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销魂书阁

老头子收进二十文后，掐指一算。随后，面色犹豫地看了莲华一眼。整个过程中，我一直保持沉默。因为我知道，莲华有他的用意。
过了将近一刻钟，他才说:“你这小娘子倒是福分不浅。放心罢，时间一过，便是过去了。这世，你们劫难不深。”
莲华仿佛松了一口气，然后向那老头子道谢。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之前莲华对他说，让老头子算他自己的，为什么老头子却说了我的？
莲华牵着我的手走后，我们俩便静静地走在黄泉畔，看着漂浮在黄泉上的夜花灯。
“传说……这些灯，是顺着黄泉通往阴间的，然后在阴间点燃光明，好让死去的人燃起对下辈子的希望。”
“真的假的？”
“假的，”莲华说，“哪有什么阴间阳间，死了便是死了，肉体随着时间便化为灰烬。意识，回忆都成为一滩泡影。那些所谓的鬼神，不过是人们的幻想和精神的寄托。”
“那你还信刚才那个人，他说我们这一世劫难不深，不是和你所想的相违背吗？”
“唔……这不过是我所想，是否存在这个事实我也不知。刚才那人……是八十多年前的神算子，蔺傅前辈。”
“八十多年前？”我震惊，“那他不是……”
“迄今为止，他已经一百零七岁。”
“可是他看起来……怎么跟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啊？”他那般样貌，看起来与我师父差不多。而我师父至今不过五十出头……
“江湖已经渐渐将他遗忘，他也是如此。他曾云游四海，去各地探访。如今，便是在这四方域当个无名月老，赚些银钱过日子。九年前，我便是在这夜花灯时，那奈何桥上遇到他。他对我说:‘你九年后再来这里看我时，定不是孤身一人了。’”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只是时间隔的有些久了，在月老庙里呆的久了，也许连他自己也忘了，九年前，他曾经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过什么。”
“那你刚才……问他算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琐事，你不用太在意。只是他所说的劫难……也许到了最后，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还想再问他时，却发现，我们已经走到了悦来客栈。莲华的神情有些恍惚，我也不好再问他些什么。
……
我们到达闵都时，他找了一家客栈，我们住了进去。此番又来闵都，我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莲华说:“等罢。”
我便陪着他等。不过干等也是干等，我便对他说:“莲华，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莲华点头，“好，一会儿我就去。”
我愣了一下，“我不是还没说我要去干什么吗，你怎的就不听我说下去了？”
莲华疑惑地问我:“你不就是想去闵都长街上的那家‘销魂书阁’么？”
我面瘫:“你怎么知道的？”
莲华瞥了我一眼，“这还用问么？”瞧你那猥琐的小表情，一看就是想买小黄书。
我:“……”
吃过午饭，他便去了“销魂书阁”，我换了一身他的衣服，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销魂书阁”就在长街的那个犄角旮旯里头，不过却是闻名全国的金牌书阁。里面的书本本是经典珍藏绝版，还有各种画册，非销魂书阁的书和画册就不是正品。
莲华走进去时，里头的待客间已经人满。老板娘正打着哈欠拍苍蝇，一见莲华进去，便瞪大了眼睛。
“你……”
“莲华见过七王妃。”
七王妃震惊过后，便道:“莲华公子，没想到你也有这个爱好啊？”
莲华囧了囧，然后说:“是在下的娘子……”
七王妃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你娘子不好意思来买啊？没事没事，是你的话我便不收钱了，正好待客间也满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招待你！”
“这……”
七王妃很是热情地走上来，拉着莲华的袖子，指了指那一排排崭新的书，“这些都是我们销魂书阁的新书。不知你娘子喜欢什么样的？男男女女还是男女？要书还是画册？还是比较喜欢经典款？”
“……这，我没想到还有这些分类，所以没有问过她。唔……”莲华在那些书中看了半天，最后指了一本书，“就这本《后庭花绽放的冬日》罢。”
“唉？你眼光真好，这本是我自己写的书，这个月的销量突破历史记录呢！呵呵……你看这本，这本也是我写的，”她拿出了另外一本，“很不错哟，《七日七夜密洞游》，这本还附带画册的。”
“呃……那就这两本罢，莲华谢过七王妃。”
“谢什么，你跟我们家呆子什么交情。拿去拿去，以后有空带着你娘子一起来啊！”
“好……”
莲华有些窘迫地快步走出了销魂书阁，然而在门口偷窥的我被他抓了个正着。他无奈地说:“娘子，既然你来了，为何不进去挑？”
“这就不了，这里的书都是正宗的！快让我看看，你买的这两本书是不是‘疯狂的果子’写的！”我把他手中的两本书和画册拿了过来，看了看书下的署名。
“这两本书是七王妃所写。”
我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说:“七王妃？她就是写这两本书的人？那个青陵王妃吗？”
