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细儿之死

我并不觉得难受，因为她并没有真的掐住我的脖子。即使收紧了一点，也不妨碍我的呼吸。我知道这个女人不敢杀我，所以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莲华！快抓住她，她不会杀我的！”
此时，我就听到耳边传来她的一声怒骂，然后脖子上好像被人打了一下，就没意识了。
……
醒来时，莲华坐在床边陪着我，老头趴在桌上打盹，大侠站在窗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和莲华。
我艰难地支起上身，“莲华，抓到那个假绿意了吗？你师父和绿意救出来了没有？”
莲华摇摇头，说:“被她逃了。我们之前去地牢里查看时，我师父和绿意根本不在那里。”
我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个假绿意的眼皮子底下，她们可能早就得到消息，所以临时把人转移了。”
这时，大侠走上来，道:“人应该是安全的，她们需要几个护身符，给自己一条退路。”
“大侠，你怎么来了呀？”我喜出望外，“你的事办完了吗？”
“之前在兰肆城，我突然收到门中的紧急信，里面说我师父突然暴毙而亡。我回到门中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师父……是被杀的。”
“啊？那你之前去闵都办事，不会……杀人凶手就在闵都吧？”我惊讶道。假如是闵都，有这么大能力的人又是谁呢？
“不一定是在闵都，但是我怀疑……”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是皇族中人。”
“皇族？”
“闵都是皇族之地，所以我才去闵都调查。可是……并没有什么线索。”
我看向莲华，“莲华，你觉得呢？我不觉得是皇族呀，你不是还去找王爷讨救兵吗？若是皇族中人，肯定会阻止的呀！”
“是如此没错……可是这也不能排除皇族的嫌疑，也许他们是想掩人耳目。”他说。
我想了想，问他们说:“皇族和江湖本是不相干，为什么突然就干涉到玉女宫和天山门呢？”
莲华并没有说话，大侠却摇摇头:“一切的事情都太过复杂。眼下我师父死了，玉女宫的宫主失踪了……接下来，是不是蓬莱岛……”
这时候老头醒了。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们三个一眼，然后……又睡回去了。
“师父！你怎么又睡过去了？”我拉拉莲华的袖子，“快，帮我叫醒他，不然他可以睡上个一天一夜不醒来。”这个老头，有一次差点在睡梦中饿死了！
莲华正要上前去，大侠却抢了先，从袖子中弹出一块碎银子。
老头虽然又懒又贪吃，但还算是老姜一只。他一听到不寻常的声音，身体自动反射跳起来，在半空中旋转一周半，然后直直地砸在了地上……
又睡过去了。整个场景跟耍猴似的，逗得我傻乐呵。
笑着笑着，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有些心塞，根本笑不出来了。
“莲华，王爷呢？他来了没有？”
莲华摇摇头，说:“四王爷没有来。”
我感觉有几分落寞。也许那日我真的伤到了他的心，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莲华……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可是……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呢？”我有些迷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我很想去认错，去把他挽回来。但是……我错在哪儿了？
“你后悔你当时的决定吗？”
莲华轻轻地揉着我的脑袋，声音有几分温柔，几分安慰，还有几分坚定:“岩龄，不要把任何人想象成你自己，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后悔？”
扪心自问，我后悔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舍不得，浑身上下都叫嚣着舍不得。但是王爷啊……
被我伤成这样，你还愿意来帮我。我该对你说什么呢？
不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太伤人。
“莲华……”
“嗯？我在。”
我觉得我心里一阵阵发疼，疼到了喉咙，疼得我都没法好好说话了。
“我想去看看他。”
莲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他回锦阳城了。”
我点点头，“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在天山门。我师叔已经派了人手看守玉女宫，而且也动用蓬莱岛的势力去找我师父和绿意了。我想天山门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线索，便自作主张带你来了天山门，”他顿了顿，在我耳边加了一句，“天山门离锦阳城不远，也就一日的功夫，我带你去散散心可好？”
我抬头看着他温润的眼，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开了一些。
“好。”
“大侠，我们住这儿方便吗？”出于礼貌，即使知道莲华应该已经征得了大侠的同意，我还是问了一声。
