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翌日，天朗气清，墨绫昨日睡得好，早晨起来也神清气爽，身子更不似那几日那般虚弱，只不过内力还是使不出来。
墨绫一边舒展腰肢，一边往门口走去，透着门缝见无人监视自己，便很开心得推开了门，快步进了院子呼吸新鲜空气。
下人们看见墨绫，连忙行礼，这时蕙兰远远的奔过来道：“奴婢不知姑娘今日起得这样早，没有侍奉姑娘，还请姑娘饶恕。”
墨绫心想，北城枫应该让蕙兰侍奉在门侧的，为何每次都玩忽职守呢，虽然自己不愿怪罪他，可是她真的有些奇怪呢。
不过墨绫可不想去管一个婢女的闲事，想这北城枫家教这么严应该婢女也不敢作乱，于是当作没发生一样道：“无碍，我有手有脚，自己反而更方便。”
蕙兰迎合着笑了笑，然后又道：“姑娘，城主刚才说，您用完早膳，让我们引你去雅扇居。”
墨绫想着应该是北城枫为自己准备的惊喜吧，自己如今已经对那些风花雪月断了念想，于是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蕙兰看着墨绫波澜不惊的神情，有些忍不住道：“姑娘，恕奴婢多嘴，这雅扇居的人您可不能怠慢了，一会儿您该好好熟悉打扮才是。”
墨绫诧异道：“雅扇居是什么地方？有何特别吗？”
蕙兰引着墨绫进了房间，谨慎道：“雅扇居是城主生母王贵妃娘娘每次来北城的下榻之所，平日非府里的近侍是不能入内半步的，今日城主要您去那，定是大主子要见您，王贵妃娘娘的凌厉威仪楚国上下人人皆知，连楚王都让她三分，您今日见她可不能有差错，不然您和城主的婚事定会受阻的。”
墨绫淡淡的应和着蕙兰，心里却波涛汹涌，如果说北城枫是金叶妈妈当年口中所说得少主，那么这个蕙兰口中所说得大主子极有可能就是当年下令处死醉梦姨娘的人了，也就是说她就是那个惨绝没有人性的组织头目？
究竟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培养出那样冷血残忍的组织，那不仅是自己的噩梦，更是苍生的噩梦，想到这里墨绫眼底闪过一抹冷冽，冤有头债有主，醉梦姨娘和烟雨娘的债她终于找到债主了！
墨绫嘴角扯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对蕙兰道：“快点上早膳吧，不要去得太迟，怠慢了贵妃娘娘！”
墨绫用完早膳，蕙兰的意思是让她精心打扮一番的，可是墨绫并无心如此，而是穿着很随意的就出了门。
北城枫来找她，见了她朴素的样子，有些疑惑道：“蕙兰没有告诉你，要见的是我娘吗？你穿的似乎随便了些。”
墨绫挑了挑眉道：“你娘看管了大家闺秀的高贵典雅，偶尔看看我这个朴实简单的平民百姓给她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
北城枫笑道：“看来你还是别有用心呢。”
墨绫低垂着眉眼，含笑不语。
北城枫看着她柔和恬静的样子，心情大好，拉起她的手便去了雅扇居。
进了雅扇居时，宁兰王贵妃正在饮茶，一袭素雅的墨兰花暖纱裙，清丽脱俗，可是清晨北方天冷，肩上又披了件白狐皮披肩，尽显华贵。
墨绫大方的行了个礼，同时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宁兰一眼，看来这王贵妃平日是喜欢清素的，只不过年纪大了，在宫里沾染些奢华气，这倒不奇怪，王宫那样的地方，谁呆久了都会如此的。
宁兰自打墨绫进了门，就没看墨绫一眼，一直低着头品着茶，墨绫跪下了，却也不让她起来，许久才将茶盏放下，淡淡的扫了墨绫一眼，道：“起来吧。”
墨绫不仅被她无视，而且无端端的跪了这么久，按理说该是有些怨气的，可是墨绫如今的心根本没有余地安置这些小恩怨，所以受了冷遇也不气不恼，而是淡然自若的站了起来，脸上没一丝喜怒。
女人之间的玄妙，任凭再敏感的男子也是看不懂的，北城枫实在是看不透这两人一见面便如此是为了什么，尤其是娘，似乎对墨绫有刁难之意。
宁兰早就听说过这个小黑，七八年前金叶妈妈就说这孩子不一般，自己的儿子找了她七八年她也懒得阻拦，中间断断续续听了她不少事，她确实对她有几分兴趣，今日见了，是有那么几分与众不同，不过凭她的直觉，这孩子来到这个地方并不是偶然，不过只凭她一个人就想有作为，她是不是太低估这些楚人了。
墨绫出于礼数不能直视宁兰，但是却感受到了一股敌意，墨绫心想自己死了好几回的人了，岂会被她一道目光震慑住了，于是便用最沉默的方式无声的回击着宁兰带着寒气的目光。
