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瑞小仪、辞世去

子娴沉默半响，忽然双膝跪地，埋头低声道：“子娴……有一事想求皇上，希望皇上能答应子娴！”
皇上侧了侧身，有些冷漠问：“什么事？”
“子娴听说皇上已下旨将陆府满门抄斩？陆大人一生嚣张跋扈，死不足惜，但陆府上上下下九十六口，多为侍奉的人丁丫鬟，实在不应被牵连。皇上以仁义治天下，如今又对后宫嫔妃多有奖赏，何不网开一面、大赦天下，狱中囚犯也……”
子娴的话还未讲完，皇上冷冷打断：“陆海璋的恶性何止嚣张跋扈、对朕不敬这一条，这些年他贪赃枉法，不知做过多少坏事，陆府家产只怕连国库也不能与之匹敌。如此贼窝，朕不将其踏平，何以面对天下黎民百姓！”
“可是，那些下人都是无辜的！”子娴还想劝解，却见皇上冷眸望着自己，那眼神在太阳的余晖下肃穆深重，令人不寒而栗！
皇上继续冰凉的语气道：“你以为陆府九十六口人丁都是些什么人？全是陆海璋麾下死士。陆海璋叛乱他们不加阻拦，反是帮着他打压朕，以下犯上是灭九族的大罪，朕没有再细究已是对他们格外开恩。”
子娴第一次见如此冰冷绝情的皇上，刹那间好似被冰水浸没，全身传来冰凉刺骨的错觉，令人毛骨悚然。
皇上抚了抚衣袖，“好了，你跪安吧！陆府之事朕圣旨已下，三日后将在城南菜市口行刑。”
“嫔妾告退！”子娴不敢再多言，屈了屈身转身离开。
秋天的天气令人琢磨不透，子娴自乾和殿回眷音阁后，天色微变，随后开始下雨，蒙蒙细雨不停落下，打着树枝尖上的黄叶，荷塘中雀跃的鱼儿，湿透红墙绿瓦、青砖白木，浸润着整个皇宫！
雨一下就是近一月，当雨好不容易停息时，紫禁城已迎来冷冷的冬季，寒风凌厉直要穿肌而过。只是，这种寒冷，瑞小仪再感受不到。
瑞小仪为了乞求皇上对陆府九十六口人从宽处理，在乾和殿外整整站了三日。直到陆府所有人斩首的当天，瑞小仪见皇上依旧不肯相见，只好梳妆一番到天牢见亲人最后一面。当亲眼看见自己的额娘与兄弟姐妹被纷纷押走之时，心中顿时如冰水浇灌般通透，回宫之后，上吊自缢了！
后宫有传言，说瑞小仪临死前曾大骂潋嫔，骂潋嫔心狠毒辣，皇上之所以不肯相见，只因潋嫔在皇上跟前说了许多陆府的坏话，皇上被潋嫔怂恿着匆匆处决了陆府九十六口人丁。瑞小仪还发誓，死后要变作厉鬼，一直跟着潋嫔，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宫传言还说：瑞小仪死的时候穿一件纯白色的长袍，长发不成髻，凌乱着散在脑后，死之后双眼圆睁，脸色发青，舌头伸出口来三寸多长，死不瞑目！
这些传言纷纷扰扰，在人多嘴杂的后宫传得是沸沸扬扬，一时间叫人人心惶惶，连瑞小仪住过的嵩罗殿也成了人们惧怕的地方，夜深人静之时，绝不敢有人靠近。如此传言一直到柳懿贵妃出言禁止‘任何人不得再私下议论瑞小仪一事’，才日渐消停！
皇上对此传闻不知是真的从未听闻，还是故意不做任何表示，无人可知。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皇上对瑞小仪的死没有半点的痛惜与不舍，吩咐着将瑞小仪以普通娘娘的殓葬方式入土：在奉先殿供奉一月，由丫头守灵，一月之后送往皇陵安葬。
收官那日，京城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皑皑自由飘落，仿若樱桃花瓣般轻盈。子娴与婉芳仪等人去奉先殿送瑞小仪最后一程，出殿时路面已铺满薄薄一层细雪，踩在上头发出“咳咳”的声音，清脆动听！
奉先殿到御花园有一处必经之所，那是所有后宫女子谈虎色变的地方，冷宫——频央宫。
子娴由倚臻抚着着徐步而行，身旁是同样小心翼翼行走的婉芳仪与林小仪。刚走出半里左右的距离，眼前原本葱郁松柏缓缓消逝，转而是一地的颓废：流离的砖瓦飘零，墙围坍塌、杂草丛生，红色宫门半掩半闭，茫然一片，唯有最顶端鲜红的“频央宫”醒目，血液般刺伤眼眸。
“姐姐我们快些走吧！”林小仪细声道，声音似带着几许恐慌。子娴不以为意，怔怔望了一眼继续前行，方才踏出两步忙又止步，只因从频央宫内传出来的一声尖叫：“啊……”
“什么声音？”婉芳仪先回神，低声问道。
身后跟随的叶影向着半敞的殿内望一眼，抢道：“回主子，可能是冷宫里头发疯的女人。主子还是快些回宫吧。”
林小仪有些惧怕，“听说冷宫里头的都是些疯女人，见到陌生人就会上前厮打乱咬，好不吓人。两位姐姐，我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吧！”
“走吧！”子娴也不想逗留，方才踏出两步耳边传来陈旧铁门开启的声音，随之见频央宫内冲出来一个女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浅紫色衣衫有些泛白，长裙拖地，摆尾潮湿，长发随便在脑后挽了个髻，算不得肮脏邋遢，却是一副颓然的模样，令人心疼。
此女子前脚刚跑出频央宫的大门，其后一位四十来岁的宫女紧随而来，手上执着根枯木条，脸色凶悍，口中不停喝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正是大家惊愕着回不来神时，紫衣女子扫一眼众人，似瞧见救星，仓促着躲到叶影身后，小声嘀咕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叶影许是被吓着，慌忙扯着那女子的衣裳想要摆脱她的束缚，那女子却像没有感觉到叶影的害怕，握着叶影手臂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婉芳仪回神，望着随后跟来的宫女大声质问，那宫女见是娘娘，脸色瞬间吓的发青，‘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奴婢该死，惊扰了三位娘娘，请娘娘们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