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人来访

  我点点头，也没有了画的兴致，站起来说:“放心吧，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对了，”我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你之前，是跟着哪个娘娘的呀？”
  “细儿之前是随着江妃娘娘的，就是七王爷的母妃……如今，江妃娘娘和其他娘娘们都被陛下送去了边关做……”她顿了顿，敛下了眼睑，“做军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细儿，张目瞠舌，“细儿，你说她们被送去做……军妓？连皇后娘娘也……”
  细儿点点头，“除了太后和所有的太妃送去了念慈庵，其余女眷都送去做了军妓，包括所有公主、郡主。姑娘，这些细儿本不该对你说的，只是……”
  “可是……可是那些是他的亲妹妹不是吗？他为何……”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抓了抓我的头发，“那……皇子们呢？”
  “皇子们暂先被关在天牢，陛下择日就要将他们流放边关做修城的奴隶。姑娘，这些都是寻常事……陛下不杀尽他们，已经是对他们的大恩大德。前几代的登基帝王都是杀尽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以保全自己的皇位，但陛下……”
  细儿这番话让我更是有些难以接受。我天生定不是宫廷里头的命，不然也不会受不了这些。不比其他人，王爷着实太过残暴，就算将男人流放边关，好歹女眷……
  我和细儿沉默了许久。最后细儿道:“姑娘，今日折腾这些打扮，已经一上午没吃东西了，细儿去御膳房给你拿些点心。”
  她径自走了，留下我一室不语。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猛然意识到她不是我一开始所想的那么单纯。她只是，将一切一切内敛的情绪都掩盖着，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只有不知不觉中才会不禁意流露出来。
  如此一想，我便开始有些迷茫。如果连细儿都信不得，那这皇宫之中，还有谁能信得？灵云他们如今自身难保，又不能像细儿一样随时都能见我……
  我看着门外的热滚滚的空气，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连忙上去关上了门。然后，背靠在门上重重喘了一口气。
  我此前一直未想到，也许……王爷是派了人在碧嫣宫里监视我的，不是细儿，便是隔墙有耳。
  我一个人在房里呆了很久。细儿回来时，依旧是原来那个蹦蹦跳跳的模样，然后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
  “姑娘，让你久等啦！因为糕中糕的厨娘一听是你要吃，便不敢让我拿冷食给你，生生让我在闷热的御膳房呆了几个时辰，实在热煞细儿！”她拿出了那几碟精致的热腾腾的小点心、一碗冰镇的酸梅汤和筷子递到我面前，“姑娘，点心有凤梨酥、茶酥和红豆糕。厨娘本来还要多做几样，是细儿怕姑娘等久了，便急急拿了过来。酸梅汤是细儿特地去冰库取了冰出来。姑娘，趁热吃了吧，渴了便可以喝酸梅汤。”
  我看着她冒着细密汗珠的小脸带着一脸期待的神情，便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好吃吗？”
  “嗯，好吃。”糕点下肚，我才觉得有些饥饿了。也顾不得烫不烫口，一块接一块地下肚。觉得口中有些干渴，我便舀起了一口汤。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酸梅汤特别对我的胃口。也许是这个天气，里面加了冰块的缘故罢。
  细儿见我喝得急，连忙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姑娘你慢点。姑娘若是喜欢，以后每天细儿都去弄来给姑娘喝。反正……”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陛下说了，除了服侍陛下的李公公可以为陛下去取冰，还有姑娘想要时，细儿可以为姑娘去取，别人一律不能靠近冰库。姑娘，这冰，不吃白不吃呀，别人还吃不到呢！”
  我呛了一下，“咳咳！你这丫头倒是爱捡便宜。嘿嘿，听你一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我放下那个空碗，“以后你用我的名义多取一些，然后送些给灵云罢。怎么着，现在感情也该用比较珍贵的东西来联络一下……”
  细儿的脸刷得一下红了，没有说一句话。
  “噗，我逗你玩的。你到时候多取些，然后让灵云往薄凉公子和瑶鹤公子那儿也送去些。这个天气，没点冰块消暑是不行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你们陛下财大气粗，有的是钱。我替他花点掉，为我们大家谋点福利，像我这样仁慈慷慨善良的人，这都是应该做的。”
  她瘪着嘴发抖，大概是想笑但是又不敢笑。我好心挥了挥手，让她去门外笑了个够，留给自己一点思虑的空间。
  ……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几日。今日我正在继续更新我的大作时，细儿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
  这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站起身，收起了那些画，将它们都藏到了床底下。
  “姑娘，出事啦！”
  我平心静气地问她:“你慢慢说，出什么事啦？”
  “这个……”她有几分犹豫，然后说:“姑娘，等你见过外面求见的几位大人就知道了。现在时间紧迫，细儿也无法告诉你详细情况。”
  求见的几位大人？
  我皱了皱眉，前几日那些个大臣还说王爷被我迷惑之类之类的话，今日来求见，他们是想集体来给我个下马威吗？不过看细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细儿，外面这个关头，你说这些人，我见，还是不见？”我把这个问题推给了她。
