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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山长水远嫦娥怨

邪魅乱天下 钟鼓楼 2025-01-23 13:03

“你如此偏帮阿伦耶慕,又让安离宫这么大的一队人马去与匈奴对战,莫说逐雁山这边有亏,万一被熹帝他们查出个蛛丝马迹,可要如何是好?”幽涯一如既往地为我搭脉,只是我此时比往常都要苍白得多,以至于幽涯指间着力轻了许多。
步凡他们离去得不算匆忙,幽轶和幽时将宫里宫外算是安置得妥当。此时真真显出了安离宫左右二使的辅佐之才,在安离宫几近空城之际他们依然能够处变不惊,余下的一些宫人在他们的督导之下时刻不曾松懈。莫说逐雁山人烟罕至,纵然真的大敌当前,我仍然相信安离宫的宫人足以抵挡。
安离宫自创立之时便有一独到之处,这是江湖上任何的帮派都不可比拟的,那便是安离宫的同一之心。自始以来,安离宫宫人从不知山外的天下何样。不知道便是好的,因着不与世交便不涉利益,不涉利益便不会有他念。
琉璃这些时日便一直是在我的寝室和小厨之间两头跑顾着,若说是我怀胎十月,也更是难为安离宫的这些人了,不但要助我看顾宫中事宜,更别说幽涯和琉璃没日夜地照料我。恐怕没有幽涯和琉璃在前,我与我的孩子早就不得安然,说来他们不仅是我腹中孩子的恩人,更加是我的恩人。
幽涯说我肚子的大小比一般来说要大了些,世间最奇不过双生龙凤,可我的脉相又不似是双生子的迹象。这言辞听在琉璃耳中是担忧不已,而我却是见怪不怪,恁他是双生子还是什么,终究是我的孩子,无论何样我都会付诸深爱。
却今幽涯是提及了我最为忧虑的事情,我不怕步凡他们与匈奴对战的结果,我甚至对于步凡和安离宫宫人的实力尤为自信和笃定。然而其中不得不引人担忧的,便是熹帝他们会追寻是何人助阿伦耶慕躲过劫难。这也是因何我要留住安离宫的护宫二使和两个护法,万一安离宫的迷踪被熹帝他们发现,以最快的速度,全宫人将要从安离宫的密道再次迁动,迁往另一个未知的领域。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我斜眸瞥向檀木雕门,幽涯坐在我床榻侧边随着我微微侧目,继而沉声向门边道:“何人?”
幽轶的身影这才在门前清晰起来,随即听闻他一贯的敦实语声低低道:“幽轶有事前来禀告宫主,不知宫主现今可否方便?”
“进。”简简一字,并非是我无心于安离宫事宜的料理,只是我实在没有太多的心力去应对这许多,是而有关阿伦耶慕的事情,我已经全权交给步凡和安玖他们去处理,不是幽涯禁止我费心力去思索这些,而是我自己也无心考量那些。
唇间不仅有些嘲讽地浅笑了一下,说破了大天也好,曾经幽涯将我引致圣朝时说得再神奇繁复也罢,到底,我不过是个女子而已。我既是女子,心中便时刻揣着自己心爱的人,不忍他受到一点点伤害,满心念叨的也是自己的孩子,不为女子,却是母身。
一声既落,雕凤的檀木厚门在透窗洒落的点点晨光中轻声开启,随声而入的是幽轶干练稳重的身形。他蹑手蹑脚地进入房中,生怕弄出些动静让我有什么不安稳,却引得我一阵低笑,我只抿唇轻笑道:“做什么一副梁上君子的模样?怪失了这安离宫左使的好身份,徒教幽涯看去了笑话。”
“这话说的没理,说什么我像是恶心肠,我看幽轶便是敦厚笃实,哪里来的什么笑话,定是你自己心里生出了什么猫腻吧!”幽涯便是这样出口不饶人,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我便只有愤愤地斜眼瞥他。
幽轶果然是非凡地忠主,便连着此时我与幽涯斗嘴,幽轶则是全无神情地低声道:“无论宫主说幽轶什么,幽轶自当承受,神使在宫主面前不得如此无礼。”
这一番话出来又让我不由得捧腹,幽轶极少与人说笑,却时不时让人吃了黄莲自己也不得知,而对方更是有苦难言。便如此时唇齿紧闭的幽涯,他倏地翻了下白目破显无奈,而我也少见他哑口无言的模样,将时正在兴头上。
我到底还算是慈心,看到幽涯哭笑不得的样子还是打算放他一马,于是正了正声探向幽轶问道:“你方才所言有事,所为何事?可是步凡他们的事情,还是安离宫发生了什么?是我爹的事情?莫非是……”
不再继续询问,我一连串问了这许多事情,莫说费了自己的心力,连幽轶也不能一下子全部回答上来。我微微动了动侧卧着的身躯,久不下床,我甚至担心自己安然产子之后已经不会走路了。
幽轶闻声颔首,他随即躬身抿唇道:“回宫主,是密道的事情。我与安琰已带领一些宫人将密道疏通,只是最后一道门我们打不开,那道门似是有什么在护佑,我们想要将门推开却是徒劳,只得等待宫主定夺了。”
