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懿嘉一大清早出门,就觉得那风吹得不对。
东南西北的风,哪里有从下往上吹的呢?
衣袂飘飞,杜懿嘉觉得自己那青衫根本就止不住向上飞扬,向着四方,什么风度、英姿,都彻底的没有了,别被风吹得飞起来了才是他最需要关心的。
可是似乎他的心中已经并不在乎自己,前几天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巧合忽然从辛少言的妹妹像是要那里听说了这几天是简子芫的生辰要到了,杜懿嘉已经纠结着究竟送给简子芫什么样的一份礼物一直纠结了好几天,可是无奈最后还是没有给自己找到任何的思路,走路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是飘的。
在集市上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就逛到了一处卖笔墨纸砚的地方,笔墨都是精品,像杜懿嘉这样穷困的自然是不会自己买给自己用的,平时都是几位酸腐的好友,互相赠来送去,总是变着样的买给别人然后转送给了自己。
杜懿嘉已经好久没有用脑子送礼物了,给那些朝中的好友们,都是哪个贵重挑哪个,脑子都不用转一转,京城里几家闻名的精品店,进去了随便那哪一个都可以出手。
但是这一次并不一样,首先,他要送的礼物不是送给男人;其次,他要送的礼物也不是给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人;最后,他还需要这件礼物来讨好简子芫,总不能显得太寻常。
杜懿嘉就以着这般沉痛的心情,觉得自己要被这件事闹炸了。
碰巧,这卖四宝的地方就闪出来了一个人影,一不小心就和闷着头走路的杜懿嘉给撞上了,两个人同时停住,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温小花!”
“这不是小嘉嘉么?”
出来的人正是温如玉,长的是人高马大,可是偏偏面有菜色,看到杜懿嘉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面就已经猜出来了七八分:“怎么,有心事。”
杜懿嘉这心里头正是苦着呢,看到温如玉的时候觉得简直天都亮了,连忙把自己的纠结跟这位老友说了。反正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故事,大家也都是听习惯的了,也不是难以启齿的事儿,他连忙把心里面的苦说出来,一点儿都不掩饰。
“你说吧,我是真不知道该送她些什么,她喜欢的吧,应该都有了,她不喜欢的吧,我送了也没有什么用。”
温如玉和杜懿嘉一同向前走,忽然觉得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难缠:“你刚才说,简姑娘是习武之人,对姑娘们寻常见的珠宝首饰什么的都并不在意。姑娘么,除非是真的穷到买不起,否则断不会为了某样东西巴巴的等人来送她,这你可千万得记住。”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杜懿嘉:“所以,送姑娘不能是锦上添花,非要是雪中送炭才好。”
杜懿嘉被温如玉的理论震撼到了,连忙那个不住的点头,但是稍后也感觉到了其中有疑似问题,趁着他人还在连忙提出质疑:“这简姑娘也没有谁什么可以让我雪中送碳的机会,我这还不是只能送点锦上添花的东西么……”
温如玉有些木的脑袋仿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这也是啊,好像真的没有雪中送炭的机会。”
杜懿嘉一张脸写满了可怜巴巴,温如玉看见他这幅模样实在是不忍心,只好卯足了劲给他想,忽然之间灵光一闪:“你对简姑娘有情,简姑娘同样对你也有意,不如给她送个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杜懿嘉算是已经绞尽脑汁了,道:“那能是什么,难不成我躺倒,任君蹂躏吧。”
温如玉被他那死不要脸的爆发式精神也算是雷了半死,讷讷的说:“我刚才是想,你给简姑娘画一幅肖像,买点好的纸,好的墨,好的丹青,也挺好的。”
杜懿嘉一拍大脑:“是哟!要不小花你给我题一首诗,不落俗套,那倒是真的好!”
温如玉被他贯彻落实的不要脸精神也算是折服了,连忙道:“好好好,我写完就给你送过去。”
杜懿嘉连忙道谢,马屁什么的拍的恰到好处,一直送着昏昏沉沉的温如玉头重脚轻的回了家,回了家才发现现在给自己摊上了好差事。
没办法,温如玉撑着脑袋心想,这世上损友还真是不少,他偏偏摊上了俩,一个是杜懿嘉,另外一个就是辛少言了。
杜懿嘉屁颠屁颠的去找自己的亲爹杜太傅要来了一张上好的衍墨轩的纸,屁颠屁颠的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摊开,研墨,大笔小笔齐上,赫然是要做大工程。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简子芫了,毕竟现在简子芫住在那谁辛少言的家中,辛少言的家又不是他杜懿嘉的家,天天往人家家跑,还为了一个女子,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因此,尽管杜懿嘉心里面十分想天天往辛少言家里跑,可是对于自己身体他还是忍住了。
但是即使这样,简子芫的音容相貌还是十分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把宣纸铺开,他迫不及待的开始作画。
就算平时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可是在面对这样一幅大作的时候他还是难得的表现出了自己的耐心,一笔一划都需要谨慎,他十分清楚每一笔的重要性,稍微有些出入说不定一幅画就要毁了。
一幅画花了三天,温如玉的速度也算是惊人,果然差自己贴身的童仆把东西送来了,送东西的时候还不忘记给他带来了一盒明惠阁的茶点,十分贴心。
杜懿嘉看了一眼温如玉送来的诗作,夸人长得漂亮还偏偏不明着夸,夸人身材高挑还偏偏不明着夸……
哎呀,高挑?
