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瑞亚

看着妈妈哭泣了一整夜，瑞亚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了，在他过往的八年岁月里，他从俩没有见妈妈这样的伤心痛苦过，他一度认为，眼泪这种东西是只属于他们小孩子的，但是看着伏在桌子上痛哭的妈妈，瑞亚觉得，作为家里的男子汉，他应该为妈妈做些什么。
天亮的时候，妈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瑞亚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从墙上摘下来父亲的剑，上山砍树的时候爸爸向来不带佩剑。
这是一柄精铁打成的剑，足足有四指宽，最厚的剑脊处有一指厚，沉重的让瑞亚身子往下一沉。拖着比自己身高还要长的铁剑，瑞亚吃力的让自己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静悄悄的出了家门。
爸爸是去北边的林子里砍柴的，瑞亚要去那里找回爸爸。
曾经听镇子里的老人讲过，北边的那片森林里生活着古老的妖怪，会在半夜潜进镇子里偷吃小孩子的心脏，所以每天晚上瑞亚都会把窗子关得紧紧地。
冰冷的夹杂着雪花的寒风调皮的钻进了瑞亚的领子里，瑞亚打了个冷战，脸上的两片红晕更加的红了。瑞亚拉了拉毛衣的领口，这是妈妈亲手为他织的毛衣，头上戴的羊毛帽子也是。学着爸爸的样子把铁剑挂在腰上，剑鞘在冰冷的石头路面上滑出清亮的声响。
清晨的街道还是空无一人，寒冷的北风裹着雪花让空气变得苍茫，街道的远方也变得朦朦胧胧。瑞亚托着笨重的铁剑，沿着笔直的街道向前迈着步子，没一会，他看到三个人影影影绰绰出现在朦胧的尽头当中。
完全陌生的人影。瑞亚揉了揉眼睛，人影不但没有消散，然而走得近了，渐渐清晰，为首的少年身穿一件金色皮毛的大衣，看起来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暖和，少年身后是一个是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一个是披着褐色披风的少女。他们踏着风雪而来，身姿挺拔矫健，宛如穿越重重迷雾而来的幽灵，尤其是那为首的少年，灰色的眸子里闪动着猎豹一样的光辉，但是却有一种春风一样令人温暖的气息，似乎整个冬天都为之融化。
很快三人已经走到了瑞亚的面前，即将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少年的手轻轻搭在了瑞亚的肩上，眼眸却依旧注视着前方。
“森林已经觉醒，现在的森林里很危险，还是乖乖待在镇子里吧。”
少年的口音让瑞亚有些茫然，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少年温和的嗓音。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森林。”
少年望着远方微微一笑，收回了搭在瑞亚肩上的手，踏着大步向前走去。瑞亚望着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空气里，依稀觉得那个褐色披风的少女回头望了他一眼。
“我们回去。”巴比雷特公爵突然停下了脚步，这然身后的随从有些愕然。
“公爵，如果我们不快一些就赶不上时间了。”
“迦那会等我的。”
“就为了那个孩子？”奥尔布达回头望着刚才遇见瑞亚的方向。
巴比雷特眯起了眼睛，瞳孔似乎有些涣散：“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
瑞亚一个人走在阴暗的森林里，托着铁剑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体力，不过他总算是找到了父亲他们砍树的地方。一片巨大的树桩。
由于林子里流传着的种种传说人们砍伐木材并不会深入到森林的深处。瑞亚一屁股坐在树桩上，树桩上薄薄的积雪让他感觉到一些凉意，所以他很快又站了起来。
“我要把爸爸带回家。”
瑞亚这么想着，咬了咬牙，提了提腰上的铁剑，那真的是一柄很沉的铁剑，用上好的铁打成，对于他这个八岁大的孩子来说真的是太沉了。
很快瑞亚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地面上马车的痕迹并没有消失，他追随着马车的痕迹，心里在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高兴，他要把大伙都带回去，让大家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喝酒。
