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压在我心中却有千斤重,接下来的事发生的那么自然,我几乎是被莫绝尘扯到了一旁,号角声,叫喊声接踵而至,狼烟四起,城门被无情的撞开,我被莫绝尘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站在高处看着他与姬佪肆意拼杀,这场战役那么突然,白天全城还处在选秀的喜庆之中,夜里便掀起了这样的风浪,我看着城内燃起的万家灯火,怅然若失——我孤零零立在城楼上,想解开缠在身上的绳索,无奈莫绝尘绑的太紧,我竟丝毫动弹不得,挣扎间突然见到城内涌出一批将士,本以为是父亲到了,却不想打头的人竟是亦灵启,还有他身侧的玉儿,我看着前方战场陷入混战的莫绝尘与姬佪,若是亦灵启此时从后方偷袭对莫绝尘大为不利。
我愈发焦急,看了眼身上厚重的大氅,手脚并用的将它从身上艰难的扯下去,少了厚重的衣裳,绳索便松快了许多,我慌乱的解开,连双手都是颤抖的。
我顺手抽出秋水剑,狂奔下城楼,一边高喊道:“关城门!别让里面的人出来!”
守门士兵见到我先是一愣,还来不及多想我便冲出了城门,身后的城门静静关上,我看到亦灵启的双眸充满了悲戚与不舍,仿佛有种最后一眼的感觉。
我只着一袭火红纱衣在旷野中奔跑,在周遭的叫喊声,厮杀声中格外显眼,莫绝尘见到我的身影似乎分了神,姬佪顺势一削,莫绝尘为了闪避只得从马背上翻下来,白皙的手臂在月光之下赫然出现了一道殷红的伤口,佩剑也随之掉落,姬佪趁势从马背上凌空而起,直直朝着莫绝尘刺了过去。
我心中焦急,使出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秋水扔了过去,莫绝尘伸手接住,举起剑稳稳的挡住了姬佪的剑气,我的力气几乎用尽,看着远处又拼杀在一起的二人,还有从城门夺门而出的汹涌的队伍,万分担忧,亦灵启从远处奔来,见到二人正缠斗在一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里,我环顾四周被秦月军包围的建和将士,还有浑身是血依然顽强抵抗的刘琦,多么期盼父亲能快些赶来救出绝尘,我艰难的站起身,冲着亦灵启喊道:“不许伤他!”
亦灵启双手微微抖了一下,将目光锁定着我,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在周遭嘈杂的呐喊声中却又是那么清晰,“小泡沫,我说过会带你离开,不会再让你过这样颠沛流离尔虞我诈的日子。”
不!你不懂!我想朝他呐喊,但他的弓箭又重新瞄准的远处的莫绝尘,我顾不上多话,拼尽全力朝他飞奔而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亦灵启的箭朝莫绝尘飞了过去,我来不及回头看他一眼,便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了上去——“小泡沫——”
“汶彧——”
“小沫——”
三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这一刻我的耳边似乎只有这三个男子的声音,胸口的剧痛让我说不出话来,甚至难以呼吸,这样的感觉我曾有过,还记得那是在梦中,我中了一箭却依然想要死在绝尘的身边,原来,初心是真的不会改变的。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觉得周身都处在冰冷之中,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我,我用力睁开眼,似乎面前的这张脸便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莫绝尘白皙的脸上沾着些血渍,玫瑰花瓣似的唇色如今也苍白的可怕,他眼中的那片星辰似乎消失了,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颤抖着,我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箭,伤口真深啊,我都可以感觉到身体中所有的血液正在向外流失,我疼的说不出话来,艰难的伸出手轻轻拭去莫绝尘脸上的血渍,虚弱的道:“答应你的寝衣——还是——没有绣完——”
莫绝尘的泪水几乎是砸在我的脸上,他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把头埋在我的颈项,皮肤瞬间湿了一片,冰凉冰凉的,我多请求他的原谅,多想告诉他离开皇宫是我前世今生唯一后悔的一件事,若是没有姬佪,我便能带着这份初心走向永恒,即便死亡,我也无惧无畏,但如今,我害怕,我害怕我的灵魂消散,也无法在莫绝尘身边逗留。
想说的话太多太多,想一起做的事也太多太多,但我似乎真的没有力气了,我艰难的伏在他肩上,将唇靠近他的耳畔,轻声说道:“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公元2015年,春。
我永远记得我醒来的那个午后,整洁干净的病房,应有尽有的医疗设施,还有亲友们痛哭流涕的神色。
“小沫,你把妈妈吓死了!你这是折腾个什么劲啊你!”我的亲妈坐在病床前哭得惊天动地,连我都忍不住要反省一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胸口强烈的痛感并未消失,就像是真的中了一箭,我看着手腕上包扎的纱布,微微一动十分疼痛,所以说,我只是自杀未遂,被抢救了回来?那些难道只是我得一个梦境?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仿佛那些牵绊与纠缠仅仅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我将那份深刻的感情强压在心底,再也不曾触碰。
出院后,我变得安静,沉稳,除了每日必修的学业之外便只是坐在电脑前查询有关那个年代的蛛丝马迹,然而结果可想而知,父母见我与从前判若两人,只以为我是自杀后得了忧郁症,也再不敢提联姻的事。
这日一大早,便被闺蜜张晓雯拉到图书馆会议厅参加一个讲座,主讲人是一个磨磨唧唧的老头儿,说了大半天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偷溜出去闲逛,说实话,从前我就是个学沫,这图书馆还真是第一次来,要不是等着张晓雯,我是绝不会走进来参观的。
展馆内摆放着各个时期的展品,我四处晃了一眼,便被角落中的两块黄灿灿的布匹吸引了去,我快速走过去,眼前之景让我脚步定在原地无法动弹,那安静的摆放在玻璃窗中的分明就是两件折叠的整整齐齐却又破旧不堪的衣衫,衣衫上绣着的两条金龙那么显眼熟悉,轻易的将我隐藏许久的心事击碎,我知道的,那不是梦,但是,我要如何才能再见到你……
白天见到了我亲手绣的寝衣,晚上便再难入睡,虽然到了春天,但每晚我还是会觉得寒冷异常,我伸手打开了电热毯的电源,过了片刻便觉得温暖了些,终于有了困意。
夜里我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记得睡前开了电热毯,才想起来去关,伸手摸了摸却没有摸到电源开关,我不耐烦的撑起了身子,睁开眼寻找开关,但睁开眼,着实吓了我一跳,眼前这个满目温柔,一笑倾城的男子,竟是莫绝尘。
我于他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眼前却瞬间凝上了一层水雾,他将我揽在怀中,轻笑道:“你这爱哭的毛病,怕是改不掉了。”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梦境,但如果是梦境,可不可以再停留一刻,多停留一刻,可不可以就让我在梦中沉睡,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