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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喜获龙子

碧纱别歌 山海 2025-01-12 19:22
『这是一个秘密,他们都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其实——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面对秦景焕的问题,赵云遥没有半点惊慌,她的眼神中甚至没有被惊起丝毫波澜,只是平静地说:“昨夜连起夜都不曾有。”
秦景焕与她对视了许久——赵云遥当然知道这只是秦景焕试她的伎俩,若是从前的她,可能便要惊慌失措地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曾离开过自己的营帐了。果不其然,秦景焕其实并没有掌握到什么确切的证据,过了半晌,他又将目光从赵云遥脸上移开,对祝天元说:“这件事暂且搁下罢,进攻玉河镇的事情不能放,还要继续准备,将领也不能少,至于赵将军的空缺,你便先提拔几个手下较为得力的人罢,回头把名字告诉朕,朕再斟酌。”
“提拔的事且容属下回去想一想。”祝天元满心欢喜地答应着——虽然他与赵将军也有些情谊,但是往往意见相左,有时便让祝天元觉得自己的能力难以发挥,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便是秦景焕的目的,他祝天元在朝中的势力不小,秦景焕便刻意找了个年轻气盛且有几分胆量才气的人来压制他,如今赵将军死了,为了当下局势,秦景焕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将大局再交给祝天元,且要他再推荐自己手下得力的人,对于祝天元来说无疑又多了左膀右臂,比原来更呼风唤雨得容易。
秦景焕点头,“去罢,今日就将名单告诉我。”
赵云遥见秦景焕的杯子空了,继续斟满一杯热水,问道:“不知陛下可有意加强军营内的防卫?”
本想往外走的祝天元听见赵云遥这么问,不由也停下了脚步,一面又懊恼自己真是喜出望外得厉害了,居然忘记了这回事,反倒不如一个女流之辈了。
却不料秦景焕思虑了短短的时间,说道:“不必了,一切如常就好。”
祝天元有些讶然,没忍住开口说道:“可若不设防,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营中再有人遇害……”
“祝将军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么?”秦景焕眉眼挑起,带着些危险的意味看他,“我们做帝王将相的人,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何况这是在战乱中,这些事情更是眼前的威胁。纵然凭赵将军的身手是遇害了,可祝将军就怕了么?”
祝天元没有料到秦景焕会这样严厉地打压他,刚刚才升起来的气焰不由得又灭了下去,只得低头说道:“是属下的错,为将者当乎勇,请陛下放心,这个军营中有我祝天元在一日,就定会忠心耿耿地保护陛下和娘娘的安全。”
秦景焕这次并未抬头看他,只说道:“去罢。”
祝天元退了出去,他手下几个颇得了他心意的几个士兵见他面色不善,都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料祝天元指了几个人跟他到营帐中,众人听了才知道乃是要提拔他们其中一个的喜事,但是看着祝天元的脸色实在不像是听见了喜事的样子,尽管心里雀跃,却又都不敢开口多问多言了,怕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说错了话惹怒了祝天元。
祝天元走后,秦景焕仍然在营帐中坐着,平静地喝水,赵云遥先打破了沉默问道:“陛下刚才拒绝对内设防,就不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唯一的大将祝将军再出什么岔子么?”
