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已经沉下去了,应该不会,他就算是负伤在身,那一身武功总是在的。钱诗诗唇瓣颤抖,心跳如雷,怨自己方才怎么出手那么急,也没掌握好力道分寸。面上已经很是焦急,但那个人,却仿佛真的消失了一般。
“你在哪里……浩天……浩天……”这诺大的湖,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回荡着。
钱诗诗突然蔫了,整个瘫坐在船上。突然,船动了一下,她只感到背后一股凉意袭来,猛地转过身,见有抹麦色扑向她,将她牢牢地压制在船板上。蓦地一抬眼,见浩天似是一头已然失控的野兽,眸子赤红地盯视着自己,显得凶狠可怕。
他的外袍已经不见,薄衫半露,敞开的胸膛处有狰狞的伤疤。
她瞧得心一痛,轻轻地用手抚上那道深深的口子,眼眸颤抖:“一定很痛吧……”
浩天身子猛地一震,抓住她肩膀的手放缓了力道,那双红丝满布的双眸这才带上一点浅浅柔意:“你怎可这般折磨本王?钱诗诗……你是想要本王的命吗?”
她失笑一声:“我干嘛要你的命,白送都不要。”
“你这张嘴——”他有些恨恨地说,还来不及出声便被浩天堵死。
她的双脚架在他的腰部,那湿冷的衣衫贴着她温暖的身子,那么紧,仿佛势要将她融入其中一般。
钱诗诗惊喘一声:“不要!”
浩天却还未从爱欲中回过神,只扣紧她的腰肢,有些忍受不住隔着亵裤顶弄着她的那个地方,她终于惊慌起来,双腿乱踢,大叫道:“浩天你放开!我不要!不要!放开!”
“那你想要给谁?”浩天忽地紧捏住她的手腕,眸子里满是阴骘颜色。
她心中大惊,咬唇道:“我们不可能……”
“还是说你和他……已经圆了房?”
“没有!”她不知道为何,见他这么问,立刻脱口而出地反驳。稍后,才又苦涩地笑了下,“就算没有……我和你也不可能。浩天,你死心吧。”
“你原本……就应该是本王的……”
“再过几日……你便要去公主陵墓,期限一年。所以……我们怎么可能?”她故意狠下心,绝情地道,心中有些后悔先前怎会那么冲动答应他,亦或是……心底深处根本就抗拒不了呢?
因为要守墓一年,所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谁都走不过去。
浩天只觉痛彻心扉,被真宗帝逼迫削弱权势他,原是天朝最受宠的洛王爷,人人攀附结交,然仅仅一转眼,竟然大势已去,所有一切便这般拱手让人。就连他心爱的女子……他都没有权利去争夺。
任她永远地……永远地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去不返。
就算此时此刻,她在他怀中……却仍然不过是似一缕飘魂般,终归是自己捉不住的。
浩天的面容渐渐黯淡下来,眼神失去光彩,仿佛失了魂般,怔怔地,却不再对她有进一步的举动。
心脏一疼,她却也无可奈何。
许久,她只感到那坚硬的船板硌得背骨发酸发疼,轻轻低吟一声,浩天才惊觉般立刻从她身上起来,顺势小心翼翼地搀起自己。
她只得咬唇,此时此刻,却不知该与他说什么话。
沉寂许久,才有人打破。
“他对你……一定很好吧。”
她微微抬头,见他神情恍惚,不觉舔了下干涩的唇瓣,回道:“太子殿下……对我一直很好,什么都做的很妥帖。本来以为入宫后会有很多麻烦,但是,好像他都已经帮我解决了呢。”
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甜蜜,看得浩天心中刺痛难当。
那样的笑容……恐怕他的余生,都见不着了吧?
浩天侧过脸,手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来,钱诗诗吓了一跳,倏地侧过身退了一步。
那伸出一半的手掌顿时僵硬不动,遂讪讪收回,只苦涩笑道:“如今在你眼中……恐怕已对本王极其生厌了吧?”
她以为是他误会了自己方才的举止,忙解释道:“只是有些吓到,我并没有……很讨厌你。”
浩天眼眸倏而一亮,但转瞬间便又彻底暗淡下去。
“这个问题……好像于本王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也是……”她紧咬了一下唇,蓦地抬头,瞳孔比黑夜中的星子还要灿亮夺目:“那我们谈些开心的事儿,别管让人头疼的事儿不就行了!总是愁眉苦脸,这样可是白白浪费这夜景呢!”
浩天望着她的面容,终还是道:“听你的。”
她点了点头,但转眼又拧了下眉,有些幽怨地指着自己的衣服道:“这个都湿了……”
浩天被她瞧得俊脸微红,咳嗽道:“本王也湿了……”
“……”
她顿时有种冲动,想要打他一拳。耍完赖皮,占完便宜,竟然就不认账了!
两个人只好顶着一身的湿衣,赶紧将船划上岸。靠岸后,他们俩一前一后上岸,却突然间远远地瞧见一群人朝他们包围过来。
“就是他们!”
“打。”
“兄弟们,冲上去!”
