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观,小观观又不见了……”
“观观,小观观跑到了三帮主的房里,三帮主跟翠姨娘在办事呢……”
“观观,小观观……”
终于,前头在树下拿着扫帚扫地的少女回过头。
那是一棵很高很高的树,高到能跟他们的房子相媲美。它枝叶繁茂,那些弯弯曲曲的直节延伸到了屋顶外。此时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柔晕洒了下来,就洒在前方少女的身上,乍一看,仿若天仙下凡。
然而……
阎暮观丢下扫把,双手叉腰,横眉竖目道:“他又不是我儿子,你跟我唠叨有什么用?”
赏儿吐舌,“不跟你唠叨跟谁唠叨呀,大帮主和二帮主去南平国办事去了,三帮主跟翠姨娘还‘忙活’着。就算跟三帮主去说,那又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也就你能治得了那小祖宗!”
阎暮观无奈地看着赏儿,“好吧,我去找那小祖宗。”她说完,根本没有思考,丢下赏儿一个人,径直往厨房走去。
帮里的路曲曲折折的,她认路的本事别提有多差了,当时她记了好久才记得住每条路的目的地。走了一段时间,一座精美干净的屋子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推门走进去,果不其然,一只糯米团踩在小凳子上,悉悉索索地吃着福婶才做好的茶酥。
福婶的女儿就要成亲了,想必她定是做好茶酥先热在这里,去山下办事了,这才让小团子捡了个便宜。
她轻步走到小团子的身后,然后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哈哈大笑,“封璧观,你真是笨死了,每次都被我抓到!”
小团子先是被惊得哆嗦了一下,看见是她,白嫩嫩的小脸才舒展开来,软软糯糯的嗓音绵绵地说:“坏观观,你放我下来。”
阎暮观得意地把他在空中轻轻甩了几下,扬眉道:“嘿嘿,就不放,有本事你就自己下来!”
小团子的脸瞬间就皱得跟个小包子似的,小腿在空中踹了两下,“坏观观,我要去告诉二爹爹你欺负我!”
“好啊,你去告状吧!哈哈,你二爹爹早就跟着你大爹爹出去了,看你怎么告!”她粗鲁地在小团子白嫩的脸上亲了两口,“反正你告不了状,我就多欺负你一下!”
小团子一脸惊恐地看着她,黑葡萄一般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坏观观,你想对我做什么?”
阎暮观嘿笑两声,抱着他离开了厨房,“当然是绑了你,去跟你赏姐姐交代咯!”
小团子一听到“赏姐姐”三个字,立马开始激烈挣扎,“不要不要哇,我不要去赏姐姐那里!”被坏观观欺负他一点也不在意,但是对于花痴了他多年的光棍赏来说,那简直是噩梦啊……
阎暮观瞟了那只还在做无谓挣扎的小团子一眼,默默想着:这么好看的脸蛋,也不知小团子他爹,她那未曾谋面的师叔长得是有多么绝尘出采。
赏儿还在大树底下等待,因为她知道大观观一定能把小观观给捉拿回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观观总能找到小观观,不过结果总是这样。这一次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一大一小就这么安静地出现在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不禁用手挡住了面前的阳光。唔……有点刺眼呢。
小团子看见了他的脑残粉,瞬间认命地安静下来,无力地趴在了阎暮观的身上。
阎暮观把整只都耷拉下来的小团子丢给了赏儿,瞥她一眼,“别再弄丢了,我还要扫地。”
赏儿嘿嘿一笑,不停地用爪子挠着小团子柔软的发,“我知道了,扫你的地吧!一会儿还得做饭去呢……”
阎暮观拿起扫把,一边扫着落叶,一边看着被赏儿渐渐抱远的小团子没精打采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有些提不起精神了,然后又丢掉扫把,一屁股坐到树下,拖着下巴看着蔚蓝的天空。
