌方道:“好,我一定娶你,哪怕要我放弃封爵和荣华富贵,在所不惜。”
忽然想起阿其那和塞思黑,心里郁卒的很。
“胤禟,你为什么要和八阿哥那么好?”
“怎么突然这么问?”胤禟见我神色认真,坚定的想要知道答案,又道:“我也不清楚,自然而然的就好上了。逸儿,你知道种痘吗?为了预防天花,所有的皇阿哥和格格们都要被种痘防疫的,一般是两岁到八岁之间,先由钦天监按生辰八字查好种痘的吉日吉时。我是五岁时和八哥一同种的痘,我们被置于秘室中,为了避光,四周都用黑、红两色毡子围住,周围供奉着天仙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痘儿哥哥、药王、药圣等,以祈求诸神的保佑,不能出去也见不着皇阿玛和额娘,只有几个服侍的太监和每日来看我们的太医。”
胤禟顿了顿,仿佛有些感触,继续道:“八哥先熬过难关,他身上的出痘症状都消失了,太医让太监们把八哥带出不见三光(日、月、星光)的暗室。那时的我还病怏怏的而且害怕的不得了,因为曾偷听到额娘她们的谈话,说之前有好几个阿哥格格就是没闯过这一关而夭折的,结果八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说要等九弟好了一块出去,太监们要抱他走,他便又闹又抓又咬,太监没法子也就随了他。我记得自己当时难受的要命,便说,八哥,胤禟可能熬不过去了,胤禟也要夭折了,八哥当时便哭了,对着痘疹娘娘的塑像磕头祈求道,如果只能活一个,就让胤禟活;如果定要死一个,就让胤禩死。”
我眼睛酸涩的不行,胤禟轻抚我的脸,叹道:“逸儿,你知道吗?后来我读到《乐府诗集》里的‘鸡鸣篇’: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嚼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当时我就想,八哥待我,就像那棵李树待桃树那样好……”
我忍不住哭了,幼年时建立的情谊最真挚,老八和老九恐怕是分不开了。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如果,如果当时是老四和老九在一起,或者老四和老八在一起,那后面的历史,会不会因此而不同呢?
算了,用心计较般般错,退后思量步步宽,先珍惜眼前的每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