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出手

乔到底是离开了，无声无息。任莞一个上午没有看见乔，就连送上维他命溶液的都是杜霓，任莞便知道，乔已经离开了。说好的践行宴，还是被乔放了鸽子。任莞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右眼皮老跳，头也昏昏沉沉的。只当是寻常的感冒，只是这六月的天气，难道是晚上空调开得太低了吗？任莞喜欢在夏天的时候，把空调开得很低，然后盖上一层被子，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舒服。
只可惜这样的舒服，却不被顾伟认可，每天晚上必定都将空调调到标准的26度。只许盖一条空调被，顾伟第一次这样强制做的时候，任莞笑他这是老男人的做派。谁知道这个临近三十的老男人竟然只是轻笑，将她一手搂到自己的怀里，好一番耳鬓厮磨。这年龄上的问题，饶是顾伟也纠结了许久。安井然的代沟一说，确实让这个老男人留下的不小的阴影。所幸顾伟一直都有健身的习惯，身体自然比任莞还是要强上几倍，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出头，跟任莞倒是配。任莞虽然从事着日息万变的时尚行业，但在生活上，仍然是一副老人家心态。而顾伟呢，自然也努力向年轻人的方向看齐。两个人之间的实际上的代沟，倒也没有十年那么远。
“Kim，这是人事部送来的文件。”杜霓将红色封面的文件夹放在了任莞的桌面。在任莞的推行下，红色的文件夹代表需要第一时间处理的紧急事务。这样的事情，不需要经过乔，直接被交到任莞手里。说起来，这还是人事部第一次上交红色文件夹。任莞倒要看看，到底是哪门子的急事竟然需要启动红色文件夹。
眉越皱越紧，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PB中国竟然有三家主线工厂罢工。负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裁员，直到事情到了引起大型舆论的程度，才上报到总部。人事部那边请示需不需要派人去看看情况。想来，启用这份红色文件夹不是出于这个目的吧？报社方面已经被镇压，所有的舆论都在电脑里被毁尸灭迹。想来，应该是顾伟出的手。没想到，雷霆在媒体界的影响力已经到了这样大的程度，竟然控制了整个中国的出版商，以及各大网络，甚至还跟国外的知名的出版商有着联系。有这样一个坚强的后盾，任莞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
“马上帮我订两张去H市的机票，告诉人力资源部的总监，准备出差。”任莞没有犹豫，除了这样的事情，即便那位人力资源总监不暗示，她也会亲自过去看一看的。如果钟乔还在，这次出差，只怕轮不到那位人力资源总监了。没有带杜霓，是因为PB的总部，必须要有一个人驻守，以便出现新的情况现在的杜霓尽管不能跟钟乔相提并论，但处理寻常事务的能力，还是有的。
任莞刚进家门，就接到杜霓的电话，订了下午三点的机票。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并没有给出返程的时间，让杜霓告诉人力资源总监，来自香港的路易斯，机场见。
挂了电话，任莞立即拨通了顾伟的号码。没等任莞开口，顾伟便是一副了然的语气。言语之间，任莞知道这件事绝不是普通事件，想必一定有人暗中操控。顾伟让任莞不要担心，自己已经着手调查，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他会陆续把调查的结果发给任莞，末了不忘补充一声，即便没有乔，他也绝对有能力帮任莞完成想要完成的事情，绝对，比乔做得更好。
想他平日里工作已经够多够让他头疼，现在自己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徒增他的麻烦，任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顾伟似乎明白任莞在想什么，轻笑一句，傻瓜。因为爱你，所以愿意倾我所能，为你做一切。
任莞不是安享其成的人，她没有时间去等。既然顾伟愿意帮忙去查深层次的东西，她总要对事情有个整体的认识。动用乔留给她的力量，任莞在飞机上收线的时候，就已经对事件有了充分的认识。
起因很简单，一个老员工将公司的产品拿出去卖，被负责人发现后，做了停职处理。那些跟这位老员工关系不一般的员工不乐意了，认为负责人的处理方式太过草率无情，想要负责人改变主意。没想到被负责人拒绝，一时任性起来，集体罢工。这三家主线工厂分布分别分布在H市，L市和B市，任莞在门市店上大刀阔斧的改革，让工厂缩减计划在PB中国所有的厂房迅速传播开来。这些手艺工人，拿着微薄的工资，再就业的自由度和选择程度远远不及门市店的店员们。一时间人心惶惶，再加上H市出了这样的事情，众人的情绪像是被煽动起来似的，纷纷认为PB的待遇太差，要求调整待遇，要厚待老员工。哼，厚待？需不需要专门安排人手，在你工作的时候，为你泡咖啡？
说起来，任莞在收到人事部的红色文件夹之前，确实没有动主线厂房的打算，现在看来，他们过得，似乎有些安逸了啊！
看来H市的负责人的位置要换个人了，居然在员工意气用事，集体罢工的时候，没有运用理智，调查事情以及上报总部，反而听之任之，甚至还说出了要解雇所有人，让他们如愿以偿之类的气话。这样的话，给L市和B市也带来了极其消极的影响。这样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确实不适合再做这样的位置。
奇怪，没记错的话，PB中国对主线工厂的待遇，相较其他同类型的企业，并不差，甚至高于同行业水平。工资对于这样的工人而言，确实是无法挑剔的，今年还有了一些增幅。每年年终福利更是少不了的，这样的待遇，也算是不公吗？
任莞不敢随便处理这些主线工厂的影响力，它们中有些人，掌握着PB中国比较核心的技术。更何况，每一季的新品，都要经过它们的手，这一季的设计图已经在他们手上，涉及数量很大。如果真的解雇这些人，一旦他们受到对手的诱惑，只怕这些设计图是为他人做嫁衣。
