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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17七月流火

破笼之翼 云尚锦 2024-12-27 12:26
白睿的网名叫做“七月流火”,是声谷给他起的。意思是农历七月时,火星西行下降,天气逐渐转凉。正如声谷入学那天的天气,省城的酷暑已经渐渐冷却。
白睿提早了好多天便出发了,他发短信告诉声谷,他的一个朋友帮他找了一个有空床铺的宿舍,住在那里的第一晚差点被蒸熟,不过侦察了环境,还认识了一帮球友。最后一条短信里,他再三嘱咐,一定要找机会告诉李游,报到那天喊他帮忙搬东西。
安泽早早地回了学校办复学手续,于是声谷上省城的车上多了一个空位。她知道自己要是开口,以李游的个性绝对不会愿意接受她的恩惠,于是怂恿妈妈去联系李游的妈妈。经过一番周折,正苦于腾不出空送李游上学的玉婶欣然同意让女儿跟着声谷一家去省城。临行前玉婶硬要给叔叔钱,“至少分摊一些油费”。被杨念恩强硬地制止了。
“玉嫂你这就太见外了!子游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很声谷从小跟姐妹一样,这点小事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而且都是顺路的,车上空着也是白白空着,多一个人又不多花钱!”
但是李游一路都还是小心翼翼,万分客气,在服务区停车的时候抢着去超市给大家买水喝,一看标价差不多是正常价格的三倍,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犹豫。
于是声谷便抱怨道:“服务区的东西都好贵啊,不买了,大家都带了杯子,去接一些开水好了,反正叔叔也是要喝热茶的。”
吃午饭的时候李游也是固执地非要拒绝叔叔为她付钱,却绕过“25元套餐”、“20元套餐”,在“15元套餐”面前徘徊好久也下不了决心。
付过钱端着套餐的声谷用足以让李游听见的音量对妈妈说:“真讨厌啊,套餐都不可以买半份,这么多根本吃不下啊。”
妈妈没领会她的意图,便问:“今天怎么胃口不好,晕车了?”
“有点……”声谷拉住李游,“子游你跟我分一份好不好,我吃不完呢。”
李游接受了,嘴里说着感激,态度却越加疏离。声谷有时候觉得,自己善解人意的帮助,或许比冷漠和忽视更令对方难受。
提前给白睿发了一条信息,于是刚刚进入学校大门就看见他在旗杆下面翘首以待。迎接新生的辅导员通知妈妈和叔叔赶紧去听家长会,白睿拍着胸脯保证会把两个女孩子安顿好,他们才放心地离开了。他俩前脚刚走,白睿就直接把声谷晾到了一边,殷勤地指引李游去办理助学贷款的“绿色通道”报到。迎新志愿者把声谷送到宿舍楼下便离开,她只得领了钥匙,拜托宿管阿姨帮她看一下行李,然后扛起最重的箱子。好不容易搬到了六楼,两腿发软地下楼,却在楼梯上看见一个男生提着她的一件行李迎面上来。
“请问……这个包好像是我的。”她说。
男生留着刑满释放劳改犯的发型,晒黑的头皮在不足五毫米长的发茬下微微反光。
“是你的啊,我正帮你拿上去呢!我是志愿者!”他说着步伐矫健地迈上楼梯。
“可是你怎么没有志愿者的臂章?同学,你等等……”
“今天工作人员太多,臂章不够用啊。你住哪个寝室?”他循着声谷指示的方向把行李放到门口,又继续说,“我是大三的,你要叫我学长才行。还有一件是吧?”
