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二十年前

“你怎的突然记起我这个师父来了？”他轻哼了一声，“不去陪你的小情郎了？”
  我才不搭理他的醋话，捏起一颗就落了下去。他也不阻止我，任由我捣乱他的棋局。我这才知道，他是真的寂寞了。
  “师父，很久没和你说话了，我们来说一说罢。”
  他瞥了我一眼，说:“你想说什么？”
  “现在我们都已经不在悬封山上了，就不说山下的事情了。要不……讲讲你年轻时候的事吧！”
  我一说到他年轻时候的事儿，他便有几分得意洋洋。
  “你应该也知道我当年的名号了吧，江湖好友给我的一个名称，九空天人。因为我的轻功天下无双。当时我和那小子的师父，宗卿水，还有当时的五皇子，现在的九襄郡王并称武林三大家。虽然我们三人都有这个名号，但是我们可没什么交情，尤其是宗卿水那个死冰块……”
  听到这里，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宗师父是死冰块？”
  “你师父那时可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回眸一笑迷倒万千少女，就宗卿水那个死冰块每次见到我都板着个脸，好像我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他气呼呼地扯着自己的胡子说，“听说他后来和玉女宫的那个小姑娘分了，这个死冰块，真活该……”
  “那你们三人中，武功谁最高？”
  “这个倒是没有正式比过……不过郡王爷曾经是当时驰骋沙场的凌风将军，被周边国家称为不败之神……大概是他略胜我们一筹，”老头眯了一口小酒，继续说道:“可惜的是……当年他跟当时的太子的一个妾有私情，后来那个女的死了，他也被皇上贬到九襄，做了个郡王。唉……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我倒觉得这些经历有几分像王爷的，心里为那个郡王也有些惋惜。
  “那这事儿……连先皇都被惊动了吗？”
  “说来奇怪，当时的太子一点都不知情，皇上却知道了。他下了一道密旨，让郡王交出兵符，然后将他贬到了九襄。他这一生都因为那个女子耿耿于怀，未娶妻纳妾，膝下也没有任何子嗣。”
  “哇～”
  老头正要说下去时，莲华和薄凉大侠走了过来。薄凉又带了一坛酒过来，不知纯粹是在招待还是想讨好我家老头。
  老头一闻到酒味儿，立马跑向薄凉大侠，惊叹:“这是，这是……五十年的秋子红？”
  “前辈，这是六十年的。”
  老头一听，口水更是哗啦啦地流，问他道:“小子，你这是……给我的？”
  薄凉大侠点点头，把酒递了过去。老头接过以后，跟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捧着坛子爱不释手。
  我为他的厚颜无耻感到羞愧，轻声道:“你怎的随便收人家的东西，哪里有不要钱的！”
  他回嘴说:“你不也是吗？头上戴的什么，那小子送你的簪花？你是给他钱了还是让他占便宜了？”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哼哼！”
  我扶额，竟无言以对。
  他一边拆酒一边嘟囔:“真是的，看看人家薄凉小子，这些天给我又是好吃的又是好喝的，你说你跟着那个穷小子过什么日子，你本来就已经够穷了……”
  我看了莲华一眼，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我心下有几分怒火，压低声音道:“莲华不是什么穷小子，你再乱说话，以后都别想喝酒吃肉看美人了！”
  老头瞥了莲华一眼，也闭上嘴，安分地喝他的酒去了。
  我知道比起莲华，老头更喜欢薄凉大侠。不是因为什么贫富差距，而是因为老头看不清楚莲华的心思，薄凉大侠的却明了又明了，所以有几分忌惮他。
  我走向莲华，说:“你们俩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我们在聊大长老之事。岩龄，你今天莫要跟来……”
  我一听，急了，道:“为什么我不能跟去啊，我不管！不是之前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吗，现在怎么突然说不让我去了？”
  “这……”
  “莲华～你就带我去吧，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莲华莲华莲华莲华～”我扯着他的衣袖开始无耻撒娇卖萌。
  他果然一听，就拿我没办法了，只能点头答应。
  老头在一旁哼了句:“不害臊！”
  我才不理会他这般酸溜溜的话，莲华倒是有些害臊起来了，扭捏地推拒了一下。我把他扯得更牢了，说:“你这是作甚，不要因为我师父就怎么样。以后又不是我师父嫁给你。”
  我说得很直白，因为我想让老头看到我的决心，那莲华也不必如此尴尬了。但是没想到，老头和大侠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去去去，早点嫁了人去，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了！”他把那坛秋子红摔到地上，甩袖起身走人。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一下子愣住了。大侠连忙追了上去。莲华无奈地对我说:“岩龄，你不该那样说的。”
