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算准了景弘进宫的时辰,也以进宫请安的名义,早早的进宫,假装与其不期而遇。景弘本打算借此机会与铭蕊铲除之前的隔阂,两人相守到老,没想到先在宫门口见到了曾经有几面之缘的回雪。
景弘惊讶之色毫不掩饰,因为换做哪一个外人也不会明白铭蕊怎么会把仇人放在宫里。回雪看见景弘,先是惊讶,然后佯装慌乱的似乎要躲开。
景弘生性邪逆顽皮,看见回雪的样子更是起了疑心,忙叫住道:“回雪姑娘慢走。”
回雪听见她唤自己,故意顿了顿脚步,又快步向后花园走去。好奇心驱使景弘前去追赶回雪,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人,竟施轻功跃向回雪,拦住了回雪的去路。
回雪抬眼看了看景弘慌张道:“王爷你可要害死臣妾了,若让公主看见你与臣妾站在此处,臣妾就惨了。”
景弘姑疑道:“臣妾?你这一身打扮尊贵华丽,又似乎有孕,难道你成了王妃?”
回雪点头,继续道:“此事待臣妾有机会时再与你详谈,今日臣妾先告辞了,免得女皇有误会,还请王爷不要告诉女皇您认得回雪,回雪为嫁心爱之人已经放下旧事,更名换姓才得女皇信任,如果王爷再揭穿回雪身份,那么回雪母子将性命难保,还望王爷成全。”
景弘本就心善,听回雪苦苦哀求,情真意切,心生怜悯,便道:“我们在此处遇见,四下无人,她若问起,我便说我认错了人就好,你且放心。”
回雪感激涕零,笑着告退了。
铭蕊与景弘约好时辰在宫中相见,铭蕊等了片刻还未见他们回来,便道:“去看看景弘王爷为何还没到?”
这时一小宫女低眉顺眼的来报:“皇上,奴婢方才在后花园看见北王妃与景弘王爷密谈,王妃似有委屈在景弘王爷哭述。”
铭蕊顿时怒发冲冠,怒吼道:“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奴婢不敢靠近去听。”
铭蕊长袖横扫,将桌案上的奏折全部甩落在地:“给我滚出去。”
这时一名小太监来报:“皇上,景弘王爷觐见。”
铭蕊凤眼冷视道:“让他进来。”
在外侯旨的景弘正在设想与铭蕊冰释前嫌后,一起过着远离纷争的生活,没想到进了大殿,发现铭蕊竟然变化如此大。
且不说华装贵服,浓妆艳抹,让她早没了从前的清丽雅致,如今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威严扫视的架势也让堂下的景弘有些莫名的遥不可及。
景弘又看了看散落一地奏折,方才的好心情此刻布满阴霾。但是景弘是抱着和解之心来的,他想挽回这段感情,便平复心中的波澜,强笑道:“铭儿,你怎么了?”
景弘这句铭儿一说出口,就发现自己很不舒服,不似从前那般舒心,没想到铭蕊的话更让他憋闷。
铭蕊潜退左右,缓缓地站起来,与景弘依然疏远,冷然道:“王爷,朕如今是千乘女皇,希望你还是拘礼一些好。”
景弘没想到铭蕊会与自己这样生分,脸色有些难看,道:“女皇说的是,小王冒失了。”
铭蕊方才是盛怒下对景弘的试探,没想到景弘竟然这么快就生气了,怒火就更向上冒,铭蕊气急败坏地问:“你为何迟到了?”
“我方才路上认错了一个人,所以来迟了。”
铭蕊以为他说了谎话,如果他认错了回雪,回雪怎么会向她哭述,便道:“你看见的那个女人你觉得她是南宫回雪吗?”
景弘感觉到铭蕊语气里的质疑,便道:“我与南宫回雪虽然相识,但不熟悉,所以认不清出真假。”
铭蕊咬牙切齿道:“你还在撒谎?你与她不熟悉,为何与她在后花园私会?你与她不熟,为何明明知道她是我的仇人,还要替她遮掩,你自回国就杳无音讯,偏偏如今潦倒失势,被人夺了皇位才来找我,是不是要利用过我,再过河拆桥,轩辕景尘我再也不会信你,你就是骗子。你与南宫回雪关系暧昧,那个妖女真是荡妇。”
铭蕊越说越是激动,最后道:“来人,将北王妃传到宫中,朕要亲自审问她,到底与多少男人有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第五家的血脉。”
外面侯旨的太监听到铭蕊尖锐的命令,急忙出宫传口谕。而殿内依然是铭蕊和景弘两个人,景弘不可置信地看着疯了一样的铭蕊,面如死灰:“铭儿,你方才说的是真话?”
铭蕊目视远方,目光倔强:“是。”
景弘颓唐地倒退两步:“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在你心中是一直如此不堪,还是因为我如今大势已去让你瞧不起?你既然如此看我,我只当我没来过此处,告辞。”
看着景弘决然离去,铭蕊双腿微动了动,还是停了下来,她明白此刻的自己,即使将景弘拉回来,来日还是会将他气走,因为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是有一点他可以断定,她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南宫回雪,她要杀光她所有的亲人,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回雪刚回府,宫里就来了旨意宣她进宫,云啸从太监凝重的脸色中看出事态的严重性,问清了来龙去脉,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回雪,回雪握了握他的手道:“你信不信我?”