但是很快他的心里就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劲，砍树的地方距离镇子并不远，为什么负责运送树木的马车没有回镇子而是拐了一个弯走向了森林的深处。
“瑞亚。”
瑞亚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先是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开心了起来，他认识这个声音，是爸爸。
瑞亚回头，看到了彼得年轻温和的脸。
“爸爸！”瑞亚欢呼着扑了上去，身后的铁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彼得张开双臂站在那里微笑，等着瑞亚扑进自己的怀里，张开的双臂，就像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
“爸爸，他们说你死了。”瑞亚的脸贴在彼得的胸膛上，有点冰冰凉凉的感觉，也许是林子里太冷了，瑞亚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并没有多想。
彼得脸上的笑似乎有些僵硬，他的手缓缓收拢，轻轻抚摸着瑞亚的头发：“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吗？”
瑞亚抬起头，看着爸爸的笑容：“其他人呢？为什么大家都不回镇子里呢？妈妈一直在哭。”
望着瑞亚清澈的棕色眸子，彼得一只保持着笑容：“因为大家都回不去了呀。”
正在瑞亚思索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彼得的嘴里已经长出了森森的獠牙，皮肤似乎是在一瞬间变得青而透明，一双手上长出了尖锐的指甲紧紧抓着瑞亚的衣服。
“爸爸！”看到彼得一瞬间的变化，瑞亚吓坏了，惊慌失措起来可是却无法挣脱。
彼得的的笑容渐渐扩大，变得狰狞可怖，缓缓滴下粘稠头透明的唾液。
“爸爸！”瑞亚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放开那个孩子。”
温和的嗓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听到那声音，彼得忽的一震，转过头去看到了巴比雷特灰色的眼眸。
“苍狼民族。”混合着沙哑与尖锐的声音从彼得的喉咙里发出，震落了松树枝上的积雪。
巴比雷特抄着手：“既然知道了我是谁，就放开那个孩子。”
彼得看看瑞亚，又看看巴比雷特，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纯净的灵魂，甜美的灵魂。”怪异的声音像是尖锐的石头划过了冰层。
瑞亚挣扎着，手指碰到了要上挂的铁剑，本能的握住了刻着花纹的剑柄。
“你不是爸爸！妖怪！妖怪！”瑞亚大叫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举起了长剑向着彼得的头砍了下去，但是他弱小的手臂根本无法驾驭沉重的铁剑，剑锋斜斜的擦着彼得的耳朵滑了下去砸在了彼得的肩膀上，蓝色的透明的液体从肩膀上的伤口上涌了出来，闪着冰雪一样的光芒。
“冰灵！”瑞亚心中一惊，想起了古尔维格讲述的传说，活跃在深林里的古老精灵，摄取人的灵魂，夺取人的形态。
冰灵抓紧了瑞亚，一张嘴猛的张开几乎咧到耳根，吐出紫色的舌头舔着瑞亚的脸，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纯净的灵魂……嗷！”
只听一声惨叫，冰灵的胸口突出一截冰冷的刀锋来，冰灵的牙齿距离瑞亚的咽喉只有一厘米。
冰灵的手没有了力气，瑞亚重重的摔在地上，仰望着那个黑斗篷的少年，他手中的剑贯穿了冰灵的身体，蓝色的血液顺着血槽流了出来。
推开冰灵的尸体，贝奥武夫甩了一下长剑，锃亮的剑身不染一丝鲜血。
巴比雷特伸出手，看着目瞪口呆的瑞亚：“站起来。”
瑞亚没有去拉巴比雷特的手，自己摇晃着身体站起来，望着倒在地上的那具青色的尸体，彼得的容貌已经不在了，冰灵蜷缩成孩童大小，脑袋大的出奇。
“你的爸爸已经被冰灵杀死了。”奥尔布达无情的说，不管眼前的孩子能否接受。
瑞亚没有说话，脸上的红晕愈加的红了，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铁剑，绑在腰上，买着坚定却又摇晃的步子向镇子里走去。
“一点都不领情呢。”贝奥武夫抱着剑看着瑞亚渐渐变小的身影。
巴比雷特公爵依旧抄着手：“孩子只有经历一些什么才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