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蟜看了看卫青,微笑道:“久仰。”
卫青微愕,虽说自己与陈蟜具为国戚,但地位之尊差之千里,但他言辞大方磊落,倒不似讥刺,不待他回应,陈蟜已转向阿洛冷道:“还不下去?”
韩嫣不动声色的笑一笑,回身在榻上坐下,陈蟜不再理会卫青,只盯着韩嫣,一面从容不迫的走上前去,还未开口,韩嫣已冷笑道:“君侯此刻出手,难道不再前后忌惮了?数月也可忍,此一时便忍耐不住?”
陈蟜含了丝笑:“大人烦忧之事具已解决,再无羁绊,此后自有自由之处,况且如今大人平步青云,公主纵有不是,还请大人看在这一点上......包容一二。”
“是么?!”韩嫣大笑两三声,不胜寂寥。陈蟜瞧他模样,也缓缓坐下,却并不饮酒,只淡淡叹了口气。
卫青想起往日平阳公主所言,隆虑侯陈蟜娶得隆虑公主,可算是横刀夺爱,可瞧他两人彼此形态,却不似仇人见面,韩嫣不见得心怀怨愤,陈蟜也只是平淡至极,又或是怕愈加触怒韩嫣?他一时想不明白,神思渐渐离散,茫然算算日子,已不知又有许久未见过她了?
“......翁主果然离京去了?”
卫青回过神来,原来前因后果,隆虑侯也是清楚的,却见陈蟜神色起了变化,不再漠然相待,却泛起些悲悯,韩嫣却是很厌这神色的,不耐的挥一挥袖,好似挥去一层看不见的寒,陈蟜摇头叹道:“你还是这样的性子,终是要吃亏的罢。”
韩嫣并不反驳,侧目看看日头,那薄薄的光愈发微弱,好似萤虫垂死的末了,他静静的看了好一会,方才淡声道:“既然见着君侯,我这一趟也不枉,既然之前的事君侯并未插手,日后也不必插手,至于阿洛之事......我暂且饶过便是,你且安心罢。”
陈蟜沉吟片刻,苦笑道:“总归是要我亏欠你们。”
“平心而论,是我错了,不是你们的缘故。”
韩嫣说罢,起身匆匆走了出去。卫青忙行了礼,也随他一道往外走去,不料他身形甚快,不一时便失了踪影。卫青牵过自家坐骑,又另借了一匹马,外间已是霜雪世界,枯枝若隐若现的在朔风里轻摇,卫青沿着陌上寻去,果见那纯白而萧瑟的冬景里,一抹颀长青影正踽踽独行,仿佛一株尚披绿的嘉木,韩嫣听到声音,回眸看来,便驻足停住。
“怎地说走就走?”卫青跃下马,拍拍马背笑道,“瞧。”
马背上正挂着两只酒囊,韩嫣笑一笑,一把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喝过一口烈酒,笑道:“这样好的雪,何不往野处游玩一番?”说罢一扬马鞭,那马儿便撒开四蹄飞驰出去,直踏得雪花飞溅,宛如白鸟奋翅,卫青瞧得兴起,也拍马追了出去,愈行愈入莽莽林野,韩嫣骑术精湛,卫青也不甘示弱,只催得骏马喷吐热气,韩嫣驰出一截,只觉浑身筋骨舒爽,仿佛近日以来胸中积郁都逐渐散去,似那泥雪融合,都被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