小团子本名封璧观,是她下山多年都未回来的师叔的孩子。她从记事以来就没见过师叔,只是捕风捉影地在福婶那里听到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关于他的事情。大帮主、二帮主、三帮主从来不提起他,似乎他在帮里是个禁忌。
……
大帮主和二帮主去南平国没有多久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些南平国特有的东西。南平国就在海的边上,靠海吃海。
晚上吃饭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些鱼虾,也是他们在南平国让人扛回来的。所幸他们的寨子就在南平国和世昌国的边界上,所以才能吃到这么新鲜的海产。
小团子坐在阎暮观的腿上,让她跟个奶娘似的给他剥虾吃,小嘴吃得都快留油了。
阎暮观拿起手帕给他擦嘴,唠叨:“你不能吃了,这个吃多了,你的小脸上要长疹子。”
小团子的眼珠子紧盯着碗里的虾,看看阎暮观,又看看二爹爹,撒娇道:“二爹爹,观观还要吃。”
阎暮观面瘫地看向二帮主,心里把这个不听话的小祖宗刮了一百遍。一天天过去,这个小东西每天吃那么多东西,不见长个子,肚子里的坏水反而越积越多。这个山寨里,最宠他的就是二帮主了。
果然,在下一刻,她就听见云溯温柔的笑声:“不碍事的,让他多吃一点罢,平时也很少吃。”
阎暮观的眼角抽了抽。就是因为他们住在山上,平时不怎么吃虾,最多就是鱼,现在一下子吃那么多虾,小团子肯定要起疹子的。
小团子一听,高兴地拉拉她的袖子,“坏观观,快给我剥虾吃。”
“……”
真是个要命的祖宗。阎暮观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给他剥虾吃。刚夹起一只虾,耳边就传来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凉意。
有人说:“二当家的,你这样会把孩子惯坏的。”
阎暮观愣了一下,脑子中快速闪过什么,但是她根本没抓住。
那人正是三帮主的新宠,翠姨娘。翠姨娘是山下春风楼的花魁娘子,前几日三帮主去消遣时,看上了,把她带回寨子,做了他第一百一十八任小妾。三帮主是个粗野的汉子,却有个弱受般的名字——步识攻。
他哈哈大笑,“这小崽子不就是我们二当家的儿子么,宠宠有什么不对?你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难不成推出去让他吃点拳头?”
云溯没说话,只是拿起杯子,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他娘呢?”
众人皆是一愣。云溯已经没说话,大帮主冷凌霄却是面色一沉。
步识攻再粗枝大叶,也知道他那不懂得看脸色的婆娘犯了寨子里一直以来的禁忌,此时看到冷凌霄阴沉的脸色,立马起身,抬手对她就是一巴掌,怒斥:“你这婆娘,怎么在说话的,还不快滚下去!”
翠姨娘完全被他这一巴掌给打傻了,完全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只知道他打了自己一巴掌,立马撒起泼来,“啊,步识攻你这个混蛋,当初没娶我的时候说要对我百依百顺,现在娶了我立马就变回原形了是不是?你竟然敢打我,我今天跟你没完……”
步识攻只觉得头疼,十分后悔带她出来吃晚饭。而阎暮观也觉得头疼,因为小团子被吓到了,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哆嗦着。
然而翠姨娘还在闹,抬手就往步识攻的脸上乎,挠出了一道道血痕。此时步识攻也上了火气,他本来就是个粗野汉子,只知道以暴制暴,眼下这婆娘的不依不饶让他感到既丢脸又愤怒,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下拽,狠狠地骂道:“你这臭婆娘……”
“你们闹够了没有?”