杜懿嘉看着这一句,觉得这拍马屁真是要拍到马嘴上了,若是谁敢说简子芫那个玲珑小巧的家伙身材高挑,他都敢说自己威武雄壮了。
尽管杜懿嘉自知自己的作诗水平并不能比得上温如玉,但是这句诗作他还是得改掉,因为那实在是太扯了。
杜懿嘉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切打点好,拿出了自己大大小小七八个印章,一个接着一个的盖上去,随后小心翼翼的把画作收起来,当做生辰礼物送出去,那纸已经是装裱好的了,只等着人来填,本来杜太傅是准备自己填几个字挂在堂厅的,结果被杜懿嘉给要去了。
过了两日便是简子芫的生辰,她是个小人物,才来住了几天,在京城的亲友更是没有,能记得他的生辰的除了辛大小姐,也就只有杜懿嘉适合来表示一番心意了。
杜懿嘉果然不负几位损友的两肋插刀,又有了一位神一样的少年温如玉的辅助,这一份“厚礼”真是送的十分精彩。
看到简子芫平时不怎么动声色的脸上也显露了浅浅的笑意,杜懿嘉一激动就忘了自己不胜酒力的事实,推杯换盏这么一来一往,他就有点上头。
杜懿嘉虽然说酒力的确是不行,但是一份耐力是杂事很足,他喝是喝多了,可是喝多了之后竟能不让辛少言看出来,可就真的十分耐人寻味了。
看着窗外的月华也满,杜懿嘉大着舌头跟辛少言他们几个告别,更不忘趁着自己酒醉之下多摸了摸几下简子芫伸过来相扶的一双手。
所谓酒后乱性,就是酒醉之人趁着自己详称自己喝高了只后一落千丈的节操。杜懿嘉也不例外,趁着简子芫没反应过来大约是想不到他那么的不要脸,就多多揩了几次油。
简子芫对于这种不要脸的精神也是无奈,但是两个人现在正是混的如胶似漆的时候,简子芫当然也不会真的板着脸教训,见杜懿嘉摇摇晃晃的走了,才反应过来,盯着自己的两只手发呆。
杜懿嘉被酒气熏得彻底失去了平衡性,谁来拉自己上的马车什么的全部都忘得清清楚楚一干二净,下了车的时候更加觉得自己疲劳,晃晃悠悠的也没有进入自己的房间,而是选择去了这几天他一般选择去的书房。
书房么……他慢慢的摸索,好在没有因为自己的嫉妒不平衡而跌倒,而这个不跌倒,对于他这样的一个醉汉来说真的已经是一件极好的事了。
杜懿嘉觉得自己非常的疲劳,脑子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过去了,彻底睡着之前还在梦想着简子芫的模样,音容笑貌,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的时候,又是几个春梦,无一不是和简子芫在一起,他在梦中甚至都觉得那是假的,好在没有很快地从梦境李米娜退出来,又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做梦做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升,他发现自己沉浸在一片混乱之中,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散落的书籍,还有一地的纸。
杜懿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觉得这几天真的是头都大了,俯下身子拾起地下的东西,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他虽然不是个有洁癖的人,但是也并不代表他会把东西什么的往地下扔,这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而且一定不会是出自他的手笔。
杜懿嘉一边收拾着地上散乱成了一团的书籍和各类有用没用的废纸,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随即一拍脑袋——怎么忘了这一茬。
朝廷上五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还是台面上的事儿,他也就是下去了一趟什么都忘了,昨天温如玉给他送来的一张纸条,哪怕只是一首祝福姑娘生辰快乐,哪怕只是一首夸姑娘长得漂亮的诗作,也不知道也能被那些简化小人外区成为什么样,杜懿嘉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一时间觉得自己实在是十分蛋疼,但是蛋疼也并没有他的办法,翻来翻去,果然是那张字条不见了,他以前都是很谨慎的一个人,凡是和五皇子或者是温如玉及其他人的交谈往来都是十分仔细的烧毁,可是这一次……
杜懿嘉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教你贪图美色,教你酒后失态,教你疏于防范!
可是这篓子已经捅了,他自己也知道在这间无聊的房间里面四处寻找并不能带来什么,于是赶快收拾收拾,整理整理衣服就已经冲了出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势必没有办法补救,杜懿嘉只能尽量把这间事情揭过去,让它的影响化作最小,于是只好赶快去拜访了一趟温如玉。
温如玉那时候正在书房里面读书,忽然就看见了杜懿嘉的身形像是扑过来一般进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唉哟,我的天啊,有事有事。”
这几个年轻人相互进宅院几乎是不用通报的,连看守院子的守卫们看他们都是眼熟,可见是交往的非常多的,伸手就让从侧门溜了能摸清楚侧门的,也能料想到那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有多熟悉。
温如玉性格平和,此时看到他这般急切的闯进来,只道是什么好消息要跟自己说,没想到杜懿嘉张口就是一个坏消息:“你昨天给我的条子!我忘了烧掉!”
温如玉是太子身边的人,如何不知道太子最近眼线都张落在五皇子身边几个心腹身上,温如玉纵然是她的贴身伴读,也是因为和杜懿嘉他们呢几个人关系比较好,因此就一直被太子一边交好一边提防着,大家对于此都心知肚明,可是表面上就偏偏不带过去,偏偏要死守着那一层薄皮儿。
“不是,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杜懿嘉看着温如玉那张早就已经走神了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觉得自己简直已经无语了,自己这么急迫的跑过来,他就那么个仿若不关他事的表情。
“无碍,因为并没有人回来找我麻烦。”
温如玉淡定的继续翻书,心里面已经开始慌不择路,他苦笑了一声,书页朝下放下了书,幽幽长叹道:“你放心,我们俩能有什么,难不成是我跟你暗示说我要去你们的集团么?”
他微微一笑:“我这边担着,你莫担心。”
杜懿嘉看着他,一时间张着嘴说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