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痛,晕晕沉沉的,苏易涵把手放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好像有些发烧,也难怪会这样,昨天折腾了那么久,又在寒风中站了那么长时间。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呆了半响才想起来,她昨天还是留在韩子皓这里,其实后来推开他以后她想赶快离开,却没想到自己的脚不争气,慌乱中竟然又扭伤了。
慢慢地坐起身,牵动了腿上的伤口,她皱着眉打量房间里的装饰,很简单,经典的黑白灰运用到极致,床头柜的闹钟下压着一张纸条,她拿起来,上面的字龙飞凤舞,刚劲有力。
“公司有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电饭煲里有煮好的粥,桌上的早餐记得用微波炉热一下,等我回来再带你去打点滴。”
看着上面墨黑的大字,苏易涵任由眼睛被雾气遮掩。
她扶着墙,慢慢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红的眼睛,肿胀的眼眶,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难怪昨晚韩子皓会跟她生气,说她不会照顾自己,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拉开卧室的门走出去。
客厅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墙上挂着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站在厨房门口她似乎能想象的出,早上的时候,他系着围裙在这里忙碌的身影。
吃过早饭,苏易涵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她甚至翻箱倒柜的找出他存下来的碟片,反正她在这里也不会待太长时间,去医院打完点滴,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家,离他远远地,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她已经把太多人拖进她的世界里,又何必要多他一个。
阳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照进来,暖洋洋的,恍惚中她似乎感觉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她本来想在医院就跟他分道扬镳,可是他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非但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每次她一开口想跟他谈论这件事,他总能很快的岔开话题,还有更过分的,除了第一天他去了趟公司,后来的几天,他可以说几乎每天都在家里陪着她,她困惑的问他,公司的事情怎么办,他却说了句,“我已经两年多没有休过年假,难得公司最近没什么事,正好我可以休息一下。”
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大部分的时间却都沉默着不说话,虽然韩子皓嘴上说着休假,但每天还是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而苏易涵则有了更多的时间调查处理古子乔的事情,有时偶尔的韩子皓会去福利院把阿远接过来住几天,苏易涵腿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恢复,只是那地方还是留下了像蚯蚓粗细的一条疤痕。其实苏易涵也越来越不能理解韩子皓对于两个人目前的关系到底存着怎样的想法,除了那天晚上,他对她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现在就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
早上醒来,苏易涵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日历,今天的日期被她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的注释写着“换药”,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医院换药,她腿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也意味着,她就要离开这里。
她收拾完一切走出卧室的时候,韩子皓正好将最后一盘蔬菜沙拉端到桌子上,看见她走出来,笑着说:“你起来得正好,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医院换药。”
苏易涵安静地坐下来,像往日一样,两个人沉默着,自顾低着头吃自己的,她偶尔抬眼瞥一下,看他有没有吃完,次数多了,韩子皓放下手中的碗筷,叹了口气,轻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苏易涵仍旧低着头,过了半响,才淡淡地说:“我腿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今天我自己去医院就可以了。”
“嗯,好,我也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公司今天有个会必须要我出席。”
她怔了下,脸上的表情淡淡地,看不出什么情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韩子皓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赶快吃吧,一会儿去公司正好路过医院,我带你一程。”
“好。”
两个人又恢复了先前沉默的状态,可是苏易涵却感觉味同嚼蜡,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放在她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看着上面闪烁的名字,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接起来。
“喂,晓悠……怎么了……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怎么了……你说什么……好,我知道了。”她挂断电话,转身跑回卧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来的时候,韩子皓已经穿好外套,在门口等她,她明显愣了下,刚想说什么,他抬手制止了她,“到车上再说。”
车子在公路上快速行驶,韩子皓一边专注着前方的路况,一边侧过头来看苏易涵着急忙慌的打电话,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她的话语中能听出来这次的事情好像比较难处理。
“好,先这样,我现在先去医院,后面的事等我回去在处理。”挂断电话,苏易涵皱着眉扭头望着外面掠过的树影。
“发生什么事了?”
她没有说话,将头靠在车窗上,呆了半响,才沉声说:“早上有顾客去餐厅用餐的时候,晕倒在店里,现在人还在医院抢救,可是餐厅那边已经有记者去蹲守了。”
韩子皓瞟了她一眼,又加快了速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冰凉,似乎没有温度一般。
“手怎么这么凉。”他皱了皱眉,打开车上的暖风,过了会儿,车里的温度升上来,可她的手依然冰凉。
他侧过头来,看到车窗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她的手完全握在他的掌心中,却依旧冰冷。
他们到医院后,苏易涵才终于有反应,韩子皓的车刚刚停稳,她推开车门就往里面跑,韩子皓跟在她身后,也没顾得上后面的保安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喂,小伙子,车不能停在这里。”
在急救室的大门外,苏易涵看到金贝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靠近了才发现,她的脸色煞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打着颤,苏易涵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用冰冷的手握住她的。
金贝萱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刚才一直紧绷的神经像是突然断裂开来,内心的恐惧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一把抱住苏易涵,放声哭了出来,只是苏易涵还未来得及安慰她,身后就有人冲过来,一把拽开她,把她推到旁边,她没有防备,后退了几步,一下坐到地上,腿上的伤口正好碰到椅子上,一阵钻心的疼,她愣怔的片刻,来人劈头盖脸地冲着金贝萱一阵哭喊:“哭什么哭!我的女儿还好好的在里面抢救,我不准你哭!”说着,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金贝萱的背上,“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哭,不准你哭!”