这道低沉的声音一传出,步识攻立马就停了手,连忙说:“大当家的,你们先吃,我们吃饱了,先回房了。”说罢,拉着她的头发就往外扯。
饭桌上终于清静了。
阎暮观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轻声哄道:“好了,没事,我们吃饭了。”
然而小团子依旧把小脑袋埋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大观观,我不要吃了,我要睡觉。”
阎暮观看了冷凌霄和云溯一眼,然后把团子抱起来,无奈地说:“师父,二帮主,那我先把他带下去睡觉了。”
云溯轻轻点头,柔声道:“让他好好睡。”
冷凌霄沉默了一会儿,“让赏儿熬点粥热着,半夜他要饿。”
“嗯,那我们先回房了。”阎暮观轻抚着他的后背,然后走回了房间。
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小团子。也不知怎么的,她和小团子就住到一块儿了……但在这山寨中,好像这是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她和赏儿一样,都只是个丫鬟。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他抱到床上。给他拉上被子时,他却突然开口问:“大观观,你是我娘吗?”
她愣了一下。虽说她今年已经年过二十,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但是……生没生过娃她自己还不知道么。再说了,小团子他爹她连见都没见过。至于他亲娘……她就更不知道了。
“我……”
“你是的,你是我娘,”小团子倔强地说,“你不要骗我,你就是我娘。”
她看着那双黑葡萄般闪着泪花的眼睛,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是不是自己在心底想这件事想了很久了?
她也无意伤他的心,便顺着应下了,“嗯。”
小团子的脸蛋粉扑扑的,跟偷喝了酒似的,憋了很久又问:“那我爹呢?”
阎暮观的整个脑袋都成了浆糊,含糊不清地说:“你爹他呃……你爹他……”她多敷衍他说就是你二爹爹呀!然而团子自己心中有分界线,她不想骗他,也骗不了他。
“爹是不是不要大观观和观观了?”他继续眼泪汪汪。
她揉了揉眉心。她都没见过封璧观他爹,她师叔呀,这让她如何解释……
“大观观……”小手可怜巴巴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阎暮观无可奈何地说:“没有,你爹他办很重要的事情去了。虽然很久都没有回来,也许你也不记得了,在你很小的时候,他抱过你,哄过你。”抱过吗?哄过吗?应该有吧,哪有爹不抱自己儿子的……
小团子终于破涕为笑,点了点小脑袋,挂着泪花就这么睡过去了。
阎暮观用手帕擦去了他的眼泪,然后托着下巴看他睡觉。啊呀……
睡相真是该死的可爱。
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在叫她:“大观观,大观观……”
她眯着眼睛翻了个身,“要上茅房吗?”
那嗓音竟然带了哭腔,“大观观,我好痒,好疼……”
她立马惊醒,然后坐起身。只见那小小的一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低泣着。她立马下床点上了灯,凑近了一瞧,竟看见他白嫩嫩的脸上长出一粒粒红疹。小团子还在不停地抓挠,抓破了好几个疹子,鲜血直流。
“别抓了,别抓了,”她连忙摁住他的手,“越抓越疼。”
小团子眼泪汪汪地扭来扭去,“疼,大观观,观观疼……”
阎暮观心疼地看着他的小脸,“你不许再抓了,我带你去找你二爹爹。”
小团子张开手臂,要她抱。她抱起了他,连忙穿好衣服跑向了云溯的居所。
一边跑着,她一边轻声安慰团子,但是渐渐地,她发现他没有动静了。低头一看,摸了摸他的脑袋,吓了一跳,“天啊,怎么发起烧来了!”她心急如焚,连忙加速了脚步。
云溯的居所还点着灯,一个人影坐在窗前,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她还来不及跑过去,连忙大喊:“二帮主!二帮主!”
云溯听到了她的喊声,打开门,正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却在透过房里的灯光看到她怀里面色异常潮红、满脸红疹的孩子时,脸色一变。
“把观观给我,”他面色严峻地说,“你快去把赏儿还有你师父叫来,去打热水!”
她看看怀里的团子,有些犹豫,但是团子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糟糕,肯定是刚才一路跑来还让他受了凉。
“观观,你还在愣什么?”云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快把孩子给我!”
