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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47阴谋

破笼之翼 云尚锦 2024-12-27 12:39
罗世良在卫生间吐得翻江倒海,回来的时候根本泣不成声,一张嘴便是混合着陈旧酒精和变质食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他用手心胡乱抹着满脸的泪水,“要不是我,她现在一定还好好的……”
“别说了,世良大哥,喝酒吧,明天醒来就没事了……”声谷把酒杯塞到他手里,怂恿他喝下。
如她所愿,他丝毫没起疑心,将掺了药的烈酒一口喝干,却没有停止哭诉:“她回来找过我,她向我承认,雪是她打的,她说她欠我一个人情,我想要她怎么偿还都可以……你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吗?在这节骨眼,我满脑子想的,还是只有那档子事!我就是个畜生你知道吗?”
一瞬间,难以压制的愤怒在声谷胸口爆发,但是她低下头,用力咬着牙掩住自己的表情,重新倒一杯酒给他:“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她的……”
“我是畜生,我真的是畜生不如!是我非要追问她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我就冲她发火,她心里有多苦,我根本不管不顾,我就是不高兴她有任何事情瞒着我……她求我,说只要我不问,她就不走了,他就留在我身边,但是我不肯……是我活生生又把她逼走了!要不是我,她本来好好的,她是个比什么都干净的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遇到我这种人渣!我根本就配不上她!”
“谁都不想的……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
他把酒杯摔得粉碎:“我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你现在安慰我做什么,你拿出你的狠劲!你杀了我啊!”
“只怕我杀你之前,你自己就醉死了……”声谷这么说着,却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没有停下给他灌酒的动作,“我也恨你,但是想想……你又有什么错呢,你花在思芽身上的时间和耐心真的已经破纪录了,你应该也很喜欢她吧。其实你也挺惨的,非要摊上那样一个妹妹……”
“不怪雪,不怪雪,是我没有管好她……她小时候,是多可爱一个小姑娘,成天拉着我的袖子跟在我后面跑,心软得连个蚂蚁也不肯踩死……”甜美天真的罗瑞雪,其实都已经是父母离婚之前的回忆了,那时的她不过五岁,长得像最可爱的洋娃娃,连她暴虐成性的父亲,也下不了手打她,“你知道我爸怎么教她的吗?她说小时候有一次,有个小贩来卖小兔子,她特别想要,但是她没钱,街坊的小女孩买了一只,在她面前炫耀却不让她碰。我爸见不得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就爬到人家阳台把那只兔子偷了回来,但是雪害怕邻居会发现,央求我爸把兔子还回去。我爸烦了,直接一刀砍掉了兔子的头,抄了一盘兔肉,还逼雪也吃。他教雪,就知道哭,是没有人会理你的,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不择手段抢过来,抢到手的就是自己的,就算不想要了,毁了也不能还给别人……雪就是被那样一个人渣养大的!我当时要是求我妈把她也带走,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他哭着,左手不停地颤抖,酒洒得到处都是。
“谁都没有错,是老天太恶毒了,是天意……”声谷连忙接住酒杯,为他满上,“现在怎么责怪自己也无济于事了。好好醉一场,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罗世良仰起头,半杯酒灌进嘴里,半杯酒从嘴缝里溢出来,在他前襟染上一片浓烈的酒气。
“没用的……不管喝多少酒……”他瘫倒在沙发上,“醒来之后还是一样难受……”
“明天就没事了。”声谷轻声安慰着,见他呻吟了几声便不再动弹,便靠近他,轻轻推他的肩膀,“世良大哥?你还好吧?没事么?”
酒精加上药物,他已经陷入彻底的昏睡。眼睛依然睁着一条缝,侧脸压在沙发上,嘴巴半张着,涎水沾湿了沙发的面料。
声谷坐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狼狈的醉态。
你说得对。都是你的错,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她从背包里拿出枪。她看过说明书,知道应该怎么用。松开保险,上膛,她把枪口悬在罗世良的太阳穴,他毫不察觉。
她的动作却僵住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她皱起眉头,拿起一个靠枕,挡在他的头颅和枪口之间,这样就不会鲜血四溅了。她的手指勾在扳机上,却仍旧没有做出最后的动作。
不对,还是不对。
这不是她想要的,杀了罗世良,除了让罗瑞雪感受失去至爱的切肤之痛,根本无济于事。她想要的不是血债血偿,而是斩草除根。她想要的不是罗瑞雪的痛苦,而是保证保证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再伤害思芽。
她收起抢,轻轻把靠垫枕到罗世良脑袋下面,起身去浴室,把自己脸上的泪痕、血污、酒渍一并洗得干干净净。回到客厅,她动作轻柔地褪下罗世良的上衣,湿毛巾细细擦过他的脸和胸口。一番收拾,总算稍稍改善他狼狈不堪的惨状。
“世良大哥,你没事吧?”她压低身子,在他耳边问道。
如她所料,他没有任何反应。原本说明书的药品禁忌那栏就清晰的写着,由于药物的中枢抑制作用,服用时禁止饮酒。现在八成天塌下来也不会惊醒他了。
这样最好。
声谷轻轻咬着嘴唇,解开自己的衣服。
那一夜,白睿在派出所度过,神通广大的父亲一番运作下,他终于在破晓时分平安出来。出乎意料地,白老四非但没有活活打死他,反倒对他大加赞赏。
“你小子总算是长点骨气了,我生怕你一辈子就知道躲在女人身后!这次这么护着那丫头,还算你是条汉子,没给我白老四丢脸!”
