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莲华失踪

莲华见我没食欲，就把干粮收了进去，从布袋里掏出水袋——“岩龄，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露水。”
我一听，那还得了？！即使莲华陪我坐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都觉着心拔凉拔凉的，要是离开我可不得吓死了？于是我哭丧着脸看他。
他好似看出了我的恐惧，便走过去把小黑嘴里的果核扯出扔掉。小黑不满地嘶叫一声，但仍然乖乖地跟着他向我走了过来。
“那我们走吧。”他跨上了小黑，然后向我伸出他的左手。
我看着他的手掌，感觉到心在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的手掌很大，五指匀称，骨节分明，而且修长，白皙漂亮。只是手心有几处薄茧，虎口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我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里，感觉像是大人牵着一个小孩。
莲华把我提上了小黑，“在入夜以前我们就能到达山顶，我会守夜，你放心休息罢。”
“那你不睡觉了啊？”
他浅浅一笑，“你是姑娘，难不成让你来守夜？”
我很想回驳他说，姑娘怎么了？有的姑娘也不是善茬！
但是依据周围的环境，我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
小黑越走上山坡，我就越感到不舒服。空气中隐隐夹杂着一股腥味，迎面而来的刺鼻和寒冷让我连打了两个打喷嚏。
“莲华，这味儿……”我刚一转头，就看到了莲华凝重的表情。我顿时觉得不大对劲，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忽然，莲华贴在我耳边说:“快走！”
“啊？”我根本没领会他的意思，只见他从我身后一跃而起。
“莲华，你去……”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后面两个字根本说不出来了。
只见一条巨大的花蛇缠在一棵粗壮的树上，那细长的信子带着绿色的涎液，丑陋的脑袋正往莲华那个方向迅速探去。莲华握着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一支笛子，身形在半空中定格着，缓缓吹曲。
花蛇依然凶猛，但是动作有所滞留，绿色的眼珠也渐渐翻白。
与此同时，莲华的曲子也开始有些涣散，但是他依旧支撑着，努力平稳曲调，加快了手指在笛子上的拨动。
很快，花蛇的蛇身在树干上开始剧烈发抖抽搐，口中的涎液掉落到地上，在泥土上“嗞”的一声，化作了一股白烟飘散在空气中。
莲华的身形已经快稳不住了。
终于，花蛇从树干上掉落下来，盘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莲华从空中缓缓落下，然后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
我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已经无法作出任何反应了。
莲华看向我，黑色的眸依旧温润如水，带着异样的光泽。我又听到了那句话:“岩龄，快走……”
我看到了他的白衣上沾染着鲜红的色彩，比我在悬封山上傍晚见到的云彩还要鲜艳万分。就这样在那片白色上晕染开来了……
我瞪大眼睛看了它很久，然后突然感觉我所能看到的视野变成了一种红非红，黄非黄的颜色。树林、蛇、小黑、莲华……
一切东西都在我的脑海中，在那片色彩中迅速飞转，我的思绪也开始模糊不清。
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群什么东西突然窜了出来。莲华又飞身跃起，在树林中消失不见了。那群东西也跟着他不见了。
然后我再也看不见什么了，直直地倒了下去。
……
我醒来时，就见一片青色的帐幔。我傻呆呆地看了那头顶的两根柱子很久很久，感觉什么咸涩的东西划过了我的脸，流进了我的脖子。
大片大片的。
然后我发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顶了顶我的脸，伸出湿湿软软的舌头慢慢地舔掉了我脸上的水。
我一转头，就望进了小黑纯净湿润的眼睛。几乎是立刻，我崩溃了，抱着小黑的脖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小黑这次难得没有反抗，乖乖地任我抱着折腾。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拿着食物走了进来，然后放到桌上。
我打量着他，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根据我超强的记忆力，我坚信我不曾见过他。
他看了我一眼，便转身打算离开。
“喂，那个谁，你等等！”我连忙叫住他，“你有看到莲华吗？就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身上背着布袋的……还有，他衣服上有很多血。他高高的，眼睛大大的，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白的……”
凭着记忆中的莲华的样子，我尽力描述着他的外貌。那个黑衣人看着我，然后摇摇头。