云啸点头道:“我信你,可是你为何偏偏去招惹轩辕景弘,犯了皇姐的忌讳?”
回雪一双清眸顿时泪眼婆娑,哽咽道:“多日来皇姐一直对我心存怨恨,回天教一日不除,你一日不能当皇帝,可是我知道有我在,你不会对回天教大开杀戒,如此一来,我便成了你成就大业的绊脚石。我其实知道你一直在暗中积蓄兵力,准备夺皇位,我不能允许我总是拖累你,我要给你一个忤逆你姐姐的理由,好让你名正言顺的当皇帝,而这个理由就是你皇姐杀了你的妻儿,只要她做到不仁,天下人就能体谅你的不义。”
云啸震惊地看着回雪,他万想不到回雪会为了他想出这样牺牲自己的计划,心如刀绞,紧紧的将回雪拥在怀里,眼睛中内疚,怜惜,还有满满地爱:“回雪,你怎么会这么傻?你要记住,不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你和孩子一定要好好的,你不准再有这样的想法。”
回雪将头埋在云啸的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往事历历在目,心痛,心酸,心冷,第五云啸,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你能亲手将剑刺进我胸口,怎么会见不得别人伤害我?
云啸将太监打发走,又拉着回雪进了书房,将莫少龄叫来,递给他一封密函,便与回雪一同进皇宫面圣。
由于圣颜大怒,皇宫之内人心惶惶,自从铭蕊登基之后,这个皇宫乃至整个国家都是如此恐慌,因为她们的女皇狠戾暴躁,变化无常。
走到了养生殿,太监见到了云啸,便恭敬道:“见过王爷,皇上要单独召见王妃,不准任何人入内。”
云啸冷笑,目光森寒:“拦路者,杀无赦。”
太监被云啸的目光吓得胆颤,忙识趣的退后,云啸则温柔的搀扶着回雪,一步一个台阶,缓缓的走进大殿。
铭蕊方才的气还没消,见到云啸对回雪呵护备至,心中怒气更胜,怒喝道:“云啸,朕只召她一人觐见,你敢进来,要抗旨不尊吗?”
“皇姐,回雪身怀有孕,受不得累,臣弟必须要呵护在旁。”
铭蕊扯起嘴角,冷笑道:“你似乎为了这个女人,要和我撕破脸皮,不过你知道你的这个掌上明珠与大胜现在的皇帝轩辕景尘曾经在江南烟花美景中,曾有过多少个日日夜夜吗?你知道她嫁为轩辕景明之皇后时,你的爱妃与那景明共度多少梁晓吗?不仅如此,她还嫁过死去的第五乘风,他们夜夜欢好,人人得知。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妓女。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和谁所出,我绝不能允许这个孩子混淆皇室血脉。”
“够了,臣弟说过她不是南宫回雪,她是我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妻子莫映雪。”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弟弟,你知道她就是南宫回雪的,她的身子早就污秽不堪了,她害死了我们的父皇,她还勾引我唯一的轩辕景弘……”
“皇姐,不论她是谁,她有过什么身世,她就是她,我爱的她。”云啸青筋暴起,他怎么会不知道回雪的过去,可是回雪声名狼藉全是因他当日的一念之差,如果他不刺她那一剑,她怎么会差点含恨而终,怎么会颠沛流离到了大胜,差点毁了清誉,怎会与铭蕊的误会越结越深,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铭蕊见云啸还袒护回雪,忍不住哀嚎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所有人都被你夺去了,南宫回雪为什么你要这么心狠?”
回雪就是要看见铭蕊与云啸彻底反目的场面,但是她没有做过的事,她必须要说清楚:“铭蕊,当日我之所以答应嫁给轩辕景明,不是贪恋他的皇后之位,那时我失忆了,只听人说你曾经待我不薄,我便觉得理应救你,所以我才会去大胜。后来我在大胜的国宴上用我会跳的舞来引你父皇的注意,并不是故意气他,而是我想通过他知道我自己的身世,我并不知道我的那些表演会气到你父皇病发。至于后来轩辕景明派人追杀你们父女,也是他擅作主张,我知道时已经无力阻止。我若诚心害你,在宫中潜伏多年,我有多少个机会下手,我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你不明白吗?”
铭蕊听到回雪此番肺腑之言,心中郁结更甚,难道回雪一直如此坦荡,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吗?但是回雪毕竟是回天教的人,她怎么会不急于复古呢?铭蕊道:“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你只不过是没有找到对我下手的好时机,你怎么会不想复国?”
