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情不觉已深

卉襄走后简一心重新回到肉身，却不打算就这样离开昆仑山境，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一心，昀昇修为精深，即便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还是不要回去昆仑山境找他了。我看，你父亲并不在他手上，或许真的被什么人救走也未可知。”天微澜劝道。
简一心满脸忧愁：“可是一日不能得知父亲的下落，不知道他的安危，我终究放不下心来……”
天微澜叹了口气：“可是即便你去找昀昇，也打不过他。昀昇这个人了解，他最看重的是事情能不能按照他预期的发展，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从不在乎通过什么样的手段。”
简一心忧心忡忡地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去魔界。
回去之后，简一心回想起天微澜所说的能帮她拿到洛冰涣手上的昆仑令，不由问道：“我要怎么才能得到洛冰涣手中的昆仑令？”
天微澜见简一心询问，思忖半晌，道：“这件事须得回去上善山才好办，你看什么时候回去一趟，一定要悄悄地不让任何人知道。”
简一心点头，心里有了忖度。
第二日简一心就悄悄离开了魔界，一路潜回上善山。
上善山自上回被魔界围攻，护山结界破碎，上圣仙人又仙逝，没有办法重新结界护山，因而每日来往巡逻的弟子翻了几倍，但是于简一心而言，这些都不可能阻拦她。
洛冰涣照例呆在简一心以前种的小山茶树丛中，似乎早已进入冥思状态。
简一心探查大半至尊殿却没有发现洛冰涣，却闻到空气中的淡淡花香，于是转到后山，却见那些从前种下的几株小山茶，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将整片后园占领。
大片大片的白色山茶随风摇曳，像是忽然下了雪。淡雅的香味沁染了整个上善山，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简一心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那时的一个小小的爱好，一个小小决定，此时却生长出这样多这样美丽的精灵。
多么洁白的花瓣，多么美多么纯洁，像是那时候她的心，但是什么时候，她却也如凋败的花瓣落在了地上，沾染了无尽的尘埃？
简一心的目光茫茫地落在花海之中，却忽然挂在花丛中的某处，再也不能挪开半分。
阳光静静地洒落在洛冰涣身上，还有沾染点点金黄的花瓣，飘落在洛冰涣墨色的发丝上。
也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安静地闭着眼睛，坐在花丛掩映的石头上，单手撑着脑袋，发丝垂落在耳畔，阳光停歇在睫毛梢。
简一心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天微澜的说话声，这才惊醒过来，慌忙收了目光：“你刚刚说什么？”
天微澜不由笑了：“我说接下来的事情暂且先交给我，我帮你拿到洛冰涣的昆仑令。”
“好。”简一心正要退出识海，却听到天微澜说：“你不用离开，这件事还需你自己做，我们俩现在共用识海，虽然有点耗费魂魄，但也能勉强支撑，有些事我能帮你，有些事我可没办法。”
天微澜继续说道：“还记得宫商徵对你使用的幻境之术吗？待会儿你要在弹琴的瞬间结界，不让洛冰涣察觉，那首曲子，你也是会的吧？”
“啊？用幻境之术？”简一心有些疑惑，可是识海之中，天微澜已经挤进来了，头有些胀痛，这些事情也就放到一边了。
简一心取出琴，坐到花丛之中，深吸口气，按在琴弦上的手被紫光包围，第一个音符响起，结界拔地而起，将整个花海封闭起来。
洛冰涣似乎已经察觉到有人来了，皱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眼里的不耐瞬间化为惊诧。
洛冰涣站起身：“一心，你回来了？”
简一心站在洛冰涣面前，微微一笑：“师傅。”
洛冰涣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隔开两人的距离：“这里与你而言太过很危险，你不该冒险回来。”
实则简一心一直都在认真地弹琴。
“一心，不用再弹琴了，现在，是你上场的时候了！”天微澜提醒道。
“哦哦。”简一心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顺从地起身收琴，走近洛冰涣。
“你回来找我是有事吗？”洛冰涣问道。
简一心走到洛冰涣面前，感受到身体已经受到天微澜的控制，轻轻开口：“师傅，我只想回来看看你。”
话一出口简一心愣住了，但是嘴虽然长在自己身上，却很是不受控制。论起对洛冰涣的了解，还没有人比天微澜更有把握。
简一心伸手摘下一朵山茶，坐在洛冰涣方才坐的石头上，轻轻旋转着手上的花朵：“即便早已说好了放弃，最后还是忍不住怀念以前的事情。这些山茶花还和以前一样，开得那么灿烂，真好。”
洛冰涣垂首看着简一心。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穿着齐胸儒装，不像那时那般的素净，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堕落的高贵，正如身上的流苏长裙，黑白交织出亦仙亦魔的味道。
