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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大漠初遇

碧纱别歌 山海 2025-01-12 19:20
『一声声声线平和温柔的“云遥”镌刻在她的心里梦里,一言一语一动一笑在眼前挥之不去,我想象怀中抱着的是你,闭上眼睛便仿佛真的是你。』
此时的赵云遥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稳稳地端坐在马车中,宛如一尊定住的佛塑,她闭上双眼,厮杀声和刀剑刺入血肉的钝响声不绝于耳,但赵云遥仿佛听不见一般,神情安然自若——是段宸教会她的,当一个人身处急流泥淖之中无法脱身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冷静的头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你尽了努力仍不能掌控结果,那么就安然接受上天给你的命数。无论是劫难,还是转机,都是你要接受的命数。
马车外的士兵们围绕着赵云遥的车厢迅速地变换队形,每减少一部分人,阵型就重新排开形成新的坚固防护,但敌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不是普通的盗贼,赵云遥这边的人很快就大幅减少,一批又一批兵士倒了下去,马车的帘子上不断地被鲜血浸染,不时有头颅和尸体被抛到马车的车厢上面,引起车厢一阵晃动,但赵云遥内心仿若一片净土。她怕死么?她怕。但是在生死关头,她选择相信段宸,他向来是计谋精准的人,既然他派来了两万大军,就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他不在她身边,以后也不可能再陪伴她,她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自己承受。她要学会一个人活下去,而不是依靠段宸。
大漠的苍凉是伊南国皇都的富庶景象所不能比的,或许这里没有笙歌曼舞,没有暖酒美人,但是大漠中壮丽的美反而是更加震撼人心的,当夕阳沉到地平线上的时候,天光已经转变为血红的颜色,盗贼和军队拼杀的尸体已经触目惊心地横了一地,鲜血在松散的沙地上横流出去,逐渐汇成了汩汩的溪河,一直延向遥远的天边,与血红的残阳汇到一起。
马车的帘子忽然被雪亮的弯刀挑开,在赵云遥的眼角划过一道清亮如水的光,她镇定地抬眼瞄了一眼,满面胡茬的男人伸手将她拉出车厢,赵云遥一个步履趔趄,在沙子上印下深深的足印,裙摆惊起一片黄色的沙尘,面纱被轻风拂起,映着夕阳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白色的衣裙被刻画成荒凉大漠中的绝色。赵云遥的手腕被牢牢缚着,无法挣脱,她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尖叫,也没有露出半点惧怕的眼神,相反,她非常地镇定,仿佛有什么惊人的力量在支配着这具看起来柔弱的躯壳。
“嗖”的一声,一支箭被十分精准地射出,在赵云遥眼前干净利落地贯穿了男人粗壮的手腕,男人“啊”地一声吃痛闷喊,松开赵云遥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赵云遥抬头望向来人,清俊出奇的男子驾在不可多得的精良马匹之上,下巴微抬,居高临下地盯着赵云遥,他身后还跟着一批人马,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马便冲锋而上,与大漠盗贼混战在一起,靠着比伊南国的军队更精良的阵型和武装水平,可以预见在短短的时间内,盗贼就可以被一扫而光——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争斗。
玄色衣裳的年轻男子看向赵云遥的眼神里带着不屑和狂傲,那种蔑视一切的神情让赵云遥刹那间就知道了来人是谁,她静静地站在纷飞的血肉碎末中,看着马上的男子和他身后的一轮落日,他的神情宛如从崖上飞下将一切尽揽眼中的狂傲的鹰,而此时他看赵云遥的眼神只有令人甚至感到有些寒意的镇定和冰冷。一个未经世事的女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镇定到冷漠,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对视了半晌,男子眼中饱含着笑意向马下伸出手,对赵云遥说:“上来。”
赵云遥没有骑过马,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手放在了他手心里,宛如他刚才一箭射出一般干净利落地借力上马,坐在他身后。男子鼻中轻嗤一声,不屑地道:“你们伊南国的兵士,只有这样的水平么?”说罢调转马头,剩下的一部分人始终围护在他们左右,不曾离开。
赵云遥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是一个外姓的公主,陛下肯赐我两万兵士随性,已然感恩戴德。”
“哦?是么。”男子娴熟地驾马,并且速度已经明显地快了起来,“可是我听说段宸似乎很喜欢你?”
赵云遥唇角弯起,“不过是前皇后曾有意许给婚嫁,才有了坊间传言,难道太子殿下会信么?”
“我还听过坊间流传的一句话,叫做‘伊南有伊人,照月以焕颜’,不知你可认同?”