韩子皓扶着苏易涵站起来,而刚才冲过来的妇人,也已经被她身边的男子,拖拽的站到一旁,歉疚的跟她说了声“抱歉”,她轻轻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听到旁边韩子皓诧异的声音,“许叔叔?”
对面的男子抬起头来,看到来人,皱着眉头问:“子皓?你怎么会在这里?”
“伯父伯母。”远处匆匆跑过来一人,来到他们跟前,喘着粗气,“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韩子皓往苏易涵身边侧了侧,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他是浩瀚生物的许伯远,旁边的女人是他妻子吴岚。”
苏易涵皱了皱眉。
“小薇,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许伯伯,我和小瑶是好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古子薇?”苏易涵疑惑地轻喊出声。
古子薇回过头来看到站在旁边的苏易涵和韩子皓,惊讶的说:“你们也在?”
“小薇,这位是?”
“哦,许伯伯,这位是苏易涵,她也是‘简’餐厅的老板。”
靠在许伯远怀里的吴岚,一听说她也是‘简’餐厅的老板,不由分说泪流满面地冲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把女儿还给我。”
这一巴掌想必用了十成的力气,苏易涵的头偏向一边,站在那一动不动,韩子皓赶紧把她拽到身后,生怕吴岚再动手。
许伯远拉住妻子,脸色沉下来,不再看苏易涵,转头看向韩子皓,“子皓,我不管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小瑶的身体向来很好,没什么问题,可是她现在却躺在里面抢救,不管因为什么,她是在餐厅里晕倒的,所以我和你阿姨不想看见她们。”
“叔叔,我能理解你和阿姨的心情,但现在最主要的是看小瑶到底什么情况,还有她怎么会突然晕倒,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韩子皓急切地说。
“误会?这里面能有什么误会,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说她跟小薇很久没见,今天两个人约好了要去逛街,可谁能想到她现在会在这里。”吴岚一边哭一边说。
韩子皓看向古子薇,“你和小瑶今天约好了?”
古子薇点了点头,“是啊,我和小瑶很久没见了,本来约好今天一起逛街,可是早上我起床晚了,所以让她陪我去吃早饭,结果她只喝了杯咖啡,没一会儿就面色苍白,然后就晕倒了,我就赶快把她送到医院来了。”
韩子皓还想问什么,急救室的大门打开,里面的医生走出来,许伯远和吴岚赶紧围上去,苏易涵走到金贝萱身边,和她一起也围了上去。
许伯远和其中的一个医生应该很熟,没等他开口,急切地问:“刘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许总,稍安勿躁,小瑶只是因为牛奶过敏引发的过敏性休克,多亏送医及时,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古子薇惊讶的叫起来,“过敏性休克?你是说小瑶接触了过敏原?”
刚才的刘医生继续解释的说:“没错,过敏性休克是外界某些抗原性物质进入已致敏的机体后,通过免疫机制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一种强烈的多脏器累及症群,是一种即罕见又严重的全身性过敏性反应,它能造成呼吸道缩窄和血压突然下降,往往像小瑶这种特定物质敏感的人,只要在接触到这些物质数分钟后,就会出现反应。”
“我听小瑶说过,她对牛奶过敏,可是早上我们去餐厅前她根本没接触过牛奶,而且吃饭的时候,小瑶明明告诉过服务生,她的咖啡不要加奶,怎么会过敏呢?”古子薇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苏易涵,“苏小姐,你们餐厅的服务生应该不会这么没有责任心,拿顾客的生命开玩笑吧?”
“古子薇!”韩子皓皱着眉头看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小瑶她确实没接触过别的什么,只是在餐厅里喝了杯咖啡而已。”
吴岚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扑过来,推搡着苏易涵和金贝萱,“你们出去,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你们走,走!还有,我一定要起诉你们!”
离她最近的古子薇拉住她,许伯远也站在她们中间,隔开她们,一边劝吴岚,一边回过头来,脸色难看的说:“二位请回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们的律师谈就可以了。”
苏易涵现在就像一把榔头突然砸到头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刚才碰到椅子上的那一下,腿上的伤口隐隐泛疼,还有些发木,耳边嗡嗡的,全是嘈杂的声音,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只能听见他们又嚷又叫。
“我要起诉你们!”
“吴岚!吴岚!”
“吴阿姨,医生,医生。”
“快,送抢救室。”
慌乱中,好像有人晕倒,医生匆忙的赶来,身边的人行色匆匆,突然,耳边的声音像是都消失了,什么都听不见,苏易涵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往外走,脑子里闪过的全是一幅画面,她站在病床前,颤抖着手掀开那块白布,底下躺着的是她妈妈已经冰冷僵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