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要是我也能如你一般在人间自由行走多好?”
神界,雾霭层层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慨叹,微微惆怅。一身霓裳的花神,伴着一身白衣的音神,在云彩中缓缓步行。
夕阳染红了一片片云彩,映得白衣美人身上是镀金一般的瑰丽。她就是一身白衣,美丽动人的司音之神天微澜。
天,这个代表着神族权威的姓氏,音若水微澜,就是她一生的信仰。她与一般神族不同,拥有行走于天地四方的权利,收集天下最美妙动听的音乐,就是她的任务。
然而当她把天下最感人的乐曲收集回到神界时,她却迷茫了。
这首乐曲是一个男子为心爱的女子谱的箫曲,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很早就约定了终身。男子一直以成为天下第一乐师为终生抱负,并且为之努力,从不懈怠。
女子十六那年,十里烟云锦绣,合身的嫁衣,凤冠霞帔,春宵一度烛未眠。
然而十八岁那个青梅微熟的季节,大夫告诉她,以后的日子要尽量开心的过,虽然只有三个月。小楼独倚,郎君心有大志,没有竹马来,只有红衣泪尽染。
她不愿成为夫君的累赘,不愿耽误夫君的锦绣前程,含笑送走前去京师演奏的夫君。然后站在那棵梅树下流泪,将他的身影在脑海勾勒,一遍又一遍。
梅树花开,一尺寒雪,一缕暗香,一程风雨来。她缠绵病榻,最终听闻夫君的名声已经在整个国家传开,终于含着笑和泪离去。
新婚他执她手,印着她心种下的梅树,在春雷中倒下。
他意气风发地回到家,可家里已经没有了她,他呆呆立在她墓前,然后昏阙。众人的呼喊声中,他仿佛听到她含羞的声音:“相公,等这梅花开了,你要陪我一起看。”
他说生生世世,可是这一世,却已经错过。
他想起她压抑的咳嗽声,和日渐苍白的脸庞,都朦胧在自己的乐曲中。
她喜欢听他吹箫,他坐在墓前,吹那一首为她而谱的乐曲,一遍一遍。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愿下一世,还能与你,同结姻缘。
箫声响彻云霄,然后是永远的寂灭。
“微澜?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花神跺跺脚,像朵发怒的牡丹,更添艳丽。
天微澜醒过神来,茫然看向花神:“啊?”
花神咬着下唇,委屈而又恼怒地说:“就知道你一心都在外面,根本不想理会我这个老朋友,老了的朋友。”花神说着狠命跺了跺脚,走到一边。
天微澜哭笑不得,走过去:“花美神,谁敢说你老了?我只是在想方才我奏的乐曲。”
一片白云飘过,两人陷入软软的云里。
“乐曲怎么了?”花神撅着嘴问。
天微澜走了两步,认真地问道:“你觉得那曲子可好听?”
花神回想一番:“好听啊,你堂堂音神献艺,岂有不好听之理?”
天微澜摇头,脸上微微露出苦恼之意:“不是这样的。无论我弹奏什么样的乐曲,你们都觉得好听,可是到底哪里好听呢?我每次都会找到更好听的乐曲,但是你们的反应总是和以往差不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天微澜又陷入了深思。
花神也拧眉想了想,实在不太明白天微澜的意思,干脆绕开话题:“我听说这次千神宴,你的小郎君也是在的,怎么没见你上去打招呼?”花神满脸八卦之色。
天微澜愣了愣:“什么小郎君?”
花神有些疑惑,道:“不就是洛神的儿子么,你们两个不是有婚约吗?”
天微澜回想一周,方想起这位洛神的儿子是谁。
洛神在凡间的儿子洛冰涣,相传外貌是一顶一的世所无双,只是性子冷淡得过分,连母亲说话,都是爱答不理。这也怪不着他,他出生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那只是父神的玩笑话罢了,也做的真?”天微澜淡淡地说。
花神伸出玉指戳戳天微澜额心:“说你是音痴你还真是名不虚传。你没见父神对这小子是多么的夸赞,哎呀,才十年,人家已经到了飞升成仙的境界,再有不久,就可以成神了,到时候你们也算门当户对。”
“父神不是很不愿意吗?洛冰涣只是一个神和凡人的私子,连神族的血统都没有,父神怎会答应?”天微澜疑惑地问。
两人正说话间,那团裹住她们,迟迟留恋不肯离开的白云忽然散去,四周一片开阔,两人一眼便见着几步开外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正看着她们,眉眼里具是冷清。微风轻轻拽着男子身上雪白的挂玉宫绦,男子眉眼如画,淡淡的青衣在白云的晕染下颜色越发淡。男子只看了她们一眼,就微微垂了眸,从一边走了。
花神满脸尴尬。
天微澜目送他走远,道:“他仿佛有些神伤……听说人如果一副冷清的样子,是因为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花神绝倒。
“你莫不是不知道他是谁?”花神怜惜地望着天微澜。
天微澜眸子微微睁大,眨了眨,无辜地问:“莫非我应该知道他是谁吗?”
花神一拍额头:“哎呀我的好妹妹,这就是那位小你几百年的小相公诶!”
天微澜睁大眼睛,目光追着那人的身影回味半晌,回首道:“难怪他有些神伤。”
花神委实没有办法和这块石头说话,就谎称头疼走了。天微澜想了想,追着那个清冷的背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