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扬起了下巴看他,“不知皇上要微臣交的是什么解药?”
“是什么解药你比朕更清楚!”
“那还真是过意不去了,微臣并没有皇上所说的解药。”他语气平缓,似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难道你就不怕朕会杀了你?”他咬牙切齿,一双凌厉的眸子揉着凛凛杀气。他还不承认,雪参之中掺了一种剧毒,无色无味不让人察觉,几番研讨亦得不出究竟是何种毒药。唯有送雪参的人清楚。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皇上想杀了微臣,那便只是一句话的问题。”许是看淡生死,许是知道他不会杀了他。
上官梓颀双手紧握成拳,手心被指甲深深戳下几个印。隔着木栅栏看依旧平静似水的他,放下九五之尊的身段,上官梓颀压低了语气,“算是朕求你,求你救救她!”
“你凭什么认定一定是我害了她?”覃慕尘倒吸一口凉气,拉长了语气“人各有命,或许……她命已至此罢。”
一声巨响,引得栅栏震了几下,是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我成了拳重重地打在了栅栏上,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流下,“胡说!没有朕的允许她绝对不可能死!”好不容易与她在一起,从此就能长相厮守,她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离他而去!
“你身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少一个皇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绝色女子争先做你的皇后,你又何必担心?”他嘲讽。
“朕只要她,除了她朕谁也不要!”说得直截了当,发自肺腑!
栅栏里曲腿端坐的人轻笑,“皇上这话对文武百官或是对天下人说都要比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说要来的有用些。毕竟要皇上立妃的是不我。”
“告诉朕,怎样可以救她?!”
“三日吧,三日之内若是睁开眼睛那便就是醒来了,若是她不睁开眼睛那便会永远醒不来。”
听了此话,上官梓颀狐疑,“你到底想做什么?”
“呵,没什么,闲来无事罢了。”起身,拍了拍锦衣华服上沾着的草屑,“比起在这天牢里消磨,皇上还不如回去守在皇后娘娘身边,说不定她现下已经醒了呢。”
思绪变得复杂,以覃慕尘的为人此时不知又要玩什么花样,从来都不安常理出牌的他又怎会全盘托出?
他倒是说对了一句,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决不饶你!”上官梓颀瞟他一眼,拂袖离去。
三日。虽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以他与萧蓝若的交情,上官梓颀便姑且信他一次。三日之后,若是萧蓝若还未醒,那一切便怪不得他了。
躺在桧木榻上的女子一张花白的脸似蒙上一层冰霜,连唇色都如纸般白。过了两日了,她丝毫不见起色。衣不解带的上官梓颀为她理了理耳鬓散落的发,触到她冰冷的肌肤时,一阵寒战。这样,这样就与死人无异,不同的只是她还有气息。
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心,上官梓颀在她身边的空位躺下,低声在她耳边说:“蓝若,我们曾经说好的,你会一直陪着我,而我的这一生也只要你陪。即使你失了那些记忆,完全不记得我了,我还是相信只要我对你的真心不变,终有一天你还是会对我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上官梓颀说得这一番话,萧蓝若听不到……
李传生慌慌张张地跑来承乾宫禀告,说小公主一直哭个不停,任奶娘怎么哄也哄不住。差点忘了,这两日上官梓颀与萧蓝若都未曾去见过他,虽说她年纪尚小还不知人情世故,但是见不到平日里常见的人,心里还是会害怕的。
上官梓颀为萧蓝若掖了掖被角,起身便向着小公主的偏殿走去。
玥儿见着了上官梓颀便一直要从奶娘怀里挣脱出去,上官梓颀伸出双手接过她,将她护在怀里,一时还不知道怎样去逗她笑。笑不出来,即使是逢场作戏也挤不出一丝笑。
上官梓颀接过后,小玥儿便停止了哭闹,大概是知道父皇此时心烦意乱吧,便安静了下来。哭闹了那么久,也累了,所以趴着就睡了过去。
外面的太监进来小声地报,尚书令白风瑗在御书房求见。将小玥儿放在了软榻上,盖好了锦被,上官梓颀便向御书房走去了。
一身绯色官府的白风瑗恭敬地立于御书房内,听见了门外太监传皇上驾到便转了身。对着刚踏进门来的人做了一揖,问了安。
上官梓颀一挥手便免了她的礼。
“不知姑姑今日来朕的御书房有何要事?”上官梓颀负手而立,看着她道。
白风瑗双手笼在袖中,“为臣今日来不过是想问皇上一个问题罢了,但是,又怕皇上不高兴。”
“姑姑只管问。”
“那好,为臣斗胆问皇上,皇上可有当自己是一国之君?如若有那可知自己肩负治理天下的重任?!”一个问问得慷慨激昂,气势如雷。
上官梓颀心下一怔。回想这两日,罢了早朝,手里的折子也都让中书令分担去了。一心只想守在萧蓝若的身边,一步也不愿离开。
“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皇上认为值得么?”白风瑗丝毫不让他有辩驳的机会,随即又说:“倘若江山与美人只能择其一,那皇上是不是毫不犹豫就选了美人而弃了这江山?”
