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是否误诊

“这后宫之中，没有我花落可以深交的朋友……”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小家伙，你看着呆呆的，不像坏人，也不像是要来巴结我的人。陛下最近宠爱缄菱，也不到我这玉溪宫来坐坐了，我一个人很是无聊，每日自己和自己下棋。你能跟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说的话和他的神情让我想起了我家老头。自从那日在悬封山上分别，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也没个音信……唉。
正一边想着，我看向他，欣然点头，“好啊，反正平日里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的……”
本来还要继续我的创作大业，然而我的手现在最多动几下，哪里还拿得起毛笔画画写字。反正躺着也是躺着，来这里陪陪他也好。
他十分欣喜，跟讨肉干的小黑似的往我这里拱了拱，“那就好，我跟那些婢女也说不上什么话，你来了正好给我解解闷。”
我哆嗦了一下。
就这样，我们闲聊了一整天。他拿了很多好吃的招待我，而且很贴心地都只挑了些清淡美味的。一边享受一边感叹:果然还是女人要比男人细心啊！
……
细儿推着我回到碧嫣宫时，只见外头多了几个公公站在那里。
“你们怎么……”
那几个公公一见我们，便福了福身，“奴才叩见岩妃娘娘。娘娘啊，您可算来了，陛下和几位太医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我和细儿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王爷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细儿笑吟吟地上前，从袖口里拿出了一锭银子塞到那位领头的公公手里，“大公公，这陛下和那么多太医都在碧嫣宫等我们家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公表情略有些为难，“这个嘛……”
   细儿见此，又偷偷给他塞了一锭，“大公公，我们娘娘可不是小气的人。你若是伺候好了……”
   公公喜笑颜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随后，拉过细儿走到一边，看了看四周，轻声说:“好像是今日菱妃娘娘在花落公子那里讨了个没趣，刚好岩妃娘娘也在花落公子那里做客，菱妃娘娘跟陛下说了说，把岩妃娘娘也给说进去了。不过这几个太医……奴家还真的不晓得。”
   细儿点了点头，“多谢公公，那我们便先进去了。”
   “娘娘请。”
   细儿将我推了进去，一路推到了碧嫣宫的大堂。还未入大堂，就见王爷焦急地走了出来。
   “岩龄，你怎的伤还未好就到处乱跑？朕送你这辇轮是想让你在床上养上个十天半月的再用，你这个不安分的，昨天刚受伤，今天就用上了！”
   我看着他焦急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本来因为听到了公公那番话想发作一下，不过看他这副真的担心我的模样，我也发作不起来了。
   “不碍事的，只是瞧着今天天气难得好，便去花落公子那里坐了坐。我和花落公子聊得很愉快，只是……”我瞥了眼他依旧淡然无比的表情，“只是中间有个小插曲，让我稍微有些不愉快。”
   “哦？是吗？你倒是跟朕说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了？朕替你出头。”他十分兴致盎然地听我接下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装，明明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说给他听。然而我并不想说给他听，我们之前的不愉快也都没有结束。就算我说给他听了，他依旧会护着缄菱的不是么？那这种告状有什么意义！
   我别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陛下日理万机，就不必为岩龄操这份心了。”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他只是沉默了一瞬，随后便遣退细儿，将我推了进去，“天色暗了，夜晚很凉，你的伤口不能感染。”
   进入大堂，便看见一众御医已经等在那里了，灵云也站在那里。
   我佯装惊愕，“这么多太医，现在来我这里做什么？”
   “朕担心你的身子，虽然灵云说过已无大碍，但是朕还是不放心，所以叫了所有御医逐一为你把脉，”他转头对着那群御医道，“你们若是误诊半分，朕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
   我皱眉，“何必这么大费周折，最多叫上一两个也够了，这十来个未免太过多余了。”
   “怎么会？你现在受伤那么严重，等每个御医看过了，亲自告诉朕没事，朕才能安心。来，马御医，你先来吧，”他轻轻瞥了那个上前一步的马御医一眼，“仔细些，莫要误诊。”