“倘若我设了防,才是对军营中弟兄们的不信任,也容易在他们之中引起更大的恐慌。”秦景焕细细地观察赵云遥脸上的神情,“何况,我猜那个人不会再对祝将军下手,或者说,至少现在不会。”
赵云遥微笑,“陛下何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云遥,”秦景焕长叹一声,“也许你不该来。”
“臣妾既然都来了,陛下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
“我是说——也许你一开始就不该嫁来天照国。”她嫁给他,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劫难,还是幸运,不过此刻秦景焕揣测,也许更大的可能是劫难罢。
“陛下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么?”赵云遥依然笑着,只不过那笑容在秦景焕看来愈发地有些讽刺意味,“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给陛下,我是不属于天照国的人,因而一出生便被送离了这片土地,假如硬要将我塞回来,只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更大的劫难,陛下不如现在废后,一切还不晚,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可以追随自己所想所爱,可以自由地生死,哪怕就这样陪着所爱之人死去,这辈子也值了。”
赵云遥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她猜想秦景焕可能会松一松口,可是他没有。他一如既往地态度强硬,用力地抓着她的肩膀说道:“赵云遥,你是朕的皇后,你既然嫁来了天照国,就是天照国的人,即便你死,尸体也要葬在我秦氏的皇陵中,而不是与段氏葬在一起。”
“即便是这样,陛下还愿意留下我么?”赵云遥跪坐久了,双腿有些酸麻,却不如她心中更加麻木,她突然有些能明白秦景焕的心意了,他对她的心意,正如自己对段宸,只不过她没有秦景焕那么热烈,正因为她没有他那样仿佛是燃烧的火盆一般的热烈,所以清冷如霜的她才始终不能真正爱上秦景焕——他们在一起,他是火焰,她是霜雪,他将她抱得越紧,她便融化得越快,若是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说不定这样的情感还能持续久一点。然而事情已然演变到这个地步,谁也不可能再挽回。
秦景焕突然有些情绪失控地将她抱在怀里,抱得她有点窒息,他却不曾松开,“朕说过,你是朕的皇后,不管赵将军究竟是不是你杀的,不管你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杀了他,不管你是找到了奇异的蛊毒还是高明的刺客,我不问你究竟是怎么杀了他的,因为你是朕的皇后。”
赵云遥突然落了泪。她的泪落得那样突然,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她却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赵云遥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落泪究竟是因为昨晚那张字条,还是因为昨晚第一次杀人,还是因为秦景焕的那番话。昨晚她本来也只是看到赵将军营帐中还有动静便进去看一看,她本无意要杀他,但是她看到了赵将军慌忙往军事图底下藏的那张字条——上面写着“段宸混在军中,找出并伺机将其铲除”。那一瞬间赵云遥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脑子中嗡鸣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段宸不在皇城中,他跟随军队一起来到了玉河镇!而且军中的士兵显然并不知道段宸一同跟了来,他很有可能只是伪造了一个卧病宫中的假象,但是由于伊南国军中有奸细,这个消息便泄露到了秦景焕这里,那时赵将军藏的字条,恰恰是秦景焕吩咐了要传给伊南国军中奸细的消息。当时赵云遥想也许她应该克制自己,她不应该贸然杀人,这样不仅可能会使自己暴露,而且很可能会毁掉自己的计划。但是长久以来秘密的练功方法令她的潜在性格变得易怒,尽管她在表面上掩饰得很好,但是此刻她无法克制,她仿佛不再是自己。
关于赵云遥身上的武功,来自于她嫁到天照国之前,顾涵之身上的一个秘密。在赵云遥还小的时候,顾涵之就曾笑眯眯地对她说:“云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在他们将我的尸体埋葬或是火化之前,你一定要一个人先去见一见我的尸体,就算你害怕也要去。”
当时的赵云遥问她:“为什么?”
顾涵之回答她:“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赵云遥讶然,“那时你都死了,还怎么对我说话?”
顾涵之弯下腰,俯在赵云遥耳边悄悄说道:“这是一个秘密,他们都以为这个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其实——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这话在一个小孩子听起来颇有些毛骨悚然,不过想到这事是发生在顾涵之的身上,赵云遥也就不觉得什么了。直到顾涵之死的那一天——赵云遥才明白许多年前的那一天,她究竟是什么意思。顾涵之死的那一天,手腕被她自己残忍地划开,在许多人都不敢直视那被剖开外翻的皮肉时,赵云遥却忍着恐惧走到她身边,仔细地端详她可怖的面孔和伤口,然后——她在顾涵之手腕的伤口处看见了奇怪的东西。那是一角被鲜血浸染透了十分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古卷书页。赵云遥顿时目瞪口呆。她见四下无人,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处理顾涵之的尸体,于是她咬咬牙,拿起顾涵之冰凉的手,将那被卷成细细一卷的古籍抽了出来,仿佛是在抽出顾涵之的血管。赵云遥已经害怕得快要晕过去,她一面哭得厉害一面将那卷被鲜血染透的东西往袖子里藏,她拼命地想着,没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涵之啊,这是她九年的好友,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奇迹般的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将这东西硬是从自己的伤口中塞了进去的顾涵之,是在死去的时刻也依然要用这种方式来嘱咐自己的顾涵之!
在那之后,赵云遥便开始发烧,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想到这里,原本在秦景焕怀中落泪的赵云遥突然开始干呕,她的鼻腔中仿佛充满了当日那种血腥味儿。她十分难受地呕了一阵子,秦景焕的表情却充满了惊喜,他在赵云遥迷茫的神情中迅速喊来了军中的大夫,让大夫替赵云遥把脉。大夫仔细地把过脉后,喜出望外地跪下来说:“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喜获龙子!”
那一瞬间,赵云遥仿佛到达了她从未到达过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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