“我将是太子殿下的妻子,自然认同。”
“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秦景焕却对天大笑,突然转换了话题,“你可会骑马?”
“未曾骑过。”赵云遥话音刚落,秦景焕一声“驾”出口,马儿奔跑的速度又快了许多,几乎要将秦景焕身后的赵云遥颠簸下来,赵云遥咬紧了牙关,不喊一句害怕,却反而牢牢地抱紧了秦景焕的腰,她看不见此时秦景焕唇角那抹微微邪魅仿佛是胜利者般的笑容,只感到怀中触感温润,混着夕阳残照中飘扬了很远的血腥味儿,拼成了赵云遥对大漠的最初记忆。她的耳紧紧贴在秦景焕的背上,听得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赵云遥闭上眼睛,却只想得起她临走之前段宸给她的那个温暖怀抱,只想得起他身上的清淡味道和寂寥眼神,想起他曾经对她说:“云遥,你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抢回来。”一声声声线平和温柔的“云遥”镌刻在她的心里梦里,一言一语一动一笑在眼前挥之不去,我想象怀中抱着的是你,闭上眼睛便仿佛真的是你。
直到跨过了大漠时,才真正进入天照国的国境,秦景焕好像很不喜欢坐马车的方式——也对,像他这样张狂的人,又怎么会喜欢那样的行进方式?必然是骑马更洒然些。当秦景焕带着赵云遥在天照国闹市奔过时,总会惊起人群中的一阵惊呼,虽然赵云遥脸上戴着面纱,但是马匹经过后留下的一阵独属伊人的芬芳也够引人遐想一阵子了,尽管赵云遥并不喜欢如此招摇过市,但她也从未向秦景焕提过意见,并且一路上这许多天秦景焕都与她分房住,这让赵云遥感到松了一口气,但是显然,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正是那一年,赵云遥的人生有了完全不同的转折,正是让她嫁到天照国的这个举动,才使她的人生平添了许多磨难,在赵云遥看来,这辈子遇上秦景焕,应该是她命里的劫难——逃不掉躲不开只能坦然接受的那种,她说不上对这个人究竟是有些微的喜欢还是单纯的恨意,但是最终——她选择了恨,放弃了本应该属于夫妻的那点温存。
翰宣元年,景元十二年,天照国举行了立妃大典,偃月公主赵云遥正式与天照国太子秦景焕结为夫妻。
翰宣二年,景元十三年,景元帝驾崩,太子秦景焕登基,立年号为天曜——可以想见,狂傲不羁的秦景焕认为自己是一颗明珠,是一轮白日,可以福泽天下,照耀众生。
翰宣二年的时候,从伊南国传来翰宣帝段宸立后的消息,这个消息是秦景焕告诉赵云遥的,当她听到这件事情,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波澜,而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静静地抬头凝视白日,对秦景焕说:“陛下可投其所好送去贺礼,至于要送什么贺礼,全凭陛下斟酌。”
秦景焕笑了,他故意当着赵云遥的面说:“朕并不打算送去贺礼,因为朕打算下旨,攻打伊南国。”
赵云遥猛地回头,瞳孔剧烈颤抖着盯着秦景焕,恐惧在她心中蔓延开去,让她的四肢麻木,她有些魂不守舍地说:“陛下才刚登基,现在宣布战事未免……”
秦景焕并没有容她说完,只是笑着打断她,“朕说,朕要攻打伊南国。皇后认为可有什么不妥?”
赵云遥心中狂跳了几下,连那份不安也终于慢慢地平静沉淀下来,她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并无不妥,女子本不应参与政事,陛下决定什么,便是什么。”
秦景焕的笑容更深了,却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意味——他痛恨赵云遥脸上那种若无其事、镇定自若的神情,让他觉得看不透她,甚至会让他想到这世上只有段宸一个男人能看透她,能读懂她,从他看到赵云遥第一眼就是这样,她孤零零地站在横飞的血肉中和血色的残阳中,眼中的冷漠让作为女子的她看起来深不可测,甚至可怕。而现在秦景焕拥有了她,却还是不能完全看透她。
完全拥有她?秦景焕轻轻眯起了眼睛,不,或许没有。自从立妃以来,赵云遥一直都借口水土不服,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因此他们也一直没有同房,近日立妃以及登基的事宜众多,秦景焕也腾不出空来忙别的——而现在,他已经有了时间和她待在一起。
同刚才一样望向窗外的赵云遥突然被秦景焕从身后抱住,她知道——这一刻终究是要来的,而它现在,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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