我看着他摇头的动作，滔滔不绝的形容词顿时打住了，就那样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他救了我和小黑。因为如果没有莲华，这一切我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黑衣人看了我很久很久。因为他头上的斗笠垂着一层纱，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他……去哪儿了？”我把脑袋搁在小黑的头上，心情无比沮丧。
黑衣人似乎回过了神，不知想起了什么还是怎的，匆匆离开了。
小黑咬住了我的衣角，拽着我往桌子那边拖。我猜可能它是想让我吃些东西，但是我根本没有胃口。我挠了挠它的脑袋，便闷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
一闭上眼，便是笑着的莲华、黑线的莲华、沉默的莲华、鼓动着腮帮子啃馒头的莲华……
我用力地抓着被子，睁大着眼睛不敢闭上，生怕又看到一个生死未卜的莲华。这短短三天时间，我却有一种已经跟莲华走过了三年的感觉。
我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莲华还活着。如果连我都不相信，那谁还会相信呢？
渐渐地，我睡着了。
我不知身处何处，放眼望去，是一片广阔的碧潭。水波涟漪泛着柔和的光晕，一如他的眼睛。我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湖面，仿佛在跟莲华对视一般。
突然，水潭中央打起了一个漩涡。漩涡又快又急，深不可测。就在此时，一朵纯白的莲花含苞待放，从漩涡中生长出来。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渐渐屏住呼吸。
它的开放很缓慢。雪白的花瓣慢慢绽开，一片接着一片。温暖的光晕包裹着它周身，在碧潭上印下它美丽的生命轨迹。
它终于完全开放了。里面是嫩黄的花蕊，像小公主似的被白瓣围着。
原来莲的一生，是这般的芳华。也许没有绚丽的色彩，也许没有张扬的花刺，但是就是这么一点原始的纯净，触动了我心中的某些东西。
……
醒来之后是正午，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了。小黑趴在地上，半垂着眼皮看我，可怜的小身板瘦了一圈。
那个黑衣人坐在桌旁，擦拭着一把剑。
我下床，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喝。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擦拭他的剑。
我这才想到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好好谢谢他。于是我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问道:“大侠，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这是在哪儿？”
“四方域。”说完，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放到桌子上。
“呃？这是给我的？”我指了指自己。
他点头，“我走了。”
“啊？你走了？！”我惊愕，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不不不，大侠，你看我一个姑娘家的，在这个地方很危险的。要不这样，我做你的跟班，做到等我找到我朋友为止，好不好？”
我至今记得莲华的话，四方域是个危险的地方。如今莲华不在我身边，我只能暂时找个依靠，然后再慢慢找他。
黑衣人看了看我扯着他衣服的手，没说话。
“大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一会儿我就去弄一套小厮的衣服，以后你的什么洗脸穿衣都由我包办，你看你只要管我吃住就够了，工钱都不用付，多划算啊！”
他似乎被我的话打动了，木在那儿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了看小黑，祈求道:“大侠，那小黑它……”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多谢大侠。我叫……呃……”本想告知他自己的名字，然而突然想起莲华说的“你要是告诉我名字，我就得娶你啦”，不由得顿了顿。
黑衣人看着我，似乎等着我的下文。
“嗯……以后大侠就叫我小白好了。”说完这句话，我仿佛看到了小黑哀怨的眼神。
黑衣人没说什么，点点头。
“大侠，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洛城。”
“洛城是哪儿？”
“四方域的都城。”
“四方域还分都城和小城吗？”
“嗯……”
……
一路上我问了他许多问题。原来四方域是由洛城，平阳城，西城和兰肆城构成的一块区域，是历来召开武林大会和武林争霸的地点。每个城里都有一个城主，每当武林大会时就会开始张罗。
但是我问到他的名字，他就会沉默下来。几次下来，我也习惯了，就张口一个大侠，闭口一个大侠地叫。这位大侠也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洛城即将举办武林大会的第一场比赛，也就是淘汰赛，将一些装大头的小喽啰给刮掉。
我以为他要去参赛，于是万分崇拜地看着他，“哇，大侠，那你是想当上武林盟主吗？”
黑衣大侠瞄了我一眼，沉声道:“我不过是去观战。”
“啊？你不去参赛啊？”我失望地低头，“其实莲华带我来这里，也就是来瞧瞧的……”
他的头转向我，看了我很久。我觉得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