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梓颀回她,写着:“见到了。”
“她可有对你说了什么?”
顿了顿,上官梓颀抬眼看着她期待的表情,一笔一划地在她手心写下,“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也罢了,若是能让她安心,说个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两人皆可以不说话,即使彼此不说话,依偎在一起便胜过千言万语。
上官梓颀等萧蓝若睡了才出来,一出门看到的是雪地里站着的许婵月。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救她?”语气很直白,更像是质问。
上官梓颀心下一震,多少把握?这是他自己也无法知道的,若是可以倾尽一切去救她,他会毫不迟疑地去做。
“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字字出自肺腑。
许婵月不屑,“你道想尽一切办法就一定会救得了她么?”
“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雪地里站着的那个女子不知何时离开了,只留上官梓颀在那铺了一层薄雪的台阶上静静地伫立,那所谓的一丝希望到底有没有,若是没有,那……
“皇上,你还是歇息一下吧,明日还要早朝呢。”李传生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这都四更了,再过不久天亮了又要上朝,若是长久下去,上官梓颀又怎会吃的消。
埋头专研医术和药理的上官梓颀全然不顾李传生说了什么,该做的还是要做,不然,他凭什么救他最心爱的人。所谓的一丝希望是要自己拼尽一切去取得的,没有拼尽一切永远不知道那一丝希望在哪里,毕竟时间也不多了。
早朝的时候,那着了一身明晃晃龙袍的人毫不显得疲倦,坐姿还是那般端正,神色还是那般具有天子威严,遮不住的是他消瘦的脸,下巴变得更尖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变得更具骨感,都是这些天熬出来的,废寝忘食衣不解带,整日若不是去萧府便与医术药材打交道,连用膳的守候也是捧着医书在看的。
他上官梓颀终究不是钢铁做的,白风瑗暗自为他担忧,若是他熬坏了身子,这江山日后怎么办?
刘太医有时也会与他一起专研,毕竟是老人家,身子骨还是要多方面照顾着,所以也不能一直陪着上官梓颀。
刘太医捋着一把白须对身边的人感叹道:“皇上他是一个用情甚深的人啊!”
那一日,上官梓颀几乎是欣喜若狂的,终于终于找到了解毒方法。那是一本覃慕尘千里迢迢快马加鞭找人送来的医书,是一本失传已久的解毒药方大全,大概是上一朝的名医留下的。
只是那上面分明的写着,此药不到逼不得已万万不可用,轻则使服用者丧失记忆,重则会令服用者丧命且服用后会昏迷一个月。
那一夜,上官梓颀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看着那个药方想了很久,重则,轻则……
刘太医在旁边说,“就这么办罢,毕竟时间也不多了,保命要紧。”
就这么办罢,他说过的,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那是萧蓝若有记忆的最后一次拥抱,上官梓颀在她的手心里写了‘我这一生只要你陪’。想把她抱得更紧却怕弄疼了她。
等萧蓝若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再也记不起那个在她手心里写‘这一生我只要你陪’的上官梓颀了。少不了心惊,若是,若是她醒来后记不起以前的事了,那上官梓颀于她来说是不是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路人,那她还会不会喜欢上他?
一个人忘记了另一个还记得,这样的折磨无疑是一种痛苦。
一个月后。
当萧蓝若在此醒来时,身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双好看的眸子扫着身边的人,是个很好看的男子,穿了一身紫衣,一袭青丝用玉簪挽着,身上散发着幽幽地兰香。
男子的身影很柔,“你醒了。”
萧蓝若撑着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问他:“你是谁?”
紫衣的男子拿过她的手放在手心,萧蓝若立即感觉到那一片微微的冰凉。紫衣男子将她揽入了怀中,他说:“我是你的夫君。”
“那我是谁?”萧蓝若靠在紫衣男子的怀里,脑海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不能想出来,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了。
“你是郢国的公主,叫萧蓝若。”
“为何我会不记得了?”萧蓝若拍了拍头,只想把脑海中的那一片混乱打撒。
抓住她在拍打头的手,将他搂得更紧,紫衣男子说:“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了。”
微微震惊,失忆了?萧蓝若继续问:“那我为何会失忆?”