大侠看了我们许久，最终道:“你们最好少走动。天山门如今已是一盘散沙，各个弟子自起一派，内讧严重。我不希望你们在天山门受到伤害。”
“你的后颈淤青了，休养一日再走罢。”
我摸摸后颈，确实有些疼，不过又有些凉凉的，大概是莲华帮我上过药了。
大侠站了许久，似乎都说不上什么了，便道:“门中事物繁多，我先走了。”
“啊，你去忙！”
我已经浪费很多大侠的时间了，不想再麻烦他。
大侠转过身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他见我正跟莲华说话，随即转头离开了。
我奇怪地问莲华:“大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莲华看了眼大侠离去的方向，“也许吧……不过他没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哦……是不是我们太麻烦他了，他其实想让我们走，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莲华摸摸我的脑袋，“不会的，他不会这样想的。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我。”
我搂紧他的腰。
“莲华，有你真好。”
……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好，有时候就看不见别人为你的付出了。
第二日我和莲华前往锦阳城的路上，我有了一种退缩的心理。也许是因为我伤了他的心，觉得很难过，担心他不原谅我。
莲华对我说:“你去时最多在远处看看他，别靠近他。”
我有些啼笑皆非地说:“莲华，没那么夸张，王爷他不会伤害我的。”
“你只要听我的便好。”
莲华的语气很强硬，有点像那日阻止我去梨花林的细儿。想起梨花林，那件事情我倒是没问过莲华。
“那日你为何要跟绿意手牵手地在梨花林？”
莲华愣了一下，反问我:“梨花林？”
“对，梨花林！那日在梨花林外，我都瞧见了，你就是跟她手牵手，说说笑笑的！”
我生气地说。
“我并未和绿意去过梨花林。玉女宫的几日，我一直在床上调养。”
我看着他的眼睛，纯净的水光告诉我他没有说谎。那那个人……
“绿意她精通易容术。你所看到的，也许是她把谁易容成我的模样，故意来气你罢了。她的容貌原本也是朴素至极，如今这副精致的花容月貌也是她精心所饰。”
我着实吃了一惊，原来那大包子妹的漂亮脸蛋是自己造出来的呀！唔……不知道她的包子……
我探究性地看向莲华。
莲华似乎得知我心中所想，对着我的眼，无语凝噎。
“莲华，那之后要是还查不到凶手怎么办？你说……这个幕后黑手还会不会作案了？”
我希望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早点结束，我也好把莲华带上山，跟老头一起快乐地生活。
没错，这就是我简单的梦。
“让天山门内讧，又偷梁换柱玉女宫，幕后人的目的绝非那么简单。这一定关系到江湖势力，也许……他是想取代，或是控制这些势力去帮助他做什么事情。”他表情凝重地说。
他如此说来，我猜测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甚至……
“对了，岩龄，”莲华皱了皱眉，说，“有一件事情你得知道，但是你听了后会很难过。”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呀？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就在莲华沉默的那一刻钟，我心里又冒出了无数种猜测:因为宗师父的事情，他要暂时放下和我成亲的事？还是他和绿意从小就有婚约，他现在才告诉我？还是……
结果，他对我说:“细儿死了。”
我此时的脑海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一片空白。
“两天前我们搜查玉女宫寻找我师父和绿意时，发现后山有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都是人的尸骨。细儿的尸体就在里面，”他很不忍，“是被活生生打死的，身上全是鞭痕。我们去时，差点没有认出她，她的有些骨肉已经被老鼠和蛇吃掉了。还好后山阴凉，所以……”
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也不说话。
很久之后我才想起来问他一句:“你把她安葬了吗？葬在哪里？”
“葬在玉女宫后山的那片树林中。等我们回去后，你可以去看看她。”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们把她的骨灰拿出来吧，她不会喜欢那里的。”
“那……”
“她希望自由，我想把她葬进海洋。这样，她就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了……”
“那天，她求我带她一起走，我为了自己，所以没有答应……”
“她不喜欢玉女宫这个地方，但是她是真心喜欢我，把我当朋友……”
“也许当时她想的是……”
她已经没希望了，注定在玉女宫一辈子，但是起码她能用她的所有筹码换我短暂的平安。
“莲华，你知道吗？那日在梨花林前，她拉着我不让我进去。她也许知道绿意是故意的，她不想让我伤心。”
人还在时，总是猜忌不断，憎恶不断。人不在了，一回首，其实一切全都是自己太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