  细儿一听，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姑娘，你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这些事情……怎么问细儿一个奴婢呀……”
  我睨了她一眼，“也不知是谁前几日嚷着要我置身事外的，还说什么后宫不能干预朝政。现在朝政大臣主动来找我，那你说我……到底见不见？”
  细儿哭笑不得，“姑娘，你又在逗细儿了。若是姑娘愿意听取细儿的意见，细儿觉得……姑娘还是去见一见的好。”
  我摸了摸下巴，“事情很严重吗？是不是王爷又哪里残暴了？”
  细儿点头如捣蒜，随后一顿，似乎想起不能认同这个话，又摇头。
  “好吧好吧，我去便是。那几个大人会来求见我这个蛊惑君王的女人，大概是走投无路了。我先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脚跨出大门，“细儿，走吧。”
  细儿点头，然后关上了门，跟在我身后去往碧嫣宫大堂的路上。
  话说这碧嫣宫，本是禁地，王爷不许除了我以外的人进出的。这几个大人，能来到碧嫣宫必是来头不小，也费尽了心思。我不禁边走边问细儿:“细儿，这几个大人，都是什么来头？”
  “姑娘，一会儿你去大堂时不用紧张。他们是左丞相夏大人，翰林院的王大学士和礼部尚书张大人，还有些三四品的大官，细儿也叫不出名字。”
  我怀疑地看着她，挑眉，“这么大的官，你还让我不紧张？我要是说错一句话，这些人可就抓住我的小辫子啦！”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碧嫣宫的大堂。
  果真如细儿所说，大概三个人领着十来个人，一见到我来了，便都做了个揖，“微臣拜见娘娘。”
  这名头听得我有些发虚，连忙装优雅地坐下，“不碍事，以后在碧嫣宫见到我不必这么多礼数。各位大人请坐吧。”
  领头那三个人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好说话似的，都面面相觑着，几个人眼神交流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他们一坐下，后面那些也跟着坐下来。
  “不知几位大人来碧嫣宫，有何要事？”
  那三个中的胖胖的一个看了看其他两个，然后站起来又做了个揖，“果真瞒不住娘娘，这次微臣与几十位大人前来，确实有要事请娘娘帮忙。娘娘平日足不出户，想必不知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他试探地看向我。
  我适时拿了旁边的茶杯，垂下眼睑装深沉，并不说话。不过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我确实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山顶洞人能知道什么事……
  他见我不说话，大概以为我洞悉了一切，便也直接道:“娘娘明察，这两日朝中确实发生了大事……陛下登基大典那日，娘娘在场，想必娘娘也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陛下龙颜大怒，明日午时，便要将那些大人，连带几位还关在天牢中的皇子，在乾坤门斩首示众……”
  我的手微微一抖，溅出了些许茶水。细儿见此，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大人，本想上前为我擦拭的手又顿住了。
  我将茶杯放下，微笑着说:“那各位大人，你们认为凭小女子一己之力，能够力挽狂澜吗？要知道君无戏言，何况……朝中之事岂是后宫能干预的？”
  然而这位大人也不是个好摆脱的主，镇静地道:“也许娘娘不知，几位皇子中，七王爷夫妇也在此。”
  我狠狠一怔。
  想必这个大人是查过了关于我的事情，知道我的弱点才过来的。我没想到，那日离开了闵都的七王爷夫妇，竟然也被王爷抓了起来。又或许……他们本就打算与世昌王朝同生共死，所以呆在青陵按兵不动。
  他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了然地笑笑，“娘娘……不知现在，我们是否有同一个目的？微臣绝无其他意思，不过是想救出各位大人，保住朝中栋梁罢了。”
  七王爷夫妇的性命至关重要。我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妥协道:“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微臣知道娘娘的话之于陛下来说就像一碗甜汤，所以……微臣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恳求娘娘成全。”
  我最看不得别人拿这个威胁我，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空手套白狼。
  “你以为……陛下会听我的劝告？就算是，恐怕大人口中所谓的朝中栋梁也是物是人非了。那些大人口口声声指责皇上是……哪怕是我求情，皇上也不会饶了他们的。”我最多为七王爷夫妇做些什么，这个死老头让我去救那日在登基大典上对王爷破口大骂的几个脑残，这等亏本的事我岂会做？
  显然他没料到我来这么一出，也愣在当场。另外一位大人站了起来，倒是真真切切地作揖恳求道:“娘娘息怒，夏丞相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心急几位大人的安危，所以才冒犯了娘娘。娘娘慈悲，几位大人会在那日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也许是因为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朝中变故，所以失去了理智。微臣等人不祈求他们能被陛下赦免，只祈求能够保他们性命。好歹那三十位大人曾在先皇在时，为世昌国做出了许多贡献……”
  我看了看那个人，话语倒是聪慧，来捏我软肋。想必这该是翰林院的王大学士了。
  我的气也缓了缓，“王大学士多礼了。既然这么多位大人都来了，王大学士这些话也把误会解释清楚了，我也不会不卖你们这个面子。但是劝过之后，陛下的想法便不是我等能左右的了。”
  我确实是个典型的很吃软的人，虽然偶尔吃硬。他们不过是要求我劝王爷一劝，我若是不答应倒是显得我铁石心肠了。也不知何时能出宫，我也不想得罪这些大官，以免以后日子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