“Kim，这似乎不是去厂房的方向啊？”听到任莞跟计程车司机说出的目的地，路易斯很是疑惑，真心搞不懂这位执行官大人要做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先去厂房吗？再不济也是员工的家，可是听着目的地的名字，似乎是一间医院啊。
任莞没有回答，倚着窗，独自闭目养神起来。这位执行官大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是知道的，想来任莞定然有十足的把握。路易斯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关注起沿路的风景来。不愧是郊区，没有城市里的车水马龙，日日笙箫，就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进了医院，任莞并没有询问前台，而是让他去为住在203号病房的病人办理转入VIP病房的手续，并去请一名高级看护。路易斯当场傻了眼，心想这执行官大人是不是有朋友恰好住在这间医院，所以一下飞机，就先把厂房员工罢工的事情放在一边，处理起私事来。虽然心里颇有几分怨言，路易斯还是乖乖照着任莞的吩咐做了事情。敢情您这把我带来，就是为了做秘书的工作啊，你怎么不去叫你的秘书跟过来啊！
这是一间普通得不得了了三人病房，雪白的墙壁还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有任莞最不愿意记起来的记忆。做了一个深呼吸，任莞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大概十来岁的样子，应该还是念小学的年纪。
“姐姐，你是来找小浩的吗？”那女孩看见任莞，笑了起来，“小浩被护士阿姨带到花园里去玩了。”女孩的名字很好听，叫黄悦。
“不，我是来找小悦的。”任莞微微一笑，自顾自的坐在了黄悦的病床边。小黄悦侧着头，想了想：“可是姐姐，我不认识你啊？你是爸爸的朋友吗？”
“这是小悦画的吗？”任莞没有回答黄悦的问题，而是拿起小女孩怀里的画册，认真的看了起来。笔触还很稚嫩，很干净，很纯，“比我当年画得好。”任莞摸了摸小女孩光滑的额头，微微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样不受约束的笔触，才是一个服装设计师的灵魂所在，“小悦也想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吗？”
“嗯，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小黄悦从小就对色彩很是敏感，她喜欢那些漂亮的衣服，但设计出来这些衣服的欲望远远比穿上这些衣服的欲望要大得多。爸爸的工作，让小黄悦很是骄傲。每当别人问起，爸爸的工作，小黄悦都会很骄傲的说，我爸爸是做衣服的。小小的脸，洋溢着一脸的幸福。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Kim，服装设计界的鬼才！我好喜欢你设计的衣服！”没想到杂志上的人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小黄悦很是激动，她早就将任莞当做自己的偶像：“我以后，也一定要做一个跟姐姐一样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小小的脸上，很是自豪。
“嗯，小悦一定能比我更优秀。”那样的真诚和纯洁，是任莞很久都没有看见的。
“小悦愿意跟我讲讲怎么会想要这样画吗？”许是母亲的天性使然，任莞对眼前的孩子充满了好感。路易斯做完任莞吩咐的事情，来到病房前，看得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面。他的前面，是一个迈出了步子，又收回来的中年男人。黄骆然已经好久都没有看见笑得这样开心的女儿了，自从孩子的母亲走后，似乎只有服装设计能引起女儿的兴趣。三个月前，小黄悦被查出患有白血病，得知这个消息，黄骆然几近崩溃，明明才这么小，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他忍受病痛的折磨！
为了挽救小黄悦的生命，黄骆然一直都在积极配合医生，寻找合适的骨髓，不久前，骨髓已经找到了，是一个大学生志愿者。可是，手术费用对这个普通的家庭而言，实在是难以负荷。这段时间，为了给小黄悦做化疗，黄骆然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大堆的外债。不得已，才做了私卖PB产品的决定。
其实，一个月前，有一个女人来找过他，只要他愿意将PB这一季的设计图交给她，她就给他一笔足以支付手术费，还能让他们父女俩后半辈子生活无忧的钱。黄骆然到底是有骨气的，当年要不是PB看上了他的手艺，决定跟他合作，今天的工厂也不会有这样的规模，自己，更不可能有这样的生活。他拒绝了，没想到现在的他不得不为女儿而折腰。
被发现时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负责人竟然一点儿也不念旧情，做出了解雇的决定。当初自己因为手艺不错，但远远缺乏管理一个工厂的能力，所以才决定让贤。
黄骆然是知道任莞的，那个PB传奇的人物，一上台就大刀阔斧的改革，手段强硬。想来她找上门来，应该就是为了工厂的事情。刚刚去缴费的时候，被告知费用已经付清，手术时间正在安排，就这两天的事情。病房也转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VIP病房，更何况还有高级看护。这样的诚意，让黄骆然大吃一惊。
“爸爸！”小黄悦看见了房门口的男人，很是开心，像是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
“黄师傅。”任莞站了起来，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司空见惯的目中无人的姿态，让黄骆然的心里，好一番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