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欺人太甚也

男人霍然一省，这才发现自己夫妻二人当着红绿这个外人的面，在此时大肆谈论这样的夫妻私房话似乎颇为不妥。莫妖也是这时才记起身边还有旁人，自顾自地红了脸庞。
那春睡海棠样的娇美颜色、那皓月般明艳不可方物的姿容，一不小心又深深刺激了样貌平平、身材一般的红绿一把。
“你们两个还没告诉我那是哪路神仙咧——”红绿木着一张脸道。
“呃……此人就是除昔年的魔尊陛下外，魔界最为传奇的人物——魔尊唯一的徒弟溯空尘。他在昔年魔尊陛下死后，曾上五轮山为魔尊讨回公道，就是去得有些迟了，帝尊已经将五轮山彻底颠覆了。而且，虽说魔界以实力为尊，可此人却是在魔尊陛下死后选择了流浪于天地间，既不即魔尊位，也完全不鸟现任的魔尊……还扬言说哪怕天地岁月无止无境，他也会在原地等候其师父回归。”这一次是男人开口解释的，倒是没有肆意抹黑溯空尘。
红绿心想，如果忽略莫妖姑娘放在他腰间的那只白白净净的手，她倒是更愿意相信此人说的乃是纯出于本心。
“那个……帝尊是谁？”别说此时的红绿没有身为慕霜桦的记忆，就算有，也确实不知道这个帝尊究竟是指谁，因为黑白无常等人唤的都是“天帝陛下”。
“就是现在刚刚回归没多久的天帝帝释天嘛！他在魔尊陛下死后就失踪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冒了出来。就是不确定是不是天庭在故弄玄虚了……不过，说实话，不像！”莫妖的言辞间有些痛苦、落寞，男人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自己家族的覆灭，却无法安慰，只得将她抱在怀里。
红绿虽然为人有些大大咧咧，但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这时见莫妖的神情如此凄怆，便聪明的没有开口。
因为溯空尘是男的，所以红绿理所当然地就没有将上任魔尊的性别往女性那个方向想！她听帝尊覆灭了什么五轮山，加上之前莫妖的话似乎只是强调了自由自在什么的，也就理所当然地推断，应该是帝释天和上任魔尊相交莫逆。
在她心里，帝释天应该喜欢过“冰凌”，却不知道上任魔尊的大名便是冰凌！她自然是更加不知道，上任魔尊那样一个气量可吞吐山河日月、无法无天、目空一切、随心所欲的狂飒人物，焉会将什么男女之别看在眼中？那她会收一个男性徒弟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因为莫妖心情低落，其他两人体贴她的情绪，便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
“喂，那你们说，这个什么溯空尘现在是不是在练功啊？”红绿见莫妖渐渐平静下来，忍不住问道，当然也有让莫妖转换心情的意思。莫妖盈盈抬眼，被氤氲的雾气所笼罩的双目恰似暗夜里的明珠，摇曳着微微的光亮。
红绿对上她的目光，想，幸好我不是男的，不然铁定连骨头都要酥了。
“应该是的……一种统驭万物的魔功，据传，昔年的魔尊陛下竟然可以借此指挥没有生命的物什，谁知道是真是假……”莫妖软软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哭腔，无限惹人怜爱。
红绿默默地调转脑袋，正叨咕着诸如，我又自行找虐等等的念头，却险些没从原地一蹦三尺高！
因为，就在离她不过几尺远的地方，有一个颀长的身影风姿卓绝地立在那里，只一回眸便成无双无对的旷世风景。
那是一个紫衣男子，他看上去异常的年轻，长眉入鬓、眸若寒潭。那张俊美的脸容绝对能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难以忘怀！此时，他左手悠闲地负于背后，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掌中握着一只小小的陶埙。
腰间则悬挂着一个硕大的朱漆藤木葫芦。看他模样干净斯文，可就这一只格格不入的酒葫芦便将他我行我素的性格展露无遗。
也不知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总之，等红绿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时，他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道：“喂，这里的三人行，以后若要偷听墙角，还请莫要忘了屏声息气！”言毕，随手招来一朵云，迈步踩在其上便忽忽悠悠地飘远了。