她连忙把孩子交给他,然后转身要跑向冷凌霄那里,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师父。
“师父,观观他好像吃多了虾,起疹了……”说出来时,她自己都没发现发出来的声音有点哽咽。
冷凌霄眉头紧皱,在看到云溯怀里的孩子时,脸色也是一变,“这不是普通的红疹,快去打热水!云溯,你快把他放下他!”
不是普通的红疹……阎暮观更加心慌了,也是什么红疹也不敢问,连忙跑去厨房打热水。
一时间,这个晚上兵荒马乱。
赏儿知道这个情况后也一边帮忙,用丝帕蒙着脸,在云溯封闭的居所内不停洒着热水。
“赏儿,你去屋外洒水。云溯和暮观很有可能会被传染,你不能再被传染了。”冷凌霄冷静地指挥着,神色复杂地看着里面的阎暮观一遍又一遍地给昏睡不醒的孩子擦身体。可是疹子和高烧不但没有退下去的迹象,甚至更加多了。
阎暮观这下是真的慌了。因为冷凌霄说,团子感染的是天花,是传染瘟疫。团子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病,这次却病得这么突然,这么严重,让她的心理根本承受不住。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团子擦身子,让自己的恐慌减轻一点。虽然云溯一直劝她,但是她依然固执地守在团子身边。
因为团子迷迷糊糊中,叫了她一声:“娘亲……”
赏儿在屋外洒水时,看见了闻讯而来的福婶和她的女儿,连忙大喊:“福婶,别来这里!观观出疹子了,是要传染的。大当家说了,其他人一律不能靠近。”
福婶止住脚步,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地转来转去。后来她女儿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让她的神情一亮。
“赏儿,你告诉大当家的,观观的病不能拖了,赶紧去南平国的国师府求医!我女儿说了,我未来女婿是国师府的管家,国师的医术很好的,虽然不易见客,但是我想两位当家的出马,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福婶的嗓门很大,在安静的夜晚里尤其嘹亮。她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阎暮观的耳朵里。
云溯脸色一变,“不行!”
冷凌霄却神色暗沉,,一言不发。
阎暮观听到云溯的话,把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她很聪明,云溯虽然温柔至极,却也固执至极,他不让去,就一定不让去。但是团子的病情真的拖不得了……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云溯不让团子去南平国,但是这次铁定是不能顺了他的意的。
云溯见她没说话,脸色稍缓。
一室寂静,再也没人提起这件事。
……
南平国。
她抱着团子偷跑下山已经两天了,终于进入了南平国的都城。团子的疹子和高烧依旧没退,连饭也没吃几口。
她戴着斗笠,抱着包得十分严实的团子匆匆行走在大街上。不能让别人看到团子的模样,否则会引起恐慌和杀身之祸。虽然不知道此去是福是祸,但她不能让团子等死。
她的脸色不太好,随意拉了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小哥,你知道国师府在哪里吗?”
“直走,看到前面有两座大狮子的府邸就是了。”
“多谢。”不再多说一句话,她立刻往前走去。
那位小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怀里的一团东西,在与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迎风扬起的面纱下,他看到了那白皙面容上的两颗鲜红的疹子。没有过多在意,他依旧继续他的步伐。
阎暮观直走,然后来到了那位小哥所指的两座石狮子前。一抬头,果然看到干净朴素的牌匾上写着“国师府”三个大字。
她走上去,却被两个家丁拦了下来。其中一个家丁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看来他们是不会让她进去的。她皱起眉头思虑了片刻,道:“有位姑娘托我送一个孩子过来,说是你们国师的骨肉。我一路风尘仆仆,这孩子不小心起了高烧,要是烧坏了脑子,你们可怎么赔?”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虽说像她这样的抱着孩子、挺着肚子一类的女子上门是不少,但是于情于理,都得进去通报一番。
一个家丁问:“那位姑娘可有什么信物或者话要带给我们国师的,我们好进去通报。”
阎暮观暗叫不好。她哪有什么信物啊,这团子也不是那什么痨子国师的孩子,要是那国师不以为意怎么办?
