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梦醒之觞

喧哗热闹的满月宴，曜国长公主的荣耀无人能及。
几经交涉，终于以两国皇嗣都还年幼为名到底是推迟了交换的日期。虽然只是缓兵之计，但至少也能换得相对安宁的时间了。
这一天，到底是举国同庆。亲自抱着一身喜服的小公主出来君千墨脸上是难掩的笑意。看着怀里傻呵呵地把拇指放在嘴里吮吸得吧嗒吧嗒作响的小婴儿，君千墨更是喜逐颜开。难得失礼的居然忘了让众人平身。
愕然跪拜在底下的群臣看着君王如此欢喜的样子，也是打从心里的感到高兴不已。诸位难得有机会参与如此大型盛宴的妃嫔们也是喜笑颜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求能博得龙颜大悦。
而作为品级最高的凤煊和苏贵妃一起，一左一右地站在君千墨稍下方的位置，却是神色各异……
苏贵妃入宫比凤煊早，又一直算是受宠，却不曾受孕，也着实是招了不少闲言碎语。此番丢了兵符，平白的让苏家失势，落在明白人眼里更是个笑话。如今更要看着凤煊的孩子大肆庆祝，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
对于凤煊，这却更是一场无法逃避的梦醒之觞……
一直以来逃避的事实，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却在此刻避无可避的呈现在眼前。即使再迟钝，即使再麻木，即使再想要逃避，也已经来不及。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那些以君千墨作为所有生存意义的女子，看着她们姣好的容颜，看着她们明媚的笑容，看着她们娇艳的风姿……看着她们那样子努力的在人群之中骚首弄姿的想要展示自己。而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想要博得上面那一个人的注意，哪怕一刻也都是无上的幸运。
其实，在她们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女子。只是与她们想比，更多了几分幸运。幸运的身为联姻的公主，幸运的得到了君王的宠幸，幸运的诞下了第一位皇嗣……否则，也不过一样，白发宫中，凄凉老死的结局……
回头看着君千墨抱着小公主，那样骄傲的笑意。还有苏贵妃，居然可以那么自然的站在旁边，说出那样子恭贺的言辞。不知道为什么，凤煊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的害怕。害怕有一天，那个同样对着别人与自己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笑意盈盈的说出祝福话语的人，也会是自己。
而这边，除了朝臣的贺礼，还有各位诰命夫人的礼物也都早已放到了她修葺得比原先更为华丽的煊凰宫中。
其他品级更低的妃嫔也开始一一献上贺礼。
代表众人上前，微笑着捧出一套精致的婴儿衣裳还有一把长命锁的庄妃对着凤煊盈盈一拜道：“贵妃娘娘，这是我等姐妹一起亲自为长公主做的千寿衣，这衣服上总共九百九十九个寿字，都是我们姐妹亲自绣上去的。配上这把长命锁，正好是一千个寿字。祝福长公主福寿安康，吉祥如意！”
“这是？”凤煊一下子却是哑然，只能怔怔地看着一脸恭谨的庄妃。
别人她或许不认识，可是这个庄妃，不正是当初那位被她推下水过的皇子早夭的妃子吗？凤煊还记得那日在水边初见她时那样哀伤的神色，还有被自己推下水时那孱弱可怜的样子。但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庄妃，一袭暗蓝色丝绸亮面长裙，高挽的发髻，耀眼的朱钗，粉面含春，言笑晏晏，哪里还有一点当日的影子？
“爱妃还不快收下？”君千墨这才发现呆呆发愣的凤煊笑着道。
“哦……谢谢了！”凤煊这才反应过来，木讷的收下礼物，目光却是一直追逐着庄妃的表情。
然而，即使看到庄妃恭谨的退下，远远地坐到下方的人群里，也依旧是满脸的笑意，凤煊的心里却是更加寒冷了。
“凤妹妹真是好福气啊！”一边的苏贵妃立即捂着嘴笑着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宫里嫔妃们给皇嗣做千寿衣可是皇后才有的待遇，妹妹这可真是……”
“朕的皇长女，也受得起这个礼！”君千墨一直抱着煊墨不肯松手，此时也是一边逗弄着小公主一边对着苏贵妃道。
苏贵妃原本说到一半的话自然也只有咽回去，看着凤煊的笑容更加深邃道：“皇上所言极是，长公主未来是要代表我曜国出使离国的，是两国交好的标志，自该受这大礼！”
此话一出，原本还开心地哄着煊墨的君千墨面上的笑容也霎时间僵住，更不说一边本就心情复杂的凤煊了。
一瞬间，整个宴会变得无比的安静，群臣也是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任何言语。
“好了，今天是长公主的满月酒，谁也不许说不吉祥的话！”君千墨看着突然凝滞的气氛，威严道。
“是是是，皇上所言极是！今日是长公主的满月宴，臣等恭祝公主万福，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立即便有懂得察言观色的大臣附和道，群臣自然是跟着齐齐举杯附和。顿时，宴会又恢复到了之前热闹的状况。
只是，此时的苏贵妃却是豁出去了，竟是继续笑着对凤煊道：“瞧瞧我这张嘴，难怪不讨皇上喜欢，妹妹莫怪了！好歹离长公主去离国也还有一年的时间，妹妹不必过分忧心！更何况这长公主代表的是我整个曜国，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闭嘴！”君千墨没想到这苏贵妃居然还会继续这样，不由得也有些生气。
“是！”苏贵妃一边恭敬的行礼，脸上却渐渐露出更加阴森的笑意。
“朕都说了，今日不得提这些扫兴的事情！”君千墨不耐烦的重复道。
“臣妾知错了！”苏贵妃笑着道：“皇上素来体贴凤妹妹，怕妹妹听着伤心，是臣妾不懂事，怕是让妹妹难过了！臣妾不该拿这等骨肉分离的事情来说，更不该谈什么荣耀和恭喜，是臣妾不好……”
“苏贵妃！”君千墨的声音逐渐拔高，这也是第一次，众人居然见到他们一向温和的君王脸上露出怒意。
然而，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是，苏贵妃此时早已被心中的恨意所蒙蔽。在后宫沉浮这些年的她又怎么会意识不到苏家的危机，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面对着君千墨从不曾有过的怒气，面对着群臣错愕的表情，苏贵妃却是笑得越发阴冷道：“是，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说的，皇上不让臣妾说的臣妾怎么能说呢？就算是事实臣妾也该装作不知道的啊！臣妾真是太笨了，一点不像凤妹妹这样子会讨皇上欢心……”
“来人啊，苏贵妃醉了，还不带苏贵妃回宫休息！”君千墨终于忍不住怒斥道。
一边苏贵妃的人早就被这阵势吓得直哆嗦，赶紧上前扶了苏贵妃就走。
“哈哈哈……臣妾醉了……我醉了……我醉了才说实话……醉了才看得清事实啊！”苏贵妃笑却是突然猖狂地笑道。
凤煊没有说话，脸色却是越发难看，唇角更是咬出了血丝，双手的指甲快要陷进肉里……
“带下去！”君千墨看着凤煊的样子也更加担心事情越闹越大，立即大声吩咐道：“禁足宫中，不得朕允许，不得探视！”
没有了苏贵妃的宴会终于顺利了许多，只是整个空气里，总是残留了那么些不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