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清楚他存着劝阻的意思,传言回去:“师父,您只需告诉我该如何作为便可,其余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江月客心知帝释天能忍到现在才再行提起此事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若他依然推三阻四难免会影响本就没有根系可言的师徒关系。何况他只有将残酷的现实摆出来,才好打消帝释天的这个念头,让他安心修炼。
捋着胡子,江月客遂直截了当:“一般进了圣神世界的人就不会被允许再回下界去,以防功力过高者仗着修为扰乱下界的秩序。像为师这等接引使下界也必须接受域主施术,一旦出现问题域主会亲自出面解决,而且按规定,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三日。除此以外想要下界就只有一个方法了:找到圣神世界的五域之主提出下界要求。只要打败五域之主指定的人便可以下界一段时间。可是如果败了就要受到惩罚,而且下一次再行挑战必须等一万年之后。”
帝释天抿唇:“五域之主是谁?按照师父您说的,一个人能不能下界其实完全取决于五域之主?”
江月客回答:“五域之主被所有人尊称为圣神帝君,他也是圣神大世界的主宰。至于完全取决于帝君……话却是不能这么说的。要下界的人一般都是有着不得不下界的理由,但修道一途什么叫‘不得不’可有界定?没有。帝君明察秋毫自会给出公道。而且你以为帝君是那么好见到么?!像老穆,他三次前往中域都没能见到帝君,最后一次去帝君见了他,结果连挑战人选都没有指定便让他打消了念头。”
“中域与此地相距多远?”帝释天无动于衷,他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上界这件事本就非他所愿,但既然已经无可逆转便作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若他再退后一步就不是帝释天了!
他身边的绿红早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故面无表情,江月客的面颊则狠狠一抽:“你以为出域一事就这么简单?不说此去中域的路途足有几千万里飞程,你还必须让域主点头才行!但我们南域自从万年前出过年轻一辈外出被袭杀的事情后,域主对年轻一辈的要求已经变得严厉太多了!所以啊……你大比前想要出去一般是妄想!”
帝释天静默,半晌才道:“也就是说,我起码要等三千年?”江月客刚来得及点头,一座红色辇驾已然稳稳当当地出现在水面上。
“老水,快来瞧瞧这条帝族之龙的资质!”一个女音急躁地响起,同时,辇驾轻纱一掀,一个面容极为美艳的中年女子便飘然而出,气质典雅高贵中透出目无下尘。
“哟,真是巧了绯碧仙子,老江也带回来一条龙呢!”老水答应着上前,他的脾气固然古怪,可也知道犯不着和这等有本事的女人交恶。
被称为绯碧仙子的中年美妇入鬓长眉一挑,一对水灵灵的桃花眼便像江月客瞟来:“稀奇稀奇!不知这条龙的资质如何?可是金色?疑惑是银色?”
这两种颜色算是资质很好的那一种,不过听绯碧的语气显然是不大相信。
“都不是,那条龙的花色乃是黑白花杂。”老水说起资质的时候一直正儿八经,即使黑白花杂龙的资质很差,他也没有鄙夷之意。
绯碧一怔,旋即就是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水,你开玩笑的吧?这样的龙也能上界?”
“不知是哪位?师父,能否命他出来让徒儿长长见识?”敢这么肆无忌惮接绯碧仙子话的,只能是从红色辇驾上出来的帝族龙女。
她本就是她所在小世界的天庭帝姬,资质超群、裙下之臣无数,最近又被绯碧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挑衅又算得了什么呢?
绯碧被迫收男徒弟已经收了连续九千年,现在好不容易收到个女娇娃,自然是爱如珍宝。见爱徒开了口,她干脆直接跳过江月客,对站在他身畔的帝释天道:“小子,你过来!”
帝释天尚在和江月客商讨出域一事,便依照先来后到的次序暂时没有理会她,而是向江月客证实:“换而言之,实力最为重要?那我安心修炼便是。”
前世两万多年孤身一人苦修,今生又已经枯守兵戟山峦三百多年,忍耐寂寞对他而言就像阖眼那么简单。
江月客用眼角余光瞟绯碧,见她一张华美的脸孔有些僵硬,不忍地推了推帝释天。男人这才转身不卑不亢道:“不知仙子唤我何事?”