“不错，就是她。销魂书阁也是她所经营。”
我欣喜若狂，“原来就是她！《隔壁寡妇》和《攻之有道》的作者！”
莫名淡疼的莲华君:“……”
“这是她的新书吗？”
“是的，听说销量不错……”
我尖叫一声，然后拉住他的手立刻冲回了客栈。
……
“《后庭花绽放的冬日》？唔……讲的是冥王司徒和平民男子澜修的三生三世虐恋……”我一边爱不释手地看着包装上的大致内容，一边用脚踹了踹正在喝茶的莲华君，“你是要自己看呢，还是我讲给你听？”
莲华似乎不大喜欢那“菊花绽放”几个字，便拿了另一本《七日七夜密洞游》过去，“你看那本，我看这本，我不看那本。”
于是，这样分配完后，我们俩便开始看了起来。
我翻开来，从第一页开始看……
冥王司徒在阴间掌管一轮生死簿。有一日，他发现簿子中一男子的命数出了转变，便去了民间探访……
……他对澜修一见钟情……啪啪啦啦开始船戏……
……他决定带澜修回阴间……啪啪啦啦一堆船戏……回去的那天晚上，啪啪啦啦又翻云覆雨……
回到阴间后，司徒十分宠爱澜修……啪啪啦啦各种野地实战……
……澜修亲眼看见司徒与一女子在一起亲亲我我，便冲上去，怒道:“你……”司徒不甚在意地说:“不过是个侍妾，你那么在意作甚？”澜修气急，便挥袖离去……之后司徒一直找不到澜修，便去阎王那里偷偷看了转生轮。结果看到澜修与另一男子在一起说说笑笑，他便生气地跳了下去……
好了一世结束，第二世开始……
我一边继续看着书，一边伸手过去想要拿茶壶倒一杯水，却怎么也摸不到茶壶。抬眼一看……
莲华一手捧着书，一手捧着茶壶，目不转睛地盯着书看，耳根子却已经红了个遍。
“相公？莲华？”我喊了他一声，他竟然没有听到似的，一直看他的书。于是，我一把把他的书抽走，定睛一看—— 嗬！好家伙，原来是在看大篇幅的热血沸腾的船戏，还带有画册。我瞥了他一眼，他默默地扭过头去不理我，大概是在怪我抢了他的书。
“相公？”
他还是不搭理我，只是眼角微微瞟了瞟我手中的书。我怒极，把书丢给了他，然后继续坐下看我的《后庭花绽放的冬日》。我扔了书后，他才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娘子，你生气了？”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不理他，径自看我的书。他喊了我几声后，见我不搭理他，就放弃了这个无意义的事，转而又捧起了自己的书看。
哼！
他看完那本书时，正是吃晚饭。这丫见我还是不理他，这下才开始警觉起来，连忙凑过来给我夹了几筷子菜，对我笑笑。
我决定这次让这个呆子好好反省一下，于是默默地把菜夹出了自己的碗。
他的眼神很受伤地看着我，委屈地捧着饭碗不说话。我也不搭理他，谁让他有了书就不认娘子了，这算个什么事？难道我一大活人还比不上一本书？
上床休息时，他见我依然不理他，然后有些急了，没经过我同意就把爪子伸了过来，“娘子……”
我又给他拍了回去，冷冷地说:“睡觉！别烦我！”
这呆子好像被我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默默地躺下不说话。许久许久，我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又把爪子伸了过来，在我的胸口蹭来蹭去的。
我软绵绵地拍了他两下，表示我要睡着了。结果这厮倒好，以为我原谅他了，然后急吼吼地压了上来就是一阵乱啃。
终究，我被他吵醒了，也被他惹毛了。随即，一脚把他踹下了床，“出去，有多远滚多远！”然后，被子一盖，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不见了莲华的踪影。我下床，找遍了各个角落还是没找到，不禁有些心急了，连忙打开了门—— 结果，他穿着单衣，缩在门口的角落里睡着了，还睡得挺香，看得我一阵心疼。这呆子难不成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
我戳了戳他，“相公，醒醒！”
他很快就被我戳醒了，看见我，就委屈地又往门外缩了缩，一句话也不说。
我连忙去里头拿了衣服，然后出来给他披上。他没有拒绝我，只是撇着头不理我。
“你这呆子，怎的在门外睡，也不穿衣服，不怕着凉？快进来罢！”我心疼地掐掐他的脸。
结果，他很难过地摇摇头说:“娘子不是讨厌我吗？昨天，昨天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不进去，不要进去！”
我哭笑不得，这丫还跟我耍起脾气来了。我摸摸他的脑袋，感到手心有些发烫。
“别闹了，你发烧了，先进来，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不进去！”他撅起嘴，说不进还就是不进去。
我真是拿他没办法，“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进去？”
结果，他依旧坚持他的决定:“不进去！”
我很想甩一句“不进就不进，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进”，然而，我一点也做不到。他可怜兮兮的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的惨样，我越看越心疼，何况他还发烧了。于是，我无奈地说:“你昨晚想干什么，你要是进去，我就依了你。”
果真，此话一出，这丫别过头来看了看我，“娘子，这可是你说的。”
“得，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