钱诗诗和浩天还在发愣,便见一群人在黑暗中已朝他们蜂拥而至,手里刀剑乱无章法地袭向他们。
“怎么回事!该死的!”钱诗诗忍不住啐骂一声,见浩天被一群人堵得毫无出路,然而她这边却只有几个举着木棍的人,就连跟她打的时候也是没什么气力,三两下就被她打倒,却立刻顽强地爬起来继续缠住她,让她抽不出空来去帮助浩天。
她看得清楚,明显攻击浩天的一路人武功要高很多,而袭击自己的,却是半吊子,只不过拼着一腔热血和肌肉还强撑着。
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安,心浮气躁之下,连招数也变得不再那么游刃有余。
这一下,其中一人逮住机会,猛地将木棍敲打在她后颈,钱诗诗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痛意从脖颈间传来,紧接着身子骨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只看到黑暗中那个男人一声惊天撼地的震怒声炸响,顿时血光一片,而她已来不及再看下去,眼眸一闭,意识彻底消失于黑暗中。
……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一个人的声音奄奄一息地在耳边轻唤,耳鬓厮磨,带着缠绵悱恻的气息。
她眼皮动了下,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只见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展现在眼前,略带担忧地瞧着自己,一双手撩过她耳边的发丝,见她醒来,面上这才露出笑来:“你可要吓死为夫了!”
她有些头疼,蹙眉道:“默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刚硬英俊的脸孔,浩天!她蓦地抓紧花默容的手臂,紧张地问,“对了,浩天怎么样了!”
他眸子陡然一暗,钱诗诗缩了一下手,掩住心底的急切,呐呐出声:“我跟他……是在逛夜市的时候撞见的,不是……”
“我信你。”他叹息一声,手掌抚着她的面颊,眼波柔软,“我从来都信你,从未怀疑过你,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太医还在诊治之中。”
“他受了很重的伤?”她听至此,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就连身子都禁不住狠狠打颤了一下,“那到底……目前是什么情况?伤势多重,会不会有性命之危?”
他抿着唇,唇色有些白,面上却是浅浅淡淡,一对琉璃眸子凝视着眼前的人,眼底光影随着明灭不定的烛灯显得晦暗不清。
钱诗诗并未察觉那双眼中到底深藏了什么,只满心挂念着伤势严重的浩天,忽略了他眼底的一抹寒色。
半晌,花默容才沉缓道:“目前还未醒来,听太医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恍若被当头一棒,整个人都傻傻地发愣,眼眸犹同失魂般空洞虚无。遽然间,她从床上惊起,掀开床被便要跳下来,却被花默容抱在怀中,不让她下床。
泪水抑制不住地落下来,那种伤苦悲痛,仿佛很早很早便烙印在心头,只要是有关于他的,都会令她情绪失控,难以自制。
靠近她,与她相关的人,总会波受牵连,就算这次目的不是她,但事件多多少少都与她有关!
花默容是如此,连浩天也难以幸免,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谁想要置他们于死地,但是——同时又忌惮着自己!
“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默容,我想要去看他,你让我去看他好不好。他……是为了我……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的……让我去……让我去……”她无助地哭泣着,泪如泉涌,然而花默容却牢牢地搂着她,不让她从怀中脱离。
他摸着那张泪痕点点的娇容,心底涩然苦痛:“这不是你的错……诗诗……”
终究……还是难以忘怀吗?
还是说……药效,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呢?
“默容……你让我去好吗……我只是想要去看看他而已,只是看看,就看看……我想去……真的想去……想要去啊!”她嘶声力竭地吼出声,只见花默容的身躯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抱着她的微微一松。
她一得空,竟这般推开他,便冲了出去。
“诗诗!”他蓦地大叫一声,可当他抬起头再看时,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花默容的手伸在半路,可是想要抓住的那个人,已经如蝴蝶般从他身边飞走。
那么快,快得来不及令他反应。
陡然间,他唇边扯出一丝凉薄的笑来,在无人的屋内,那笑声幽幽地回荡着,无声间扭曲狰狞。
突地,只听咔嚓一声,檀木桌俱裂,啪嚓啪嚓地发出一声声诡异脆响。
……
浩天……浩天……
她飞奔着,没有顾忌地奔驰在这深冷的寒夜中,身上不过只着了件薄衫,那冷风刮过来,仿佛要将她清瘦的身子彻骨透凉。可钱诗诗仿佛已没有知觉,只一心满满地只有浩天,只有她失去意识前那深情悲痛的嚎啕声。
诗诗!诗诗……
无数次梦里徘徊,无数次人影浮动,无数次惊醒碎裂,是他!都是他!那个人竟是浩天!
就算此生不能执手,但她却绝对不能后悔。这一刻,她只要见到他,那心心念念,心中千转百回出现于梦境中的男子!
……
洛王府。
“怎么会是这样?”重重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只见一名精装打扮的老妇人,纤长的护甲套捂着胸口,面色震怒,“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来!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着王爷的!竟然连人从王府里消失也不知晓!都给我拉下去,拉下去乱棍打死!”
跪在她跟前的几个侍卫立刻面色大变,忙不迭磕头求饶,但是叶氏却是连瞥都不瞥一下,用力用拐杖敲在地上,厉声道:“还不给本宫统统拖下去!”
犹豫了半天,才有一群人上来将他们强制性拖下去,任他们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
叶氏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似是已气到极致,老皱的面皮因怒火而在不停抖动。
她敲打着拐杖,瞧着床榻上一声不吭的苍白之人,声声悲痛:“本宫到底前世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啊!怎般会三番四次噩运不断,却是统统都降临在浩儿身上!本宫……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先烈啊!”
“娘娘,您保重身体啊!”
“老王妃要安好啊,王爷定会度过此劫的!”
“是啊,您一定要撑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