“不是。”他小声地答。放到让人觉得他在犹豫不决。
犀利如白风瑗,一说起来自然不会轻易收回。“不是?呵……皇上可知这两年你为了这个女子倒地做了多少荒唐事?往事过去了便不追究,那现在呢?倘若她永远不醒来你是不是就要荒废朝政了?”
说完了,便双双陷入沉默。御书房中被宫女们擦得油量的陈设泛着幽光,隐隐透着一股子沉重。
“烦请姑姑给朕一些时日。”上官梓颀缓缓开口。
白风瑗叹了一口气,“这江山是皇上的,皇上怎么办都行。只是,为臣要提醒的是现下是为臣来劝谏,倘若文武百官在朝堂之上进谏,那皇上要做如何解释?”
“多谢姑姑好意提醒。”他阖目,心里万般滋味。
年少的皇帝再怎么睿智冷静,在感情这一领域中始终还是稚嫩的,平日里朝堂上谈论政事,一说起来便让堂下文武百官折服,而到了情感这一领域,一个小小的挫折便可以左右他的思绪。真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第三日,皇上如期上朝,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穿在身上,颀长的身姿在群臣面前毫不显得畏缩。坐上那张光芒万丈的龙椅,他便是坐拥这一片大好河山的一国之君。所有的悲痛和牵挂都要埋藏在那张风平浪静的面容之下。
散朝后,群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这皇上今日看上去与平常大有不同啊,莫非皇后娘娘的病好了?
那边立即有官员反驳,听说这皇后娘娘得了很奇怪的病,怕是一天两天好不起来啊。
纷纷云云地一番,最终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下了朝,上官梓颀便向着承乾宫走去。今日是第三天了,若真是如覃慕尘所说,那要是萧蓝若在今日之内不醒来的话,那……不敢往下想。
踏进了寝房的门槛,挑起放下的帏帘径直向着里边的呃床榻走。随即怔愣,那空空的床榻被整理地无一点褶皱,好似不曾有人睡过。今日上早朝前她还好好地躺在这里,莫非……
有些惊喜有些担心。在外面候着的李传生打着呵欠,被门口的一阵风惊起,顿时清醒,“皇上,您这是上哪去啊?!”
对面的宫女迎面款款而来,见了皇上连忙要请安。
未等她们开口,他首先问:“皇后呢?”
为首的宫女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一早醒来后,便着了一身便服带了几个随身的宫女出了宫,说是要去轩阳王府一趟。”
轩阳王府。
身着一身蓝衣的女子伫立在这百花争艳的院子内,一双泛着泪光的眸子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楼,雕栏玉砌像是空中仙楼,曾经这里是他住的地方,如今两年没有人住,物是人非,倒是失了那往日的风采。
身边的女子早就察觉到一丝不妥,从来没人说过轩阳王府,而今,她醒来后便提起了这里。“皇后娘娘可是忆起了?”想起了以前的事。
萧蓝若微微点头,“嗯。”顿了顿她将视线移到身旁的碧斓身上,“失了快两年的东西,如今都一一找回来了,反而有些不习惯。”
明知不该问,碧斓还是想问:“那皇后娘娘对公子……可还有那份情谊?”若是没有失了记忆,萧蓝若真正喜欢的该是当今的圣上,如今找回了记忆,那那个曾经“欺骗”他的慕容曦玥在她心中可还有半点位置。
未等萧蓝若答,旁侧响起了一个激动的声音,“蓝若!”
激动不是因为她想起了他们之前的种种,而是因为她醒过来了。
她微微笑着,唤他一声梓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