心思辗转千百回,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说:“那位姑娘说是你们管家的亲戚,让你们先找管家。姑娘说,她叫方芊芊。”方芊芊正是福婶女儿的名字。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然后刚才那个说话的家丁说:“姑娘稍等,容我们先去禀报管家。”
阎暮观在国师府外等了许久,一个端庄的男子才有条不紊地走出大门,打量她上下。
“我不知道福婶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我是阎暮观,这是封璧观。”她略带焦急地说。
那男子点头,“我知道的。但是阎姑娘,这位小少爷真的和国师……”
想必刚才那个家丁一定是把她的话转述了。她觉得有些头疼,“可以先进去说吗,孩子的病要紧。”
他显然也不敢怠慢,连忙引着阎暮观进了国师府,边走边说:“我先带你去找国师。但是国师肯不肯治这孩子,都是未知数,还请阎姑娘做好心理准备。”
她早就准备好了,在她决心偷跑出来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要接受国师一切作为治病的交换条件要求。只要团子能够活下来。
管家把她带到了书房门前,然后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轻声道:“国师,有位女子抱着孩子来求诊,说是有位姑娘拜托她来的,那孩子是国师的亲骨肉。”
里面好一会儿都没回话。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什么人都往府里带,李管家,你越来越不知轻重了。”
“可是国师……”
李管家还想解释什么,可是里面的人却不再出声。他无奈地摇摇头,“对不起,阎姑娘,我只能把你请出去了。”
他拒医!
阎暮观感觉自己的心跌到了谷底,更着急了,连忙大喊:“喂,里面的国师,你快出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了,然后一片沉寂。
“阎姑娘,走罢。”
“不……”
“吱嘎……”
话还没说完,就见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着白色素衣的男子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
他的黑眸犹如惊涛骇浪般翻滚着,神色却冷峻,“进来!”
阎暮观回过神,这才急忙跟他进了书房。
书房十分干净整洁,桌上的檀香幽幽地化作了一股烟雾飘荡在房里,让阎暮观的心定了不少。
国师还在看着她,紧抿着唇。
她连忙把孩子放到他的书桌上,然后解开他身上裹着的衣服,露出他通红的小脸,“国师,你救救他好不好?他得了天花……”
她看到他的手抖了一下,然后从她怀里接过孩子,神色低迷,“观观……”
阎暮观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突然抬起头,“快,去打热水,让管家通知所有的婢女去打热水到我的院子里!”
她点点头,然后跑了出去。
……
等她忙活完进到他的院子时,看见他在给团子针灸。团子的脸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让她的心稳了许多。
她这才有多的注意力去观察这个医术高明的国师——他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肯救团子,心地也不差。
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很熟悉,熟悉到好像他们认识了很多年了……
封璧白转过身时,就看见她在发呆。他怔了一瞬,在看到她脸上的红疹时,回过神。
“过来!”
“啊?”她呆呆地看着他,显然还没有回过神。
看到她的样子,封璧白的神情柔和许多,“你被感染了,也要针灸。过来。”
她这才恍然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果真有好多小疹子。她倒是不以为意,走过去问道:“观观他怎么样了?”
“高烧已经退了,但是要接痘衣。”他看了眼她脸上的小疹子,然后走到医药箱边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
阎暮观走到团子跟前,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转身,却看到了他看着她的异常深沉的黑眸。
蓦地,她脸一热,不自在地转了回去,“那个,可不可以给他喝一点粥之类的东西,他这两天高烧,一直没吃下什么东西。”
“刚才已经喂过他一点了,你不必担心。”
她听到他一步步走近的属于男子的沉稳脚步声,然后她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鼓。
久久不听到他说话,她转过身一看,只见他拿着银针,不知在团子的鼻子里放着什么。
她又紧张起来,“他没事吧?”