红绿看着他洒脱的背影，不知为何心生一丝熟悉，可这份熟悉所谓何来却又分明无从探知。
她忍不住气沉丹田、吐气开声，冲那个紫色背影大喊道：“喂！你这家伙不是也听人家的墙角了嘛？！无非是你敛声的工作做的好些，最后还不是被逮个正着，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她得意洋洋地见到对方的背影似乎有一瞬的凝滞，觉得扳回一局，心头大是圆满。
然后她晃晃脑袋，转头看莫妖夫妻：“你们现在要怎么样？还执不执行原计划？”她伸手指指在地上趴倒一大片的恶兽，意思是，如果要这么干的话，请趁早。
莫妖二人原本还迷失在溯空尘的风仪中，都没有听见红绿说了什么，得红绿提醒才算是记起了正事。
莫妖闻言摇头，语露遗憾道：“算了，看来我夫妇二人是躲不开被天庭追杀的命运了。”话虽是这样说，可字里行间偏偏透着畅快。
“这话怎么说？”红绿的眼中透过狐疑。
男人解释道：“你想啊，就好比尝过世间最顶尖的美味突然再去吃普通饭食，那肯定会味同嚼蜡。有溯空尘的‘音幻’之术珠玉在前，我们准备的‘迷浮草’简直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高下立判。所以……这种草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这些恶兽了。不过，我观溯空尘的模样，猜想他会找上天庭去……”
后面的话不需要人提点红绿就已经恍悟了：这等于有人帮着找天庭的麻烦啊，那这对夫妻的逃亡之路不是会顺畅很多？
趁着恶兽都还乖乖趴伏在怪石嶙峋的山地上，三人行组合赶紧偷偷溜走出了青霄山。
莫妖夫妻还是在前头引路，跟在两人云朵后面的红绿于再度念叨了几句“感觉……感觉……”以后，毅然决然地跟紧了他们二人，大概是决定将这个电灯泡一当到底了。
莫妖的丈夫忽然伸手拉了莫妖一把，制止她继续闷头向前飞。红绿也紧急刹“车”才不至于和两人的云驾撞上。
“怎么了？”就在红绿暗暗纳罕的时候，莫妖帮她问出了心声。
“魔气冲天！”男人神情肃穆地吐露出四个字。
“难不成是溯空尘？”红绿憋不住插口道。
莫妖显然与自己的丈夫心意相通，听了自己丈夫的话便已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此时向红绿解释道：“不是……这和妖族是一个道理。虽然同样是魔，但，因为修炼的功法不同，魔与魔之间的气息也是有可能全然不同的。溯空尘，也即是前任魔尊的一脉以唯我独尊、目空一切为主要心境，所以邪气的感觉倒不是那么重。魔气的浓郁程度能够达到这个地步的，应该是现任魔尊一脉！”
她的丈夫已经不敢再多开口说话，更顾不上守礼与否，同时拉了二女的手在原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快躲！”
“轰轰”，几乎就在三人躲好的同时，外界传来可怖的轰击声，地动山摇之余亦令人心旌摇曳！红绿虽然被震得连带头皮都是发麻的，但她没有顾及自己，而是立马伸手捂住了莫妖的耳朵。
男人心惊胆战之余才记起妻子的特殊性，埋怨自己粗心大意的同时，冲红绿投去感激的一瞥。
红绿有些得意地扬眉，心忖，这样一来，以后我再跟着你们，你们总不好意思赶我吧？
……红绿小姐的精明头脑，硬是要的！
外界的轰鸣终于告一段落了，男人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宛如玉石互击，纯粹而干净。是属于溯空尘的。
红绿来了些兴致，这个人看起来就很强嘛，那有胆子和他对轰的人又是哪位？就算稍有不及，也是很了不起的一类人物了。
“溯空尘，你莫要欺人太甚！一句话，将开山大刀交出来！”另一个声音响起，威严霸气不一而足，但听上去就是感觉有些欠缺底气，言辞间蕴藏着凡尘中那股子暴发户的味道，似乎满身铜臭。
吊儿郎当的音色源自溯空尘：“这是我师父的东西，旁人谁有资格染指？！”
“暴发户”似乎被戳中了痛脚，气急败坏道：“这东西不是属于任何一位魔尊的，它是每一任魔尊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溯空尘拉长音调“哦”了一声，慢悠悠地道：“那又怎么样？老/子就是不想给你，老/子哪怕把这玩意儿扛去蚯君府也不打算交到你手上。”
这句话可就有些狠了，因为连红绿都知道蚯君府里全是花花草草，把大刀扛去那里……貌似除了铲土外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你！你！你欺人太甚！”那个“暴发户”气得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