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醉烟楼生变（三）

醉梦暗忖，这个江挽月真是胡搅蛮缠难以应对，想了想，只能扯谎道：“今日之事是你们密谋而为，可是前院还有洛水，心安等姐妹正在接客并不知情，你们若冒然处死墨绫这个线索，触怒了主人，不仅你们会遭殃，那些无辜的姐妹也会遭殃，我是为了她们。”
江挽月冷笑着撇撇嘴：“醉梦姐姐真是冷面热心，为她人考虑周全，不过无论你说什么，今日都必死无疑，至于这个丫头和这个疯子，还是要看你表现，你若死，我便把她们带给主人，你若不死，她们就必须和你一道死，然后我只需禀告主人说你狗急跳墙，杀了线索报复我便可脱罪了。”
醉梦听江挽月这么说，终于安了心，她该是信了墨绫是情报线索的话，无非就是想要自己死，之后再用墨绫去邀功，这样墨绫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么她死也就值了。
醉梦看了一眼早已经晕厥的烟雨，虽然牵挂，但是有墨绫在，她相信她应该能照顾好这个傻妹妹。
醉梦又看向墨绫，她都虚弱成那个样子，疼到那步田地，竟然还强忍着苦痛看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有不舍，有痛苦，还有疑问。
醉梦默默地道：“孩子，姨娘对不起你，为了让你活着，不得已当着你的面说出你不是你娘所生的残酷事实，你若懂得姨娘的心思，是姨娘的欣慰，你若恨姨娘骗你，那么姨娘也不会怪你，你恨也是应该的。”
墨绫慌乱地看着离醉梦，她知道姨娘是为了自己活着才如此选择，她知道姨娘的心思，可是她的嗓子就向被卡住了一样，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无助的呜咽着，谁来救救姨娘，谁来救救她啊。
妙姿见醉梦已经放下戒备，便拿出一张纸，但依然保持谨慎地走到醉梦面前，道：“我最后叫你一生姐姐，这就是罪状，你就用你的血摁个手印吧，省得我要给你拿印章。”
醉梦轻蔑地笑笑，用指甲轻轻一划，食指便渗出朱色的血来，痛快地在罪状上画了押，洒脱道：“好妹妹，冲你叫我这一声姐姐，我也不会暗算你，我奉劝你一句，挽月阴狠毒辣，你小心有朝一日她弃车保帅。”
要在平时妙姿倒也不会在意醉梦的话，可是方才挽月对墨绫的狠毒，她是亲眼目睹的，只要一看到墨绫满身的血，就不寒而栗。
醉梦看出妙姿已经心有不安，便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然后仰起头，看透世事一般，对众人道：“我十七岁时，被主人指派到此处，从未离开过，从此风尘半生，今日一死，成全她人，也成全自己，算是解脱，死得其所。我且奉劝你们，若活着，最好可坦荡一生，自由一生，无愧一生，若苟且一生，不如不生。”
醉梦此言说得悲怆，向一记重锤敲在这些女子的心上，多少年来，她们似乎忘记了自由为何物，坦荡为何物，只是臣服在主人的脚下，成为一件件渐渐失去人性的工具，她们快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或者她们从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在默默无闻中苟延残喘着。
她们的心突然就痛了，不是为醉梦而痛，而是为自己而痛，自己如今似乎只为能活着而活着，至于自由，她们似乎早就不敢去想了。
醉梦不愿意在看这些在麻木边缘挣扎的肉体，只是冲墨绫似有似无的淡淡一笑，便从容的转过身去。她不想将血溅到墨绫纯净的脸上，痛快的给了自己一刀，就倒了下去。
而墨绫，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最敬重的姨娘，在清冷的月光下如何倒在血泊里，如何消逝在无尽的黑夜里，她在用生命告诉自己死亡不足为惧，足以令人畏惧的是不能痛快的活着。
墨绫晕厥过去的那一刻，她耳畔回响的都是那一句话“若活着，最好坦荡一生，自由一生，无愧一生，若苟且一生，不如不生。”墨绫知道姨娘那是和她说的话，让她坦坦荡荡自由自在的活下去，所以她在仅存的意识里，一直保持着强烈的生念，再痛，她也要活着，逃离这座囹圄，如姨娘所愿的活下去。
当墨绫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一个华丽的房间里，墨绫清楚的记得姨娘是如何死在自己面前的，她在这醉烟楼里已经没有靠山了，是谁会这么好心的把自己安置在如此舒适美丽的房间里？
墨绫警惕地张望，却发觉四下无人，母亲哪里去了？为何母亲此时没有呆在自己身边，难道她出了什么事？墨绫忍住疼痛，挣扎欲起，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墨绫一惊，复又跌到床上，只能装作依然昏迷。待进来的人走到身边，也不敢出一声。
却没想身边的人先叹了一口气，似乎自言自语：“苦命的孩子，你若就这样睡一辈子也好，免得再受苦，可是你若就这样走了，你那疯娘也性命难保，我势单力薄，我怎么袒护得了你？”
在醉烟楼里说话最轻最温柔的就是洛水姨娘了，墨绫心想，此刻还敢来看望自己的也就只有她了，刚想睁开眼睛，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洛水妹妹，原先我以为你万般讨好离醉梦是你想溜须拍马，没有想到是真的姐妹情深呢，如今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来看望她最心疼的丫头。”妙姿婀娜多姿地走进房间来，满脸不屑地看着洛水冷笑道。
洛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反驳道：“总胜过那些阳奉阴违，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一旁不说话的挽月听了洛水的讥讽，也不生气，只是傲慢地应道：“那又如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再光明磊落，最后也不得好死，我卑鄙无耻，如今却成了醉烟楼的主人。以后你们都要听命于我，否则休怪我代主将你们正法。”
洛水想说什么，但是想到挽月心狠手辣，逞一时口舌之快也于事无补，便只能忍气吞声，暂时作罢。
江挽月见洛水不吭声，便越过洛水，到了墨绫身边，眼神森寒的阴笑起来：“这丫头命到是硬，还没断气，看来是挺过去了，要不是见她面容姣好，是个美人坯子，我真想把她扔到柴房里，当牛当马使唤。”
“江挽月，你答应过不杀她们母女的。”洛水看着挽月变化莫测的表情，紧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