   马御医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正淡定地喝着茶的灵云一眼，便走到我跟前来，恭敬地说:“娘娘，请伸出手来，让微臣给您把脉。”
   我看了王爷一眼，右眼皮子跳了跳，总觉得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不过碍于他的坚持，我只好把手伸了出去。
   马御医的神情有几分惊慌，忐忑不安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不过一会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垂着头对王爷说道:“启禀陛下，娘娘只是心肺受损，需要好好调理身体。”
   王爷则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真的……没有其他脉象吗？”
   “陛下，老夫……确认没有其余脉象。”
   接下来一个个御医也逐一给我诊脉，表情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忐忑，搞得我也很紧张。不过十多个御医，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我只是心肺受损，没有其他脉象。
   我不知道王爷他到底在找寻什么，但是这么多御医都回答一致，想必是不会错了的。
   “岩龄没事便好，”王爷突然笑了笑，对灵云说，“灵云啊，并非朕不信你的医术，只是岩龄这伤势太令朕心惊了。”
灵云恭敬地说:“灵云自知医术浅陋，陛下抬爱，让灵云进入皇宫做了御医，灵云感激不尽。这些老前辈个个比灵云的资历深，陛下相信他们也是正常之事，灵云岂敢多言？”
“好，好。既然这么多御医都这么说，那朕也放心了……”他看向我，“那你好好休息便是，若是寂寞，朕让花落过来陪你，省得你走一趟。”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随后，他将所有的御医都带走了，包括灵云。这时，细儿走过来，将我推到房间后，小心翼翼地往外头张望了一下，关上了门。
“怎么了？”
细儿连忙关上窗，然后对我说:“姑娘，刚才我出去听几个姐妹们说，缄菱姑娘今天跟陛下告了状，陛下今天来了碧嫣宫，明日好像要去花落公子的玉溪宫。”
我皱眉，“可是……他今天只是找了御医给我把脉，其他什么也没做，不像是要替缄菱教训我的样子。花落那里，应该也不会出事的罢。”
“姑娘，细儿不知道陛下想做什么，后宫之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细儿但求姑娘明日再去玉溪宫一趟可好？只要姑娘在，陛下就不会对花落公子怎么样的……”她跪下来磕头恳求我，“虽然细儿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是细儿不想他们有事……”
我暗忖王爷今晚来此的目的。他找了那么多太医，是想知道些什么？就算她不求，我也要去花落那里瞧瞧的。一思及此，便道:“起来吧，别跪了，我明日会去的。你可打探好了是什么时辰？”
“多谢姑娘！”她起身，“细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那个姐姐是听到了陛下和郡王的对话，才知道的……”
“那我们明日一早就过去。还有……”我顿了顿，“明早拿盆水来让我擦擦，否则这么多人面前我这副邋遢样就太失礼了。”
“是。那细儿便先下去了，姑娘早些休息罢。”
我见她替我吹熄了灯，关上门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以往我与莲华在外时，虽然为了宗师父和绿意东奔西走，却依然还是快活的。然而在这深宫之中，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背后都是一个个永无止境的阴谋。在这里呆了几个月，我感到十分疲惫。也许是因为那些来叨扰我的人，也许是因为王爷对我的执念，也许是因为……没有莲华。
我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细儿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温水和点心，看起来在那里等我许久了。因为我不能动弹，所以她替我打理好一切洗漱工作，喂我吃点心。
我看着她跑来跑去的，心里十分感动。
   “姑娘，已经卯时了。”她提醒我。
   “好，那我们走罢，”我点点头，吃力地拿起了那本尚未看完的《七日七夜密洞游》，“眼下时辰还早，王爷是不会那么早去的。”
   我看她稍稍放下了心，便也松了口气。这丫头定是为了云川那丫头不受牵连，所以才做了这些事。本来我是不想牵扯上这些，哪怕她求我。如今花落也算我的朋友，看王爷似乎是要去找茬的样子，我也不能不理会。恍然之间，才发现莲华对我的影响有多深。我还记得他那句话:“我做事情只论是否与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