“你就是那条黑白花杂的龙?”这么一照面,绯碧仙子却收起了轻慢的姿态,眼光带上了郑重。煅体炼骨到了巅峰?!这可不是无坚强意志之人能够做到的。
帝释天知道所有人都误会了,但他并不在意:“姑且算是吧。”
绯碧敛了敛眉,水灵的桃花眼流连到帝释天身侧一直保持着乖巧状态的绿红:“情丝结下相思扣,天涯海角常回头。这是谁的?”
女人总比男人要敏感一些。帝释天虽然没想到她会提及这个,还是爱怜地看了绿红一眼回答道:“吾爱临死前交给我的。”
绯碧沉默片刻才道:“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抱歉。”
“仙子为人光风霁月,无妨。”笑痕隐隐,帝释天无所谓道。他猜想,这一位应该也和他有过相似的经历,因为,他能在她身上嗅到一种味道——那味道唤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寂寥。
“师父——”那厢刚刚得了鉴定结果的帝族龙女本以为会大出风头,谁知道竟然连师父都没有理她。她娇娇女的性子一发作就忍不住嗔怪。
绯碧瞧了瞧徒儿恃宠而骄的模样,忽然心生管教不利的懊悔,便故意扭曲宝贝徒弟的意思道:“你也很敬服这位龙族兄长?那就过来见礼。”
名叫帝酝烟的龙女一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师父会这么折自己的面子,顿时小嘴儿就撅了起来。
“师父,‘兄长’二字似乎过于严重了,徒弟不才想要抻量这位兄台一二……可否?”跟在帝酝烟身后的青年看出心上人的不愉,便开口道。
绯碧深知骄矜二气的危害,心想,我正想找机会震慑震慑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呢,现在你自己提出来的,到时候输了可别找我哭鼻子!
“好啊,只要这位……老江,你徒弟怎么称呼?”绯碧泼辣辣地问。
江月客等人也想老水一样,总对女仙照顾一些的,这时猜到她的用意便乐呵呵地出卖自己的便宜徒弟:“叫帝释天。”
绯碧点头:“呐,只有这位答应和你们比试我就没意见。不过我事先说好,胜负不论,谁都不准放在心上!”好吧,名字白问了。
帝释天并无异议,他为人冷淡不代表他会迂腐到不晓得打好这样送上门来的人际关系网。
倒是绿红有些不乐意地嘀咕:“凭什么要你给他们教训小孩子……”帝释天温和地摸摸她的脑袋:“你也是小孩子。”
绿红怒:“你才是小孩子!混蛋,我不要理你了!”
“事不过三,你再说一次不理我我就当真了啊。”帝释天半真半假道,却令得绿红不敢再胡乱说话。
帝酝烟身后的青年眼见帝释天还有心思和小婢女(他这么认为的)打情骂俏,当即义愤填膺道:“这位兄台可是胸有成竹了?”
他本以为帝释天就算谦虚谦虚也该回答不,谁知道不懂变通的木讷男人点头:“对付你的话,的确。”
那个青年当即大怒,却不忘神仙礼节:“天庭第一战将拓跋巍请战!”和帝释天所在的小世界一样,天庭最强战力本就应当是第一战将或者第一战神,不过帝凌虚自打小算盘将帝释天推上天帝宝座却是意外。
“请。”帝释天知道这一战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的,应声格外痛快。
拓跋巍只出了一掌,却将帝释天所在地天地尽数笼罩。
旁观的长辈见这等天罗地网般的威势,心中很满意,帝酝烟更是几乎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如果她现在现出尾巴的话。
帝释天却凝神不动,直到所有的力量全部压下来,他才缓缓抬手凌空一点。
“啵”,拓跋巍的攻势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散得七零八落了。趁着对方惊诧的一瞬,帝释天胡乱结了一个印丢出。但听“噗通”一声,对方就掉到了水里。
老水反应最快,迅速把人捞了上来。
“怎、怎么会……”寒池之水向来极冷,拓跋巍冻得瑟瑟发抖。
帝释天只是道:“如果是我,我就不会选择以掌布阵,因为一旦被对手找到阵眼一切都完了。侥幸心理不是一个战将所该有的。”
拓跋巍闻言狠狠点头:“受教!”说到底,他纵横他所在地小世界从无敌手,这才等同于没有对敌经验。哪像帝释天在妖魔横行的时代独挑腐朽天庭的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