“复国大业,振奋人心,可是百姓因战争流离失所,尸横遍野的事我不想再看到,我只想让回天教余部能够安身立命,能让天下苍生平安度日,可是偏偏在我决定了这一切时,你要把一切摧毁,你杀死了我师兄,你杀死了那些即将退隐的师兄弟,你杀死了我所有的希望。”
铭蕊看着回雪泪流满面,突然开怀大笑,对四周道:“众卿家,都出来吧,你们应该听到了,她不是莫映雪,是反贼南宫回雪,来人啊,将她拿下,即刻问斩。”
云啸立刻护在回雪面前道:“谁也不准碰她,她怀有皇室血脉,皇姐要等她生产完才能行刑。”
“不可,她诡计多端,留着只会夜长梦多,且她腹中孩子有前朝余孽的血,不能留,来人啊,拿下。”
云啸眼露血光,冷然道:“你当真要立刻处决了她?”
铭蕊斩钉截铁道:“刻不容缓。”
众大臣见云啸目光凶悍,心中战栗,又想古来就有罪妃生产后再处决的前例,便进言道:“皇上,此罪女怀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子嗣,待她产后再处决不违先例,待王子产下后可以隐瞒其生母身份,尚为妥当,皇家子嗣不可轻易处决啊。”
铭蕊愤恨地看了一眼老臣:“朕意已决,君无戏言,来人,处决。”
正在这时,殿外有人喊道:“慢着,南宫回雪不能杀。”
众人齐齐向来人看去,谁也没想到出言如此铿锵有力的人,竟然是平时文邹邹病怏怏地威远侯世子段紫黙,此刻他身披战甲,雄姿勃发,威仪万千,让人不寒而栗。
谁也没想到段紫黙竟然会穿上如此沉重的铠甲,对此,他们除了震惊,还有恐惧。因为他手里握着武器进了内殿。
铭蕊怒斥:“段紫黙,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持利刃进殿,你要谋反吗?”
段紫黙微笑道:“是啊,我等你们姐弟相争等了好久了,皇宫已经被我包围,你身后的宝座马上就是我的,不过南宫回雪还不能杀。”
铭蕊愤恨道:“段紫黙,你既然想谋朝篡位,你就该把南宫回雪杀了,否则你要和前朝反贼平分天下吗?”
紫黙傲慢地走到铭蕊身边,戏谑道:“你求我,我就杀了她。”
铭蕊虽然知道段紫黙不简单,但是从未见过他如此险恶地模样,嫌恶至极:“段紫黙,你真是恬不知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让我求你。”
紫黙大笑:“我的好表妹,你太让我伤心了,从小到大,我对你有求必应,我喜欢你,爱护你,我甚至为了你让天下人以为我是龙阳癖,我做尽好事讨好你,你今天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你一直觉得算什么东西吧。当我的野心勃勃被你熄灭的时候,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我的真心,现在好了,我对你再也没有情了,我不会再怜悯你这个孤傲偏执的女人了,我还是喜欢你身后的那把椅子,它再凉薄,也不及你冷漠,我这个表哥只是你的垫脚石。”
“你不必为你的忤逆不道找托词,你若谋反,也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重。林尚仁已经在皇宫外埋伏好了,朕早下过令,有风吹草动,便格杀勿论。”
回雪看了看段紫黙,段紫黙笑道:“表妹,你真的不能杀回雪,轩辕景尘已经大军压境了,他说不见到回雪就不退兵,我可不想根基未稳,就要带兵打仗。”
云啸眉头微蹙,满脸疑惑地看着回雪道:“你早就准备好了?这是你布的局?”
回雪没有力气抬头看云啸,只是淡淡道:“我也是迫于无奈。”
云啸苦笑:“无奈?你什么时候开始和轩辕景尘的?”
回雪道:“从我想起来当初是你亲手将剑刺进我胸口里的时候开始的,我知道原来我一直那么傻,你借着我的手杀死了回天教那么多无辜的教众,包括他们毫不知情的家人,我要为那些人讨回一个公道。”
“你爱他?”
回雪苦涩的摇头:“我爱的人早死了。”
云啸心痛地地看着回雪道:“你原来城府这么深。”
回雪没有说话,段紫黙却朗声道:“第五云啸,她城府不及你深,你杀了第五乘风,冒充乘风登基,又以诛贼有功而获免进宫,这一连串的布局多么天衣无缝啊。这么多年来,你远在北国穷乡,竟然能够收买朝臣,为你掩人耳目,足可见证你是多么的深思熟虑。”
紫黙此言一出,满堂人一片唏嘘,但是有人也觉得所言有理,乘风在位期间性情大变人尽皆知,确实匪夷所思,但是说话要有证据啊。
紫黙笑着拉上来一个女子,此女子已经被打的半死,但是眼里仍是不服气地瞪着段紫黙,段紫黙悠然地走到女子面前,将女子散乱的头发撩了起来,道:“看清了吗?这的第五乘风的宠妃德妃玉芊儿,玉昶侯爷的爱女,该是被处死的,可是却安居在北王府中,北王之所以冒险将之金屋藏娇,是因为玉昶大人劳苦功高啊。如果这件事没有信服力的话,另一件事,大家更会觉得不可思议。司徒法王司徒将军的爱女司徒婀娜嫁给的不是北王,而是北王的替身莫少龄,当年北王在京都冒充第五乘风当皇帝时,在北国应付铭蕊公主的也是他的替身莫少龄,这个替身替照顾家人,处理政事,甚至替娶亲,真是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