他没回答她,神情专注又柔和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情。她又听见了自己不大正常的心跳。
这是怎么回事?
她深呼吸,终于平复下了心情。转眸看到团子,心里又定了定。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封璧白抬眼时,她已经在床边睡着了。
……
阎暮观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她坐起身,看到了睡着她身边的团子。小团子脸上的红疹已经退掉了一些,之前的伤口也似乎上了药,如今十分安详地睡在她身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红疹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抬眼时,就见一个雪白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在烛光下看书,桌上还放着一个盒子。
“醒了?过来吃东西。”他没有抬眼,清冷的嗓音不自觉地带了点柔和的意味。
“可是观观他……”
“他之前已经醒过了,吃过粥。”
她喜出望外,“观观醒了?那真是太好了……”转过头,“国师,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封璧白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生硬地说:“观观是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阎暮观有几分尴尬,“对不起啊,忘记跟你解释了,观观他不是你的孩子。我当时害怕进不来国师府,所以敷衍了你的家丁……”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她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他生气了,顿时僵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管家却突然敲了敲门,“国师,那位云公子又来了。”
封璧白还没有开口,阎暮观就开口:“国师大人,那位云公子是我朋友,你能不能让他进来?”
“不能。”
“……”他拒绝地这么直截了当,把她呛了一下。
“那……我出去跟他说一声罢。”她正要下床,他却站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行。”
“……”
她气闷地看着他,“那怎样才行?”
“不见他就行。”
“……”
“为什么我不能见他?”
“因为我不想让你见他。”
“……”
“李管家,把人赶出去。”
外面窃笑不听的李管家咳嗽两声,中规中矩地道了一声“是”后,大步离开了他的院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要把云溯赶出去,阎暮观竟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见他?”
“因为我是你的夫君,你得听我的。”
阎暮观头晕眼花,“姑娘我还没嫁人呢,你可莫要坏我名节。”
他看了她许久,“我且问你,你可是观观的娘亲?”
她思索一番,犹豫地点点头,“算是吧……”
“观观是我的孩子,是我封璧白的骨血。我自己的孩子,我还认不出来么?既然我是观观的爹,你是观观的娘,那我不就是你的夫君么?”他神情平静,仿佛就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那样简单。
阎暮观却听得张目瞠舌,“封,封璧白?”各种信息乱码在她脑海里飞来飞去。
封璧白?封璧观?他竟然是……是真的封璧白!
她瞪大眼睛,然后用力地眨了两下,“小师叔……”
“……”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团子的,这才发现他们俩十分相像。虽然团子的脸蛋还没长开,但是那眉毛,那嘴唇,那长长的睫毛,怎么看怎么像眼前的国师大人!
她激动得一跃而起,“原来你就是小师叔哇!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以前看着团子白嫩呆萌软糯的俏脸蛋,然后在脑中臆想一番团子他爹的花容月貌,却不料是这般绝代风华!
他身形修长,没有瘦骨嶙峋的感觉,模样清俊,跟画中走出来的人似的。
他立在那里,并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她乐够了,便不再拘束——这是她小师叔的府邸,那就是她的!不过……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师叔,怎么不见小师姨?”