紫衣男子还是耐心地回答着她问的问题,“失忆是因为你中了毒。”
怀里的人稍稍安静了好一会,温顺地靠在紫衣男子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那股沁人心脾的兰香。良久她才问:“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是。”紫衣男子继续说:“你与我的婚约是从小就定好了的。”
虽然感觉不太真实,萧蓝若还是信了,如今脑海里一片空白,仅有的记忆都是这个紫衣男子的。“那你叫什么?”
“我叫慕容曦玥,不过你以前喜欢叫我夙玥。”慕容曦玥的声音很柔,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了惊的孩子。
徐婵嫣从门外进来,看见已经苏醒的萧蓝若,心里的激动自然是无法表达的,眼里饱含了泪水。
萧蓝若直直的看着她,抬头问慕容曦玥,“她又是谁?”
“他是你的姨娘。”
“那我娘呢?”
“你的娘亲很早就离开了,是姨娘将你带大的。”
萧蓝若服用了那种药后,便一直昏迷,今日刚好一个月。服用了药后,许婵月便将昏迷的萧蓝若带出了昊国,一路上与慕容曦玥一同,将萧蓝若安然无恙的带回了郢国。
所有的故事都编的很完美,萧蓝若全数信了。没有值得去怀疑的地方,本来就什么也想不起所以外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那个长得如谪仙般的紫衣男子说他是她的夫君,那她便是他的娘子,紫衣男子说她是郢国公主,那她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紫衣男子说那个见到她很激动的女子是她的姨娘,那她便是她的外甥……
郢国的国君很是祥和,对待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疼爱,几乎将宫中最好的补品都给她送来了。毕竟是十九年没见的了,一时还不知该说什么,说来说去也就是说要保重好身体之类的。好在萧蓝若失了忆,便听了慕容曦玥的话,她是在这个皇宫里长大的,他与父皇二人关系融洽。
一个月前,上官梓颀也因为多日的积劳成怨而缠绵病榻,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去萧府,却霍然发现萧府上上下下都空了,刘余鑫回到了刘周晨的府上,沈奕清也不见了踪影,最重要的是萧蓝若也不知去向。
这一切宛如晴天霹雳,当时,上官梓颀就这样跪在了雪地里,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这些天,他为萧蓝若流过很多的泪,这次还是为她。
后来才知道,原来,原来她已经回去了郢国。她是郢国公主这件事他是早就知道的,之前太多事要去顾忌,所以根本没有闲暇去想若是她回去了郢国怎么办?如今再想想,心里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
现如今,她与他连陌生人也算不上了呢……
若是他不是昊国的一国之君,那他大可不顾一切地去郢国找回萧蓝若,可是,现实中他就是昊国的国君,而她是郢国的公主。
见了她又能怎样,她已经不记得他了,如今的萧蓝若就像是转世投胎那般,在她新生的生命力没有上官梓颀。
没有萧蓝若,总会觉得身边空空的,少的不只是她的身影,还有别的东西,说不出什么,一个萧蓝若可以带走的东西太多了。
“身子才刚刚好一些,就别太操劳了。”这是白风瑗说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上官梓颀每日在御书房一坐就是大半天,连用膳的时间都忘了,李传生在旁边提醒,他亦只是点头却没有别的动作。
上官梓颀的视线从书卷转移到白风瑗身上,轻描淡写道:“谢谢姑姑关心,朕很好。”
现今的萧府和往日的萧府大相径庭,不是因为那里的花草不漂亮了,而是那个人不在这里了。
上官梓颀去过几次,都是忍不住想去的,那些日子习惯了,习惯了要在萧府呆上一段时间,不去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就算萧蓝若不在那里还是想去看看。一个地方回忆太多便成为心里一直的牵挂。
除夕夜那天,漫天的烟花在皇宫的上空绽放,绚丽多彩,映亮了那一方的天空。宫女太监们都围在一起看了,嬉笑声传到了上官梓颀的耳里。隔着一扇格子窗抬头看着天上绽放的烟火,一瞬间的璀璨过后便是灰飞烟灭,短暂的美总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好在它曾美过。
手上握着的是那一把绘了桃李的扇子,算不上是很精美的扇子,宫中玉骨描金扇有的是,价值上远远胜过了这一把竹扇。上官梓颀只喜欢这一把,出宫时总不忘带上,回到宫里时又会将它收好,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