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灯会好（下）

八哥找了一处茶摊坐下来休息，我将一路收获的各种玩意摆在了桌上，甚是满足。
八哥拿起一个泥人，放在手中转了两圈笑道：“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待回宫后哥哥命人给你多做几个。”
我摇摇头，从他手中拿过泥人，古代的技术落后，不过手巧，尽管颜色有些暗沉，手工亦不是十分精致，但拿在手里，便知道这是一个人用心捏制的，我拿着泥人在眼前晃了晃，又觉得好像很幼稚，放下了泥人开始摆弄其他的东西。
一碗茶还未下肚，远处便传来了热闹非凡的铜锣声，接着赏灯的人们纷纷向铜锣声的方向走去，三哥向那边看了看，放下茶碗道：“我且去看看。”
我迫不及待地站在板凳上张望，隐约是看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像是在跳舞，我想看得更仔细些，却被人从板凳上抱了下来，我低头一看，看到八哥笑嘻嘻的脸：“小东西，急什么，像个猴儿一样，小姑娘家的成何体统。”
我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趁他捂着脑袋的时候趁机跑到六哥身边，冲八哥吐舌头做鬼脸，八哥毕竟也是个少年，气呼呼的坐下不再理会我，独自嗑着瓜子。
六哥抚着左耳的黑曜石笑道：“婉婉，你看，你八哥生气了。”
我嘿嘿的笑，那只鹦鹉可没那么小心眼，随后伸出手去打算抓一把瓜子，谁知被他一掌拍掉，我抬头怒视着八哥，他得意洋洋的抛了抛手中的瓜子，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理他，从玩意堆中找出了一个绣着美人对镜梳妆的团扇，蹭到六哥身边，将团扇塞到他怀里。
六哥拿起团扇，指尖抚着扇面上的美人，邪魅一笑：“婉婉想送我美人？”
我哪来那个大的本事，再说你膝下美女一箩筐，还用得着我送给你？
六哥用团扇一拍我的头笑骂道：“小傻子。”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三哥回来，八哥向远处张望一阵，站起身道：“六哥，兴许是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六哥点点头，我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远处发生了什么，怎奈身材短小，只好打消了念头，趴在桌上静静的等八哥回来。
六哥为自己满上一盏茶水，端起轻啜一口，望着远处轻喃：“我该回朝么？”
我抬起头看他，他一手撑着下颚，含笑道：“婉婉，你说我该归朝么？”
我一愣，想了想，然后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云欢亭。六哥凝视着桌上的字，半响，嘴角动荡一分：“婉婉的意思是，顺我自己的意愿么？”
我翘起大拇指，你是神人啊！六哥抬头看我，面带微笑，眼底却是怎么也看不透的深渊，他摇着美人团扇笑道：“回朝后哪来自己的意愿呢？还是在外头来的自在，婉婉，你说是不是？”
我看着他心生奇怪，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小孩子，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在桌上写下“云上池”，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六哥吃吃笑道：“皇帝最大，违令者斩？”
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六哥探过身，轻柔的摸着我的鬓发，略带讶异的说：“婉婉，平日里你不是最讨厌人家摸你鬓发了么？”
我一惊，忙拍开他的手，笑嘻嘻的看着他，背后狂冒冷汗，云欢亭是什么意思……
“婉婉你不是听不懂人家的话么？”
“……”
“过去教你的东西，不出半柱香你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呢，这次婉婉竟都记下了，不错。”
“……”
我的笑再也僵不下去了，六哥依旧是面如春风的温柔，眸色却暗沉了下来，缓缓道：“婉婉还能为六哥打算，是不是变聪明了呢？六哥好高兴。”
我咽了口口水，暗叫不好，只得将注意力放在茶上，但依旧感觉得到六哥冰冷的目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倘若六哥揭露了我不是傻子，我是装傻，甚至，我不是九公主，那我的脑袋……
“婉婉，你……”
我揪紧了衣袖，忽听见八哥气喘吁吁的声音，我紧张地看向六哥，他的眼神瞬时恢复了温和，微笑道：“八弟，何事惊慌？”
八哥喝了口茶，压下了胸口的急气：“三哥他，被看热闹的人挤到了前面，被今年灯会的舞仙看中了。”
我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三哥恼羞成怒又迫于无奈的良家男形象，六哥抚着杯沿笑道：“呀，看来三哥清白不保啊。”