男生轻快地又往楼下走,于是还没缓上一口气的声谷便气喘吁吁地跟上:“谢谢学长。”心里后悔着,早知如此,就先把最重的行李留下了。
那时候声谷还不知道“防火防盗防学长”这类箴言,或者“迎新时衣冠楚楚的学长可能每年只在那一天不穿拖鞋”的定律,这个男生在她心里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良好。甚至在另外一个场合第一次看见他的名字的时候,也还是以三个非常美好的字眼让她印象深刻。
“是你的室友吗?名字很好听啊。展文颀,感觉像是舒展、文雅、颀长的结合体。”
这三个字让她想起的第一个形象便是苏赢。舒展的笑颜,文雅的气质,颀长的体型。
白睿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来电显示,不以为然地说:“你见过就知道了,这三个词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是个矮壮黑的糙爷们。”
直到再次见面,真正把名字和人对上号,声谷不禁生出关于巧合和缘分的感慨。对此白睿万分不屑:“缘分个屁,他哪是什么志愿者,根本是看你落单就贴上去的猥琐男。”
大学里新的生活一下子扑面而来。在宿舍安顿下来后,认识了五个性格各异但都很友好的女生,九月的夜晚已经非常清凉,六个女生兴奋地聊到很晚。声谷漫无边际地谈着自己喜欢的食物、运动和漫画,绕着弯子避免谈及自己的家庭。
所谓工业大学的工科校区果然名不虚传,食堂里、教室里、图书馆里,男生以绝对的数量优势遍布视野。
“有数量没质量,不然我也不至于在七比一的男女比例中坚持单身了。”思芽这么抱怨着。
开学没几天,声谷就被思芽拉进了一个动物保护社团,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所谓的人力资源部长,在头一个星期便忙着招新事宜。思芽很照顾她,告诉她哪个老师的高数课不容易挂科,选修什么体育课比较有趣还能认识男生,以及后门小吃街的哪些不得不尝而哪些需要坚决避开。
李游和她住在同一层,虽然在同一个学院但是相遇的机会也并不多。而白睿一进大学就展开激烈的攻势,找着各种借口请两个女生吃饭,而声谷总是非常识趣地临到饭店了找借口闪人,不过几次之后李游便产生了戒心。于是为了给白睿答谢自己的机会,也减轻自己刻意撮合他们的嫌疑,她和他们两个一起吃了一顿。席间得知白睿入选了校篮球队,而李游一口气接了两份家教工作,最重要的收获还是发现了那家饭店的烤翅绝对是人间极品。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苏赢开着车来接她,温柔的笑容过后,表情略微严肃了一些,开始讲授“与安泽同居注意事项”。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泽有时候会在家做作业、画图或者看球赛很晚才睡,希望你不会太敏感,不然可能会被影响得睡不好觉。安泽一般也是一周才回去一次,家里大多数时候没人,所以不要养动物。还有啊,不要买薰衣草味的洗涤剂或是空气清新剂,安泽不喜欢那个味道,最好纸巾和你的护肤品也不要用薰衣草味的。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带人回家,安泽特别介意这个。他刚回暖城的时候,我帮他看家,有次把我女朋友带回来,结果安泽知道之后大发脾气。”
说到这里,他带着一种“真拿他没办法”的无奈微笑摇了摇头。
声谷听得愣愣的:“啊?哦,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路程并不远,她还没有从这段信息量极大的对话中回过神来,车便拐进了一个小区。苏赢从后备箱里拎出一大堆食物,带着她走上四楼,然后轻车熟路地取出钥匙开门。安泽听见动静便从卧室里出来,带着他惯常的凝重神情。
房子很宽敞,三室二厅一厨二卫。声谷的卧室在主卧隔壁,书桌柜子都已经清理一空,也换上了崭新的床单被套。另一个房间带阳台,虽然被安泽叫做“书房”,但是显然一直作为健身房使用,配备着齐全的杠铃、哑铃和卧推架之类的器材,书桌和书架完全寡不敌众。声谷想安泽一个人住这么个房子,一定相当惬意。他带她看了一圈,然后给了她钥匙,这时候从厨房里传出来菜下油锅的声音,于是她洗洗手,去给苏赢帮忙。
安泽一开始不太习惯房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女生。在暖城的家里是另外一回事,就像在火车的卧铺车厢,铺位近到夜里觉得鼾声就从自己枕边传来,但在那样的环境下,男女老少在狭窄的密闭空间共眠却很正常,如果换成和异性单独睡在一个房间,就是完全无法接受的情况。
其实声谷的存在感极低,除了吃饭和上洗手间,她几乎不从房间里出来,而他也不是整个周末都一直在家,所以他们一起度过的头几个周末,他甚至没见到她几面。但是他心里清楚,以后他不能光个膀子在屋子里面到处晃悠,他不能随便把男性朋友带回家,为了避免尴尬,他甚至不能再去用客厅那头的大浴室。
没多久他就开始感觉到环境发生了变化。阳台上开始挂着女孩子的衣服,会飘进来淡淡的衣物柔顺剂的清香;窗台上出现了几盆植物,茶几上出现了两个软木杯垫,厨房里换了新的调味罐;某一天在饭桌旁坐下,突然觉得触感有点奇怪,低头发现每张椅子的脚上都裹着手工缝制的小布套。
周五下午社团活动的时候,突然收到声谷的短信:“哥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在超市买菜。”
低头回复的时候旁边的万户突然探过头来问“什么东西这么好笑”,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表情。下意识地收起手机,却已经被看清了短信内容。
“还以为是笑话短信呢!”万户抱歉地拍拍他的背,然后说,“家里有个女人还是不一样吧!”
的确是的。
所以,也仅仅是最开始有点不习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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