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谢华清独立雪中,抬头看向天空,痴痴地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只是雪花一接触到人温暖的皮肤,很快就化成了细小的水滴。
“娘娘,都准备好了。”
身边的侍女唤回了谢华清远飘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轻轻一笑:“你们先退下吧。”
“是。”
谢华清让侍女们准备了火盆和纸钱还有线香,她捧着纸钱蹲在火盆前往里面一张一张地扔着。看着跃动的赤焰侵吞着纸钱和线香,谢华清一脸沉重。
“你给谁烧纸?”薛珣轻轻地走到谢华清身边,柔声问道。
谢华清忍不住叹息:“因为我们而死去的人。”
薛珣也在谢华清的身边蹲了下来,从她手中接过一些纸钱慢慢投入火盆中。
“我很快就要接手这个国家了,轩盛寅已经萌生了退位之心。”
谢华清点头:“他毕竟年纪大了,接二连三地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到底是受不住了。”
“他好像以为我稀罕他这皇位一样。”薛珣的面上浮起轻蔑的笑意,“退位可不是结束,我要让他遭受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谢华清皱起眉头,难得对薛珣提出了反对意见:“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造杀孽了。”
“我不会让他死,我会让他生不如死。”薛珣烧完了手中的纸钱起身准备离开,谢华清一下拽住了他的衣袖,几近哀求地凝望着他。
薛珣宽慰一笑:“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谢华清望着薛珣离去的背影,不禁摇头。薛珣是个小心眼,一旦被他记了仇就会以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轩盛寅因不信任而逼死了薛珣的母妃,又险些要取薛氏兄弟的性命,以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轩盛寅肯定是在劫难逃。
“算了,就是地狱我也跟你一起去。”
谢华清叹着气,又往火盆中放了张纸钱。
诚如谢华清所料,薛珣真的没有放过轩盛寅。他在轩盛寅脆弱得将他作为自己的全部精神支柱时,将轩盛寅软禁了起来,就连一向向着薛珣的大太监刘安这次不愿合作也被一起软禁了起来。
整座皇宫已在主人毫无察觉地时候易了主。
当御林军将轩盛寅的寝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时,轩盛寅目光骇然地瞪着薛珣,怒喝道:“逆子!你要夺权篡位吗?!”
薛珣轻蔑一笑:“篡位?您一生看重的皇位在我看来,不值一文。”
轩盛寅和刘安都震惊地看着薛珣。
“不知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刘安忍不住问道。
薛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轩盛寅:“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云出国覆灭在你的手上。”
“你在说什么胡话!”
“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看着吧。”薛珣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轩盛寅的寝殿。
轩盛寅被薛珣软禁在寝宫中,心情郁结的他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在空寂清冷的寝殿中,心灰意冷的轩盛寅不止一次地想到要结束自己这一生。奈何薛珣的人将他看得甚紧,薛明也是日日来寝宫请安,汇报他们搅乱朝局的进程。
当他听薛明讲到薛珣假传圣旨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另立六岁的年幼皇子为太子,左敬丞相为太子太傅后,气得咳出血来。大骂薛明、薛珣是孽子,恨没有早些杀了他们以绝后患,才造成如今这场局面。
薛明冷冷一笑:“究其因果,陛下您觉得我们二人为何会这样呢?”
“那是皇后的计策!朕已经废了皇后追封了薛琴你们还想怎样!”
“你觉得这就够了吗?”薛明厉声质问道,“你若是相信母妃的清白又怎会中了皇后的计策?!分明是你挑起的因,你如今就好好品尝现在的果吧。”
轩盛寅颓然,被薛明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果然是……因果报应啊……”一边伺候的刘安泣不成声。
薛珣控制了云出国朝堂,将朝堂权力转移到了左敬手中,自己退隐幕后。薛珣对外扬言老皇帝时日无多,如果老皇帝真的驾鹤西去了那么这位年幼的太子无疑就是下一任的皇帝。然而主少国疑,朝堂政局打破了长久以来维持着的平衡。
如今坐在太子之位上的是个小孩,凡是年纪稍长的皇子无一不盯着那太子之位。他们在朝中结党营私,各自形成势力。不过其中最大的势力还是扶持太子的左相一派。可对左敬来说,年幼的太子就是个傀儡,心中也动了几分抢夺皇位的心思,便也与各方势力争斗个你死我活。
看着混乱的朝局,薛珣表示很满意。
朝廷人心不齐四分五裂,国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在失去了翊王之后,这个国家军队的战力根本不值一提。薛珣修书南宫忆,告诉他正是进攻云出国的好时机。南宫忆倒也不客气,派了大军来直捣云都。云出国大军连连败退,直到被源国攻破了都城。
薛珣和谢华清又一次站上了云都的城楼,看着大战之后民生疲惫、尸横遍野的场景,谢华清不由紧紧握住薛珣的手。
“值得吗?”
薛珣没出声。
“开心吗?”
薛珣仍旧没有说话。
“你赢了什么吗?”
谢华清直视着薛珣,一字一顿道:“你早应该收手的。当你母亲惨案真相大白的时候就应该停下的。如今的这个结果,一点意义都没有。”
薛珣有些疲惫地将头倚靠在谢华清的肩头,沉声道:“亲眼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以为我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而如今我却无比难过。我本是救死扶伤的医者,现在却因为我的一己私欲整得一个国家生灵涂炭。
“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谢华清伸手揽过薛珣的肩头,叹声道:“我们离开这里吧,云游天下,救死扶伤,就是当做赎罪也好。”
“好。”薛珣轻轻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