八哥有些急了：“六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若是三哥真的……那皇家贵族颜面何存啊！”
六哥更是不急不躁的轻啜一口茶悠悠道：“既然事情严重，八弟为何还不去救三哥，竟有空跑了回来。”
八哥定定的看着六哥，冷声道：“若是能救，我说什么也要将三哥带出来，那老鸨说是揽仙楼的规矩，三哥是舞仙看中的男子，无论贵贱贫富，那都是三哥的人，三哥拒绝，那只好用强了，看那揽仙楼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两个小倌竟能将三哥压制住，六哥，这忙，你要帮啊。”
我赞叹的点点头，揽仙楼是好地方啊，很好的保护了女性的权利啊！那位楼主的心思很了不起啊。
六哥把玩着手中的美人团扇，双眸半合抿唇一笑：“自家兄弟，要帮，那揽仙楼的楼主正欠我个人情，只是，八弟，回朝的事……”
八哥双眉微皱，正色道：“六哥，我惊你是我兄长，莫要与弟弟耍诈，回朝的事，是皇上的圣旨，违不得。”
“耍诈？啧啧，好生难听。”六哥叹道：“我是真心想帮三哥，八弟是误会了吧，只是回朝么，不如过些日子罢。”
八哥冷笑一声：“六哥打得好算盘，罢了，我回去会向皇上禀明一切的，留个尽管放心。”
六哥慢悠悠的站起来，牵过我的手，对八哥说道：“八弟莫要误会了，为兄愿略尽薄力。”
看着牵着我的手，拇指上有一枚透亮的玉扳指，手背的肌肤苍白而毫无生气，掌心散发着寒气，冰冷的食指和中指紧紧的按着我的手腕处，电视剧里好像是叫脉门，我笑了笑，并没感到有什么异常，不知为何，我竟情不自禁的将另一只手覆上了六哥的手上，想给它一些温度。
手的主人立刻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拉紧了我的手。
六哥啊，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指出来呢？为什么不揭发我呢？
很快到了揽仙楼门口，那位舞仙站在荷花灯上在舞她最后一首曲子，雪一般晶莹的皮肤，用上好的绸缎包裹，纤细的脚腕上带着一串金色铃铛，清脆的铃声响彻夜空，但看那美人，柔颈细腰，柳眉水眸，红唇微启，粉舌若现，一头乌丝用灵巧的手法盘绕在头顶，坠下千缕万缕的风情，在那美丽精致的锁骨边萦绕挥洒。
好一个尤物，如从画中走出的妖精一般，我看得直乍舌，果然是倾国倾城啊，三哥真是好福气啊，这就算是当个小妾也赚到了！
荷花灯下的男人们看得目瞪口呆，拼命的咽着口水，满眼贪婪的看着她，如同入了魔般的伸出手想要将眼前的仙子抓住。
人家为什么不选你们，确实是有道理的。
六哥走到揽仙楼门口，从腰间拿出一块墨绿翡翠在老鸨面前一晃，朗声道：“花娘可曾记得本王。”
那老鸨好眼神，一扫翡翠，立刻笑面迎人：“哟，这不是欢王爷吗？记得记得！大驾光临，实在是失礼啦！欢王爷里头坐啊。”
六哥抬手一挡，笑道：“今儿个就罢了，本王是来带朋友走的。”
花娘香帕遮唇娇笑道：“欢王爷都发了话儿，奴家怎能不应，只是，揽仙楼的规矩欢王爷也是清楚的，无论如何那位公子都要带走姑娘，这是揽仙楼对姑娘做出的承诺。”
八哥嗤笑道：“青楼还来个什么承诺，笑话。”
花娘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这位爷，怕是从未来过这烟花之地吧，揽仙楼有一年一度的舞仙赛，胜出者便是灯会的舞仙，在灯会那天，舞仙心仪哪个男子，揽仙楼就还舞仙自由身，包办这桩亲事，姑娘的嫁妆也是有我们揽仙楼出，与富贵人家毫无差异，这边是揽仙楼给出的承诺，当然，揽仙楼的女子皆是清白之躯，爷尽管放心。”
八哥一时不知说什么，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六哥牵着我踱步上前道：“还劳烦花娘带那位公子出来，姑娘交与那位公子便是。”
花娘一拍手，欢喜道：“好好好，奴家这就去带那位公子出来！”说罢，摆手弄姿的离开了。
八哥急道：“六哥你疯了？三哥怎么可能娶这么个青楼女子？”
六哥微微一笑：“这只是权宜之策。”
八哥揉着太阳穴，苦笑着：“这都是惹了些什么事，明明是出宫玩的，居然扯上一门亲事。”
没过多久三哥走了出来，八哥迎上前，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看着他，三哥面无表情的看着六哥：“有劳了。”
六哥一扬眉：“哪里的话，三哥客气了。”
花娘袅袅走来，娇声道：“人我是带来了，公子何时来迎娶姑娘啊？”
三哥冷喝一声：“放肆，你可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花娘翻了个白眼：“这要是别人，该乐上好几天了，公子你可真不知趣，想我们舞仙……”
“够了，”三哥绷着脸，压着怒气对花娘道：“别不识抬举。”
花娘脸色有些暗淡，刚要开口，一个轻柔的声音伴随着幽幽铃铛声传来：“花娘，您别说了，公子生气了。”
说话间，那位舞仙已亭亭玉立地站在三哥面前，面带娇羞了福礼道：“萧羽衣见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