宁兰有些恼怒于墨绫对自己的不屑，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竟然让一个小丫头如此不屑，看来她要刁难刁难她才可以，于是有些不悦道：“你可是真心要嫁给枫儿的？”
墨绫千想万想没想到她会直接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慕锦寒，虽然她做好了为慕锦寒牺牲一切的准备，可是，可是真谈到嫁给北城枫的问题上的时候，她依然难以下定决心。
墨绫一瞬间的迟疑，没有逃过那母子中的任何一个人，宁兰得意的看了眼北城枫，好像是在讥讽他被人骗了，可是北城枫依然不甘心，他还在期待墨绫下一刻极有可能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墨绫这时才明白，自己原来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怎么可能瞒得了这个精明的女人，于是她也不愿再掩饰了，直接昂起头干脆道：“是，你说的对，我不想嫁给枫，因为我知道，自己对他是感动，而不是爱，我不想给他虚假的希望，亵渎他对我的感情，我不爱他，却为了报答他而嫁给他，这对他是不尊重，是欺骗。”
墨绫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没想到却似戳中了宁兰的心一般，让宁兰莫名其妙的黯然起来，宁兰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强作平静得转移了话题，对北城枫道：“枫儿，既然她已经承认了不想嫁给你，你还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吗？”
北城枫其实早就知道墨绫不可能对自己有感情的，只不过真正听到时有点残忍罢了，他深深地看了墨绫一眼，笃定道：“母妃能为儿臣着想，儿臣感激不尽。可是她不爱我是她的事，我爱她是我的事，无论她的心在哪里，我都想守护她一生。所以母妃，这件事，希望您不要再为难她了。”
此言一出，墨绫与宁兰都愕住了，墨绫有些无地自容的垂下头，即使国仇家很在面前，可是面对这样的北城枫，她真的不忍心再继续欺骗下去，自己还是不够决绝。
可是在宁兰眼里，北城枫却变成了另一人的影子，多年前那人也是这样说的，可自己却因为恨，折磨了他一辈子。
宁兰的心口顿时闷得厉害，对墨绫道：“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对枫儿说。”
墨绫此刻也不想在面对北城枫，听了宁兰的话，便逃也是的出了门。
北城枫看着母亲似乎身体有所不适，便道：“母妃，你哪里不舒服，你若累了，我扶你去休息。”
宁兰摇摇头，凝视着北城枫道：“身体不要紧，我要你跟我回宫一趟，有些事要和你父王说清楚，做个了结。”
北城枫不明白话里的意思，道：“母妃，你此言究竟是何意？”
宁兰王妃沉默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含泪道：“你父王之所以厌恶你，是因为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北城枫的脑袋“嗡”的一下，追问道：“母妃，你究竟是何意？”
宁兰王妃平静了一下心绪，道：“你不知道，你刚才对我说得那番话，你父王当年也对太后说过。多年前，天下安定，楚卫安宁，可是红颜祸水，两国因一女子发生战争，那女子原本与卫国君两情相悦，可是卫王胆小怕事，女子深陷敌军之中时，他却不敢讨伐，要将她拱手让人，以求和解，那女子一怒之下自己主动投奔了楚君，发誓要毁卫复仇。楚君太后知道此女是利用自己的儿子，便出言刁难，可是那楚君却是个痴情种子，对太后说不论那女子的心在哪里，他愿守护她一生，于是那女子便嫁给了她，利用了他一生。”
宁兰王妃看着北城枫继续道：“那个女子是我，卫王就是现在的卫国昏君，楚君就是你现在的父亲。你父亲虽然做到了爱我守护我一生的承诺，可是他对你，无法做到更大的包容。而我因为恨那个人，所以我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他生了孩子的事实，我觉得那是我得耻辱，所以我不愿意看见你，我也不愿意和让你去认他，可是时间越久，我越是愧疚，隔阂越深，越不知如何说清，所以便难为了你这么多年一人在外孤苦无依，枫儿，母妃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