白睿敷衍过那段对话,转过身来便急切地给声谷打电话。那时的她,其实刚刚忙完她见不得人的阴谋勾当。他们约在清晨的街边见面,他买了两屉小笼包,她虽然也饿了,却没什么胃口,慢慢地啜饮她的小米粥。
“都没事了,我跟我爸认个怂就完了,反正这事儿一口咬定是我干的,别的你什么都不要胡说!”白睿嘴里塞满了包子,口齿不清地说,“对了,给你那个手机你处理掉没?”
“手机?我忘了……可能丢在万户车上了……”昨晚的事情太乱,她根本分不出半点精力关注那个轻于鸿毛的手机。
“你开玩笑,我看见那个人拿着手机在录,八成把你打人的样子全拍进去了,你真是一点也不上心。亏我直接往那人手里拍了一千块钱才把手机抢过来了,那个手机又破又旧,其实根本连五百块都不值……呐,你又欠我一千块啊!”
“谢谢你。”
“不用谢!但是下回最好不要搞这种事情了,我真是完全被你弄蒙了……你怎么吃着饭突然就暴走了?”
“那个男的……是那个戴猪头面具的……”
“我靠,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我直接把他们打死算了!”说完了却突然回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可是大侠,你不是和世良大哥说好了,互相不追究了吗?你要跑去打人家,会不会连累……思芽姐姐?”他四下看看没有熟人,才小心谨慎地说出最后四个字,仍然将音量压到最低。
“不会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声谷的视线缓缓坠在白睿的手指上,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她永远不可以让他知道真相。
白睿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突然说:“大侠,你的样子好可怕。”
声谷敏感地抬起头,却没来得及收回脸上阴沉的表情。
“你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想着换一下吗?看起来跟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一样……”白睿却只是肤浅地论及她的外表,根本没看出浅表以下有什么激烈的质变已经完成。
她不想自己的回答牵扯出更多疑问,便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最奇怪的事情,是后来的那几天,她一直睡得很好。
她有条不紊地计划、安排、实施,等待的过程中,便专心致志地上课、吃饭、睡觉,生活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而目标明确。饭店里的暴力事件很快风轻云淡地过去,她手臂上的小小伤口很快愈合。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消息,说络腮胡后来因为药物过敏死在了医院,也有传言说他是被罗世良“清理门户”。听到这种消息,她的反应是无动于衷的。
那个复杂的夜晚之后,那些人都从她生活里淡出,罗世良也是,万户也是,安泽也是。
这样很好。前面的路,原本就是要一个人走下去的。
但是,她还需要一点帮助。
打电话给苏赢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同意了会面。她第一次去他家,买在学校附近的小户型,装修得简洁而舒适。
听了她的请求,他一口便答应下来。
“什么都不问吗?”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苏赢笑了,“留着罗瑞雪,对于安泽始终是个隐患。你愿意弄脏自己的手,这么点小忙我当然乐意效劳。”
他拉开窗帘。透过落地窗低头俯视,便可以看见不远处省大的教学楼、宿舍楼、体育场和美丽的湖泊水系。
苏赢刚从省大毕业,以完美的成绩、实习履历和过硬的人脉进了邵氏企业。他有最温暖谦和的微笑、最深沉复杂的心机、最阴狠毒辣的手段,他适合职场。和煦的夕阳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他仍是少年时代消瘦清俊的模样,眼底却藏着比那时凶狠无数倍的侵略性。
声谷真羡慕他,表面上的温厚淡泊能够完美地遮掩骨子里的冷酷绝情。而她,一旦表情完全放松下来,便是一副僵硬麻木的残暴模样。
苏赢回头看着她的脸:“倒是你,罗世良那边毁约无所谓么?”
“我会处理的。”她回答。
“最后一个要求。”他的表情严肃下来,“如果安泽知道了,你要把实情告诉他。”
声谷点点头。其实这件事,她始终没有考虑过“安泽知道”的问题,她只是尽力把他推到足够远的地方,让他不至于牵扯进来。
“既然这样,”苏赢转身坐到床边,抬头包容地微笑,“那就来吧。”他伸手解开衬衣。
如果对象处于完全清醒、而且知情的状态,事情便显得分外诡异。
“你等等。”声谷说,“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准备好了再回来。”
他理解却又有点嘲弄地笑笑,起身出了房间。
声谷想,他八成是觉得她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吧。的确,明明下定决心去做更加世俗不容的恶事,却在这种时刻冒出不着边际的羞惭感。
她轻轻扯上纱帘,虽然他所在的楼层那么高,即便敞开着也无人能窥视。金黄的夕阳穿过轻薄的纱帘洒满整个房间,于是周遭看起来比实际温度要温暖许多。她拿出相机,调节光圈和快门速度,画面里那张床变成甜腻的蜜糖色,然而她脱了衣服躺上去的时候,冰冷的面料仍然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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