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命定的重逢

“哈哈哈——”大笑，笑自己？笑命运？他在云端失去知觉，唯独他溢满狂煞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小世界。
没人发现兵戟山峦之巅上的那朵花儿豪迈地开放了，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同一时间，在中域那座遍野杂草、活像荒岛的浮岛上，那朵雍容大气、睥睨寰宇的花一瞬之间盛放，居然将顷余的大泥塘占据得满满的！
粉色的柔嫩花芯突兀地闪烁起明艳的光亮，一丝绯色开始在花芯的正中央慢慢流转。
如瀑黑发、绝丽容颜、冰肌玉骨……时间推移，花芯一点一点蜕变成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女人！
“呵，小丫头终于能够回归了？”站在草房前的男人笑吟吟地看着花芯的蜕变，感觉这千年多来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空气中悄然浮现一缕鲜血的腥甜，男人略一皱眉便见远处飞来一片血雾。
男人眼见那片血雾汇拢成一滴血没入女人的额头这才回过神来，进而开始咆哮：“该死的心头血！这是哪个混蛋小子的？！竟然敢跟老子抢女儿——”
“傲，你在那里鬼叫什么？”清光一闪，那个被男人唤作“鸿儿”的白衣女子出现在男人身边。
男人讪讪然指指身形开始缩水的自家女儿：“没想到这小丫头已经选定了道侣……”
白衣女子眼睁睁看着成熟完美的女儿缩水成一个粉嫩嫩的女娃娃，云淡风轻地给了自己的丈夫一记瞥视：“她是选定了，可你不同意不也是白给吗？”
“……嗯？”娘子这是什么意思？男人心中琢磨着却不敢擅自开口。
白衣女子轻笑，其美有如山川江海之啸傲、又恰似烟云雾雨之幻渺：“堂堂圣神世界帝君之女，圣神世界高高在上的帝姬，若要择婿总得举界皆知才行嘛！”
男人闻言双眼亮得活像两个大灯泡：“鸿儿，还是你聪明！”
白衣女子嗤笑一声，花朵所化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已然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欢叫：“爹爹！娘亲！”
白衣女子温婉而笑着抱起女娃娃，旋即却是忍不住颦眉。
男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担忧：“没想到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破碎的神魂已经全部聚拢，就是可惜神魂没能自行排序，想来女儿所有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会让她的过往异常凌乱，如此看来，这丫头还能记得他们二人真是难得。
“啊哟！”女娃娃骤然惊叫一声，小小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男人紧张万分：“凌儿，怎么了？”
女娃娃仰脸，面上一副很是严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她用嫩嫩的声音道：“我心口好疼啊！一定是因为我常常梦见的那个人，可是我想不起他是谁……”
嘎吱、嘎吱……这是男人磨牙的声音！“心疼”！还“常常想起”！到底是哪个臭小子让他的女儿有如此深的执念？！最好不要让他逮到！
“娘，我想去找他。”女娃娃很机灵，知道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白衣女子扬眉：“真的？为什么？”
“我想他！而且我知道他一定也很想我……”女娃娃娇软的声音里居然有着淡淡的、本该不属于她的忧愁。
白衣女子心下一软：“那好吧，不过不管找不找得到，半月后你必须回来。”
女娃娃只道娘亲是担心她，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点头：“好！”她说着，刺溜一下就飞远了。
“鸿儿，你这是——”男人不解。
白衣女子笑：“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啊，瞧瞧她在经历了这一次的下界磨练之后，法力高到了什么地步。至于半个月嘛——傲，足够你准备了吧？”男人闻言顿时大喜。
谁曾想，他们两人虽然料到了很多，却独独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缩水成女娃娃模样的冰凌和帝释天之间的感情。
就凭着一滴心头血，冰凌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寻到了自云端跌落的帝释天，可惜，因为记忆全盘混乱，她只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却记不清这份亲切所为何来。
男人是被水流的冲袭弄醒的。他困难地睁开双眼便见面前一张极为可爱的娃娃脸。
“……你是？”他的声音仿佛浮在水面上，随时都可能化为虚无。
