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 狼子（二）

暗夜的森林里，早已经没有了人的踪迹，但是森林并没有在暗夜中沉睡，枭鸟的怪叫，游走在树林间的绿色的眼睛，积雪被踩踏的声音……似乎这深夜的时候，森林才是醒着的。
今晚的月，格外的明亮，白的像是被雪擦洗了一番，一声狼嚎响起，像是开了条先河，立刻此起彼伏起来。
迦那将脸埋在身边生物柔软的脖颈里，捂着耳朵想要隔绝那尖利的嚎叫声，可是那狼嚎却钻过他的指缝刺进了他的大脑里。
“吵死了！”迦那翻身坐起不耐烦的喊了一声。身边的生物被惊醒了，抬起头来温顺地蹭着他的臂膀。
那竟是一只足足有猎豹大小的狼！白色的皮毛在月光下莹白闪亮，不只是月光照亮了它还是它映衬了月光。
迦那拍拍狼的头，之间那狼洁白的额心见有一撮红色的毛，像一簇跳动的火焰。白狼站起身，抖了抖庞大的身躯，昂起头颅望月一声长啸，这一声落定，万籁皆寂，就连聒噪的枭鸟都噤口不言。
迦那满意的叹了口气，再次躺下，将斗篷在身上盖好，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在他的世界里这冰一样的土地比床还要温暖。
巨大地狼望了望主人，靠着迦那躺了下来，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是望着北方。
“你随南下可是想北方的冰雪了。”迦那似乎是在梦呓，又似乎是醒着。
白狼喉咙里发出低低地呜声，是对迦那的回答。
迦那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枕在白狼柔软的肚子上，视线飞过树梢望着那一轮明月。
“我们北方的人向来不懂权术，现在巴比雷特去了帝都，虽然有贝奥武夫跟奥尔布达跟随，我也难以放下心来。”迦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更何况巴比雷特将苍狼城托付给我，我才不要去管什么城，还是尽快把他从帝都里揪回来的好。”
白狼又呜咽了一声，蜷起身子将迦那包裹了起来。
“明天还是应该多打些猎物才好，现在你还有熊可以吃，倒了南方恐怕不好办了。”
迦那走出林子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走出森林眼前顿时开朗起来，不远处的村庄冒着缕缕的炊烟，柔和的阳光笼罩着整个村子。
迦那骑在白狼上，背上一个硕大的包裹滴滴答答地躺着殷红的血，沾湿了他的背，点红了白狼的皮毛。迦那并没有绕过村子的意思，村子的祥和让他反而有一种想要涉足的欲望，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低调的人。
迦那的到来让村子里的人陷入了慌乱的沉默当中，街道上的行人见他走来纷纷躲避，有的甚至逃回了屋子里，但是惊恐与好奇地眼光并没有减少，角落里的注视，躲在窗帘后的打量，目光几乎将迦那淹没。也许是迦那没有觉察到人们的目光，亦或是他根本不在意这些目光，总之他依旧有限的坐在白狼的背上，甚至哼起来北方的小调。
古尔维格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街口，一眼就看到了优哉游哉的迦那跟那只身形超乎寻常的巨大的白狼。
“苍原狼，苍狼民族……”老女巫的声音有些颤抖，昨日马索尔所说的棕熊之死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老太婆，你挡住我的去路了。”迦那语气很是无礼，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会讲究礼数的人。
古尔维格身边的人早已害怕的不知躲到了何处，空荡荡的街上只留下她跟一狼一人对峙着。
“来自北方无人之境的民族，你不应该离开你冰雪的天地涉足南方的土地。”古尔维格沙哑着嗓子说道。
迦那挠了挠脸颊：“是吗，既然知道我是苍狼民族，你就应该明白没有人可以忤逆我。”
古尔维格没有说话，的确，苍狼民族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民族，就算杀了人也不会被追究。
“让开吧，老太婆，我的狼还没有吃早饭。”
古尔维格看着狼背上的少年，想起不久前经过村子里的那三个同样是苍狼族的人，心里一种不安开始滋生出来。
见古尔维格没有让开的意思，迦那坐下的白狼呲出了满口的獠牙，路出血红的牙床。
“畜生，就算你吃了我又能怎样，一身老骨头我也活够了，你怕你一旦涉足南方的土地，就再也见不到北方的白雪了。”古尔维格厉声说道。
迦那的心里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拍了拍白狼的脖颈白狼立刻会意，四爪一按擦着古尔维格的肩膀跃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白狼一离开，躲藏在各个角落里的人都纷纷冒了出来，围在古尔维格的身边。
古尔维格并没有责怪他们刚才的弃之不顾，在这个信仰淡漠了的年代她还能够在这个村子里获得如此的尊敬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还能够奢求什么呢。
“古尔维格大人，那只熊一定是那只狼杀死的。”马索尔急急地说，身边的肯巴达也点头同意。
“只是不知道南边发生了什么事，让一直蛰居在北方无人之境的苍狼民族频频南下。”古尔维格说道。
“一定是要打仗了！”
有人这么说。
“蠢货，南方早就开始打仗了！瑞亚那孩子不就去参军了吗！？”
女人反驳说。
提起打仗，人们纷纷议论了起来，脸上的焦急仿佛在担心明天战火就会烧到自家的门口。
“都安静！”古尔维格努力用最大的声音说道。
人们又一轮了一会，声音这才渐渐的低下去，但还是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古尔维格也懒得去制止，清了清嗓子。
“战争绝对不会蔓延到我们这里来，我担心的是北面。”古尔维格转过身望着北方的一片苍茫。
“苍狼民族向来是国王的雇佣军，一群除了嗜血没有别的欲望的民族，如果他们应诏南下，村子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只怕我们会遭殃呢。”
古尔维格话一出口人们立刻安静了下来。一群嗜血的民族，对于血的渴望超越了对生的追求，那是一群没有理智的野兽，如果他们南下，村子必定会成为他们食物。
巴比雷特的信终究是晚了一步。乌鸦拍打着翅膀送来这封信的时候迦那已经来开苍狼城很久了，他的确高估了迦那的耐性。
罗德斯，巴比雷特的侍卫之一。当他从乌鸦的脚上拿下信筒读完那封信的时候，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血光，嘴角挑起一个微笑，阴惨惨的，像是饿久了的野狼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你！真不知道要说你什么！”
巴比雷特在房间里不安的迈着步子，迦那却在一边悠闲的喝着水，身边的白狼乖顺的坐在他的脚边。
“如果不是奥尔布达将听说城里来了一只白狼急着把你带过来恐怕你现在就在帝都的大牢里了。”
“不会的。”迦那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声音有些模糊，“他们打不过我的，帝都的点心倒是比苍狼城的好吃。”
巴比雷特看着迦那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一肚子的火不知道该怎么发。
“我可是将苍狼城都托付给你的。”
“我知道啊，我也说过我不会等你太久。”
“算了你先把自己洗干净换一身衣服，立刻给我回去。”巴比雷特将迦那拖了起来，眉头拧在了一起，他开始后悔给迦那写那封信了。
迦那问了问自己一身的血腥味：“为什么要洗掉，对了我的狼好久没吃东西了。”
“少罗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