以前她是什么都不懂地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窈窕少女，举手投足间渐渐有了难掩的介于青涩和妩媚之间的韵味。
洛冰涣缓缓抚上胸口。
自从她离开上善山之后心口总是时不时发疼，这种感觉，将会永远地存在，除非他们之中，有一方死去。
简一心抬头，认真地看着洛冰涣，眼里似乎还是没有变过的一片天真单纯：“师傅，到最后，留下的，会不会只有这些没有感情的花草？”
洛冰涣微微一震，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并不是我的师傅不是吗？”简一心垂眸，“洛冰涣，现在你还是喜欢着天微澜吗？”
洛冰涣拧起眉头，没有回答。
简一心站起身，与洛冰涣面对面站着，目光落在手上的山茶花上：“我还记得鸳炙的毒——两个相爱的人一起用血浇灌鸳炙，一方就能感受另一方的痛苦……”
简一心抬头，眼里一片朦胧：“当时没有记起，鸳炙是取人性命的毒药。”
洛冰涣一呆，原来简一心是知道这事的……
“我一直不知道心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丹藿喜欢我，但是我对他的喜欢，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像小狐喜欢顾莫谦那样，那样的喜欢，那样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喜欢，我并不能懂得，现在我才知道，有一个人，早已经教会了我。”
这些话看似是简一心在说，不过是天微澜在煽情，简一心的魂魄还呆呆地听，出于空白状态，大约是不能相信，如果按照天微澜的说法，洛冰涣岂不是那时候就……
简一心看着洛冰涣：“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天微澜是一定会复苏的不是吗？我想，能证明我是一个人的，只有这份感情。”
洛冰涣呆呆地看着简一心。
“俞子恒——或者说，洛冰涣——我喜欢你。”
这一句告白久久回荡在两个人耳畔，简一心被砸得晕头转向，却感觉身体猛地向前倾去，再勉强回过神的时候，脸已经很不矜持地砸在洛冰涣胸口。
换句话说，她抱住了洛冰涣？！
简一心伸手摸着洛冰涣的心口：“那么你呢？承认自己的感情，顺从自己的心亦或是，继续欺骗自己？”
洛冰涣低头看着怀里的简一心，良久之后轻声笑了：“我记得那时候在天极魔煞界，你是很单纯的，也从没有料想到有一天，你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天微澜愣了愣，心里忽然一跳：难道洛冰涣没有被琴声扰乱，还是他对简一心的感情其实并不到自己猜测的地步，又或者，因为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反而让他产生了怀疑？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啊。
简一心将头埋在洛冰涣胸口，泪水很快浸湿了洛冰涣的衣服，简一心带着深深的疲惫：“师傅，我累了……或许，将这具身体给昀昇，才是我最好的选择吧……”
简一心话音刚落，背上传来发狠的禁锢感觉，洛冰涣的声音响起在头顶：“既然你特地来告诉你的心意，就别想轻易离开我的身边！”
简一心怔怔地听着洛冰涣的话，感觉天微澜正在笑，但是脸上却挂着泪珠。
“我一直在想，以你我的性子，能不能有一天，知道彼此的心意。”洛冰涣语带笑意，“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我很满意，一心，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洛冰涣将头埋在简一心耳畔，闭上眼睛：“以前没有争取是觉得不会有结果，也是因为天微澜的事情，但是既然你现在已经在我的身边，这件事已经有了结果，又怎么还能想着丢下我一个人？”
简一心傻了一般听着洛冰涣的话，忽然止不住一阵轻颤，眼泪像是决堤一般。
“洛冰涣，你真的放下天微澜了吗？”
洛冰涣松开简一心，伸手擦干简一心的眼泪，认真地看进简一心的眼眸：“我曾对她动情，但是能够学会感情，或许就是等待这一天，你的到来。”
天微澜笑着说：“我知道，洛冰涣就是洛冰涣，即便骨子里是那样冷淡的人，爱上了，也就是这样的火热。或许与当年不同，那时彼此陪伴的时候他是恬静的，但是因为我给他的伤害，对待感情，他霸道了许多。人都是会变的。”
简一心恍惚地听着，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就这样爱上了？她把他当做神祇一样供奉在爱情最美的殿堂，可是有一天他却告诉她，她也早已经刻在了他的心头……像是一个华丽无果的梦……
“真是小傻子啊……”天微澜看出简一心心里的疑惑，“感情都是相处得来的，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怎能不日久生情，情根深种？”
天微澜惆怅地叹了口气：“或许也只有我和璃烬，竟然是一见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