最后一道门。这不是第一次听说关于密道的事情,然而那最后一道门的玄机,任谁也不知道。门后面是怎样的天地?是又一座山峰,是另一片天地,亦或是另一个时空?即便是幽涯也不能给我答案,只是这最后一步,我不想走。
纵然知晓冷思寒有可能循迹而来,纵使知晓逐雁山中的迷踪会让他们破解,却依旧对圣朝的天地恋恋不舍。我是不舍圣朝的黎民,不舍皇甫宜道这一群挚友?是不舍那个天下至尊的熹帝?不,我舍不去的是我的柒郎,更舍不去的是我曾与柒郎的情意。
我无所畏惧,却唯恐密道的那最后一扇门会阻断我的情思,或许买过了那一道门,我与柒郎便再无相见的可能,我腹中的孩儿无论是好是损,都再见不得自己的生身父亲。
这是否太过残忍?我甚至怀疑自己曾经的坚持是否正确。我离开冷思寒是对是错?只是为了那个惟一的名分,若我做皇后,也无可厚非是他的心中惟一。
并非是对我们的情意不坚定,并非是没有信心。一如我先前有过的考量,若是我做了熹帝的皇后,即便是熹帝不再纳妃,我这个皇后即便是贤德敦良,长久一来亦定会惹人非议。熹帝与皇后的感情自可以很好,可若是到了熹帝不纳新妃的地步,那这个皇后便是迷惑圣主的妖后了。
皇甫宜道和冷思平他们当然不会如此言说,只是圣朝的开国元老和一些肱骨之臣又将如何?他们真真知晓我的贤良淑德吗?他们真能如冷思玄他们一般待我吗?他们真能如冷思平和皇甫宜道他们待熹帝一样待他吗?
这一切谁能知晓?但只要是有这样的可能,我断不会将冷思寒推到风口浪尖,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无论人们实际针对的是谁,我都不会让他涉险,也不要以我之手毁了他在天下苍生心中的好模样。
此次有关思达慕和阿伦耶慕的事情,冷思寒的作为并不能让我心中生隙,因着他是天下黎民的帝王,不是我一人的柒郎。作为一个君主,熹帝的决断是无二的,只是我作为一个曾经受过阿伦耶慕恩德的女子,于情于义都不会陷阿伦耶慕至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心痛却依旧有一点,无论怎样阿伦耶慕也算是对皇甫宜道和笑儿有恩,熹帝现今的决断隐瞒了皇甫宜道夫妇,可曾想过若是笑儿有一天知晓了,可能否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心中能否安然?
男子与女子究竟是有不同,那便是心思的细度。我能想到每一个人的心思,而熹帝纵然想到,却万万不敢顾全。因着这所有人的心思,在圣朝辽阔疆土的相比拟下,都已经算不得任何了。这寥寥数人的心境,与天下万民比起来又将如何?莫不是能舍便舍了罢。
宁乾宫中的冰轮幽幽转着,初夏的暑气一早便席卷了圣宫上下。熹帝心中隐隐生火,全是徐子靖他们说道阿伦耶慕那里来了一队支援人马,将与匈奴交战,三下五除二便把匈奴悍将灭了个干净,就连一贯霸道的呼伦木也无可奈何。
呼伦木向来自持运筹帷幄,怎的这次见了这支犹如神兵天降的援军全都无可奈何?熹帝心中嘀咕,一股子没来由的念头在心中生起,也不算是全没来由,这普天之下甘愿出手援助阿伦耶慕的,他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即使是皇甫宜道和笑儿,却没有那样的能力。
言至于此,熹帝心中竟不觉欣喜了几分,这或许是他的好日子,未必是上天要他扩充疆土,却让他能够圆了心中憾缺的一角。人有悲欢,月有阴晴,熹帝却是心中无欢,他眼中的月亦是棱角无晴,是谁带走了那一轮皓月的一角,连同着带走了他心中的欢愉?
晚樱依旧开着,他派人置锦帕在樱树下多采了些晚樱的花瓣。昔人一去,他多久不曾听闻琴瑟古韵,多久不曾品过寒樱春雪,一日如年,这时日到底是过了怎样一个光景?真真可笑,他自己竟然数不清这再简单不过的记日!
过手的奏折成千上百,手中的狼毫玉笔久久未曾放下,每一笔朱砂落下,熹帝只觉似是点在了伊人的眉心,温润如画。依时不是有过一个在九层高塔中等待心爱之人的帝王吗?看来,他并不是第一个。他不会如那人,等来等去没个结局,而他,要亲自去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结局,即便是负了天下,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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