  “可是……上次在铁牢里他明明说过的啊，因为你是宗师父的徒弟，他肯的呀。我以为他这样是有些……”我忽然住了嘴。
  “以为……什么？”
  我干笑两声，说:“莲华，没事的，我师父他就是这样的……只要我喜欢，他就不会反对的。”
  莲华没说话，神色不明。
  “你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吧，他也许有什么想法……我们三个人好好谈谈，行吗？”
  “好。”
  我松了口气，和莲华便走了上去要找老头，却在此时，那樊七又来了，还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站在我们面前，鞠躬道:  “二长老请公子和姑娘今晚去大堂一聚，为公子和姑娘接风洗尘。”
  我和莲华对视一眼。我说:  “不必了吧，我们都来了这些日子了，如今接风洗尘……”
  “这……公子，姑娘，弟子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子和姑娘不要为难弟子。”他表情十分为难，而且不敢看我，眼睛直瞥莲华的袖摆。
  他这次倒是说得客气，那我也不好拒绝了，便问他道:“那好吧，不过……都有些什么人去啊？薄凉大侠去吗？”
  “师兄自然是去的……已经另有弟子去通知师兄了。还有尊师九空天人，几位长老，都在的。请姑娘和公子今晚酉时到大堂，弟子还要回去向二长老禀告，先下去了。”
  我摆摆手，他便逃命似的走了，看来上次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豪气了，很有震慑力。这让我很是满意。
  我转身，说:“莲华，那今晚的计划……”
  “只能明晚了，”莲华皱眉，“今晚的宴会怕是要生变，岩龄，你要小心些。”
  “你的意思是……”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不过是个接风宴，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位长老就算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在宴会上吧……
  “岩龄，你想得太简单了……”莲华牵住我的手，“不如我们先回去罢，我为你的装束打点一番。”
  “啊？那……那我师父那里……”
  “来不及了，已经快申时了。”
  “好吧……”我有些失落，“那明天我们一定要找个机会去跟我师父说呀……”
  “好。”
  回到了莲华的房里，我便拿了我包袱里的那件水蓝色的流仙裙。
  莲华说:“你就这样一件衣服吗？”
  我有几分羞惭。我没有银子买什么衣服和首饰，唯一像样的一些都是他送的。
  莲华从自己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我。
  “这里面有些银子，你拿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罢。之后的事情解决了，我再为你添几身衣服。”
  那是个很朴素的荷包，没有任何绣花，还是灰白色的。不过，缝得倒是很精致。我掂了掂它的重量，发现它沉得很，大概有数百两左右。
  “莲华，这银子……”
  “岩龄，你不用顾忌什么。我师父说，所有的银子都是给我娶媳妇用的。”
  我心里有些难受，道:“莲华，你会不会嫌弃我，我什么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说:“又说傻话了。把衣服换了罢，我在外头等你。”
  我嘿笑两声:“那你的衣服……不如去向薄凉大侠借一套？”
  莲华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走出去以后，我换上了那件水蓝色的衣服。这件衣服平日里我一直舍不得穿，就皇宫里穿过一两回，还是参加商萦公主生辰宴时穿的。我捧着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照了又照。
  到了申时，有人来敲门。我这才放下那面镜子，起身去开门。这一开，我顿时吃惊万分，眼睛都快要被闪瞎了。
  莲华还是选了一身白袍，不过这比他那件旧袍子美了不知几倍。而且不知谁给他的恶作剧，额头上点了一颗朱砂。
  旁边的薄凉大侠咳了一声，说:“那是婢女给他点的，说这样更美。”
  莲华无奈地说:“我说了不要，你还非得让岩龄来看看。这个像什么样子……分明是女子的装饰。”
  我颤巍巍地走上去，几乎要膜拜他了。这整得，跟神仙姐姐似的。
  “那天在皇宫里也没见你打扮的这么隆重。”
  “我本没打算要换的，但是总不能失了薄凉的面子。”
  我暗暗在心里记下了，下次要给莲华买一身这样的衣服。啊……还要一盒朱砂。女神就是这样YY出来的嘛……
  “小白，你今天……很美。”薄凉大侠打量我一番，清浅地赞美道。
  这话说得我我老脸一红。
  “我师父呢？”
  “前辈已经先去了。我们也去罢，长老们都在等了。”
  他们两个转身走时，我顿了顿，说:“薄凉大侠，今晚的宴会……”
  “事已至此，你且小心。今晚是一场鸿门宴，长老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说不定背地里就会捅你一刀。”
  我听他这么一说，突然生出几分害怕，不禁走上去拉住了莲华的袖子。以往我对莲华撒娇卖萌时都是这样的，也没觉得不自然。大侠却看了我的手一眼，然后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