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但见故人笑当前（二）

便说道起安塞的办事效率且是无人可及，自上次我提及之后，四月楼不出两日便开张了起来，眼见着络绎不绝的客人，我亦是忍不住喜从中来。
四月楼在名分上是由一位外地邵姓富商接手的生意，却由于营生往来的缘由没有举家迁至江城，只派了长子邵姓幽时和次女邵姓幽竹来江城打理茶楼。
对于城中诸人的悠悠众口，定然不会放过我们来江城经营生意的缘由细节，如此便只消说是邵老爷为了让久病不好的邵小姐来江城治病，又同时听闻过从前结生阁的大好营生，于是索性一石二鸟地既将女儿送来江城又没错过一门好生意。
由是，我和安塞自此便化名为邵幽竹和邵幽时，不过安塞却在名字上和我争论过许久，他自觉与我同姓且同排幽字辈大有以下犯上之嫌，故而认为此名不妥。而他起姓为“邵”，一是由于富商邵姓者极多不惹人疑，再者是由于他平日唤我作“少宫主”而取“少”字谐音，同理，“幽时”取自谐音“右使”。
他本想了许久“宫主”的谐音，而我一直视名氏乃身外之物，而且大户人家的嫡氏子女排辈不同自会落人嫌疑。因而在百般权衡争议之后，决定我的化名为“邵幽竹”，只因为“邵”字和“竹”字连起来可成“少主”的谐音。
在安塞看来，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让步，亦是他所秉承的尊卑有别之序，可我听来却觉得一团迂腐无理，许还是时轮差异所致罢，着实令我无奈。
四月楼的新开张一改结生阁的往时景象，便连同装修都焕然一新，若说往日的结生阁华丽堂皇专为显贵所用，那么今朝的四月楼即是清幽淡雅全为江郎才仕而立，可谓说谈笑有鸿儒亦往来无白丁。
大堂中央的乐台与别处环纱而隔，其间潺潺的丝竹声弥漫着整座四月楼，远听恍如流水兮兮不绝如缕，近闻如清风拂过雅上心梢。每一间雅室都利用棉木缠墙隔音极好，而大多雅士为了能够欣赏茶间的徐徐丝竹都会挑选厅内的雅座，反倒是雅室无人问津。
想来就快要忘却了那种台间演奏的感觉，手下的秦筝也不似昔时的应手，只是物非人非的时际怎还好顾虑那些许多？虽然发间素纱已是摘去，但又不觉置身于片片纱坊之中，此中弄筝又仿佛遗世独立别有一番风雅。
安塞在外少与人寒暄，只因着所有客人来此大抵都为了品茶闻音，如何的言语在此都未未免多余。也是多亏了现世的一时兴起，在应酬贵族酒会之余我对草本科目倒是兴趣颇丰，用大哥和二哥的话来说即是，小妹不喜朱玉红颜唯爱草木诗音，不似寻常女儿。
四月楼之所以能够重振盛名，全凭着入微的弦音和独一的茶道，且不说秦筝之声被叹为天物，单单是四月楼卖出的清茶也是世间无二之物。以花茶为主草茶为辅，每一种搭配都是经过悉心考量，泡茶之水泉水上、江水中者、井水为下，不同茶的泡制连同水温亦有讲究。如此一来，便对四月楼的座无虚席丝毫不讶。
一曲终了，我正思量着小憩片刻，便听得帘外有人唤声：“好筝，好筝！邵掌柜何等运气请得如此弄筝妙手，也教我众人有机会一饱耳福！只是，久来听筝品茶也未曾见过这帘后真容，不晓得我等是否能有眼福一睹这弄筝人的风采？”
此语未落便引来四周的附和，安塞打点着伙计为四座续水，一边抱拳作揖道：“真真对不住诸位了，这帘后弄筝人即是舍妹，无奈舍妹久病成疾，引出来还怕是骇到了各位的雅兴。”众人听闻安塞的言说后便也只得作罢，却嘴中依然道着可惜云云。
几日囫囵而过，正赶上三日后轩辕山庄为老庄主贺五十大寿，虽听得除宫中皇族外平凡人家不准过七十以下的大寿，但凭着轩辕山庄和朝堂之间不为人道的渊源，我也并不讶于此事，只是不料一向不曾光顾四月楼的轩辕山庄今日竟派人给四月楼送来请柬，指清要四月楼以名茶为祝并且，并且要求邵家小姐弄筝作贺。
安塞恭手道辞正要向那送帖的小厮推拒，却见我头戴素纱自帘后步出朝他微微作福，待走到近前时，我面向他颔首道：“兄长怎好推却轩辕少庄主的一番盛情，且轩辕庄主五十大寿本是大喜之事，我四月楼既已知晓，如何能不略尽绵薄心意以表祝贺？”继而看到安塞领会的神情，我便转向轩辕山庄的小厮莞尔道：“有劳小哥回呈轩辕少庄主，兄长和幽竹届时一定前去轩辕山庄恭祝庄主大寿。”
轩辕山庄小厮走后不久，我将疑心满腹的安塞引至后堂，空无一人之处随手摘下头上素纱低声道：“右使不必担心，当初在皇甫山庄时我已见过轩辕奕成，此人身怀许多不寻常之处，此次一去，忆雪有意探寻一番。”
安塞听后默然点头，随之抿唇道：“少宫主有意探寻，纵使属下不知轩辕奕成有何不凡之处也必定追随，只是请少宫主务必好好保全自己的安危。”
“多谢右使担心。”凤眸中火光点点望向窗外，各处张灯结彩地置办起来，不日便是春节盛时，只不消今朝是在这江城而非萧城度节，而置于我身边之人又该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