女娃娃冰凌嘟嘟嘴巴，很是不满的模样：“你不认识我？”
帝释天哭笑不得：“我应该认识你？”他边说边支撑起身躯坐起来，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女娃娃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水桶，对比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情状，帝释天有一瞬的无言。
“那怎么办？我也不认识你诶……可是又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你的！”眼见女娃娃一副要挠墙的懊丧模样，帝释天心生不忍：“我们从现在起就认识了……小仙女，你叫什么名字？”
冰凌想了想，回答：“爹爹叫我凌儿……我都忘了问他我到底叫什么了……”
帝释天一怔……凌儿吗？好巧。
“那我就叫你小仙女好了，”将女娃娃状态的冰凌抱起来，帝释天随口问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绿红或者说情丝的湮灭的确给他带来了致命的痛楚，但他至少还有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回小世界去——所以不能颓废！
冰凌摇头扭动四肢：“我不回去！”至少半个月之内不回去！
“为什么？一个小孩子在外面很危险的。”也许是因为失去了绿红所以迫切地想要寻找些许心灵的安慰，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给了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就仿佛……冰凌小时候就该是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帝释天忍不住在心底自嘲，他知道那是他的妄想。
“暂时不想回去！嗯……我爹娘知道的！”瞪大又圆又亮的眼睛虔诚地注视着帝释天，这样的冰凌看上去更为粉嫩可爱，“我要跟着你！作为被救的人不该好好谢谢救命恩人吗？”
帝释天被她老气横秋的口吻逗得有些想笑：“那好吧。”虽然觉得这件事很是儿戏，但这个时候帝释天还顾得上什么呢？何况他并不厌烦带着这样的一个小女孩。
携起缩小版的冰凌，帝释天按照脑海中江月客给的路线向圣神帝君可能居住地浮岛方向飞去。然而当他达到相应区域的时候却被告知，帝君近期都不会见客。
这就好比种种地捣出一拳，气势虎虎，然而最后却砸在了棉花上。帝释天的郁闷可想而知，原本的一鼓作气顿时歇了下去，颓丧低落的负面情绪占据了上风。
他忽然记起了帝乾让他尝过的杯中之物的好处，便上酒肆以修道心得换了不少。他将冰凌托付给一个靠谱的女仙后便径自去在浮岛的边缘自斟自饮起来。
算算时间，今日似乎正是燃月上仙的祭日，帝释天心中的阴霾因此更甚了几分。
他不知不觉便灌多了酒。酒入愁肠自然催生出更多惆怅，帝释天醉得一塌糊涂，酒不醉人，奈何人需要一醉。
“天天！天天！”浮岛边缘的天风素来都是最凛冽的，细碎的呼唤合着风一道飞来，帝释天迷蒙着眸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入目处是冰凌生机勃勃的面容。
“……你怎么来了？”帝释天轻抚着额头，虽然大为不解，还是自指尖弹出一道细线样的法力，卷着冰凌的腰将人安稳地卷到了自己身边。
冰凌没有回答这个在她看来简直愚蠢的问题，反问：“你在这里干嘛？”
“我吗……”仰首掩去目底的空洞，男人淡淡地说，“在想念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呃……她们现在哪里？”冰凌没有察觉帝释天的落寞，犹自好奇地问。
缓缓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坛，帝释天隔空再度从堆放在不远处的仙酿堆里取了一整坛过来。他掣起硕/大的酒坛不愿意在回答，只是兜头往口里倒酒。
“喂，我问你话咧！”小仙女型号的冰凌嘟嘴，很不满被冷落，叉着腰就欲蹦跳起来跟他抢酒坛。
帝释天就跟腰上长了眼睛一样，稍微一侧身便躲过了她的扑腾。冰凌一怒之下，整个人挂到了帝释天身上，两只小小的肉手捏住帝释天的痒痒肉便左拉右扯。
容色清峻犹如水墨画的男人眉头微蹙，终于低下头来看向正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的小人儿，恍惚间想起太久太久以前，也曾有一个少女这样肆无忌惮地作弄过他。绿红虽然放肆却还没有放肆到这个地步。
“别闹。”他的声音素来冷漠如冰，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此刻他的语调里竟会带上些微的无可奈何。说话间，他一挥手就将冰凌小仙女从身上拎了下来。
“哇——你欺负小孩子……呜呜……”冰凌早已经完全拿自己当小孩子了，当下毫无顾忌地扯开嗓子大嚎。
此地虽然偏僻，但四周往来的仙魔还是不少的，冰凌这一嚎顿时引得无数来往的人拿指责的眼神看帝释天，好像他真是某个爱欺负小孩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