他突然轻笑了声,却十分压抑低沉,“她……应该不在很久了罢。”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她的心里一阵轻松,又有一阵酸涩。原来那日师父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翠姨娘亵渎了已故的小师姨么……
她稳了稳心思,然后拍拍封璧白的肩,“不碍事的,小师叔。逝者已逝,好好珍惜还在的人罢。”
谁知他点点头,神色平静地说:“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谁让你珍惜我了,我让你好好珍惜团子!她在心里怒吼。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小欢喜。
“天色已晚,我和观观都染了天花,还是不要离你太近的好。你这附近有多的房间么,我和观观睡一间就好。”
“第一,”他正色道,“我不会染上天花。第二,你是观观的娘,我是观观的爹,我们应该住在一间房。第三,三个人睡一张床不够大,观观应该独自睡一间房。”
“……”她面部抽搐,“小师叔,可是我不是观观的亲娘,孤男寡女睡一间……”
“我们睡一间房跟你是不是观观的亲娘有什么关系?”他依旧平静。
“……”小师叔,莫非你想的是非常健康的盖棉被纯聊天么?原谅我思想猥琐三观不正……
最终,观观被李管家带到了另一间房,还有几位婢女彻夜照顾他。
“小师叔,”她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其实我跟观观睡一间房就好了……”
“不行,我要跟你睡。”
“……”
她忐忑地躺在床里面,有点发怵。他指尖轻捻,亮堂的烛火霎时熄灭,吓得她跟团子似的哆嗦了一下。
直到身边多了一个凹陷,属于他的干净好闻的温热气息在她背后清浅地吐着,掀起了她全身的酥麻。
她就跟一只放大的受了惊的糯米团子一样,又轻轻哆嗦了一下。然而,在这么拉紧神经的情况下,她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拉着一只呆萌白嫩的糯米团子在浅浅的光晕中走着,那么安逸,那么美好。然后,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观观……”
不知道是在叫她还是在叫团子。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便陷入了一片黑色,一片深沉的黑色。她这才发现,团子的眼睛跟小师叔不大像,其他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好看吗?”
“……”她坐起身,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
他却不依不饶地抓住了她的手,深如一汪黑水的眸子紧盯着她,“我的眼睛好看吗?”
“……”她的嘴角抽了抽,“我还是觉得观观的眼睛好看,那只小东西机灵,眼睛转来转去的,跟黑葡萄似的。跟你不像。”她就差没批判一句:小师叔,你的眼睛太木了。
他点点头,很认同很配合地说:“像你。”
“……”似乎已经习惯了和他鸡同鸭讲,她也不再多说,下床穿好衣服。
“你去哪里?”
“我去……”看观观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只糯米团子就跟火箭似的冲了进来,“大观观!爹爹!”
爹爹?她讶异地看向他,“你们相认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起身也开始穿衣。
小团子人小鬼大地转转他那湿漉漉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开口:“大观观,爹爹,你们睡了?”
“嗯。”
“……”
还真是同一个性子。她默默地想,不过跟小孩解释太多他也不懂,反正她自己知道跟小师叔清白就可以了。
小团子跑到封璧白那里,扑到他怀里蹭了蹭,软糯地开始撒娇:“爹爹,爹爹~”
封璧白揉揉他软软的胎毛一般的毛发,然后抬起他的小脸看了看,发现红疹已经退了好些了,只留些印子,再过段时间会完全好的。
他弯腰抱起儿子,凑到他耳边,“以后要叫她娘亲。”
小团子瞅瞅他,又转头瞅瞅阎暮观,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小师叔,”她走上前,好奇地问:“你当时为什么要下山啊?还把那么小的观观丢在山里……”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因为……观观他娘。”
“哦……”阎暮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扯到团子他亲娘,她莫名的就不想再问下去了,“那……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到山上去?”
“没有。”
“观观……”
“观观当然要留下来。”
她心里一阵失落,喃喃自语:“也是,观观没了娘总不能连爹都没有。他还那么小,他要读书,不能一直窝在山寨里……”
“观观,你在想什么?”他很直接地打断她,“大观观,还有小观观都要留下来。”
她错愕地看着他,“可是小师叔,我……”
“你是观观的娘。”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似的,团子软糯地叫了一声:“娘亲……”
她浑身一个战栗。
突然,院落里传来异动。他听到了,她也听到了。
“小师叔,这……”
“是云溯,还有……我师兄,”他平静地回答,“我们一起出去。”
他们正要出门,却不料,两扇门被一道强劲的掌风刮开。门外的,正是脸色阴沉的云溯和神色冷淡的冷凌霄。
“果然是你!”云溯的神色不复往日的温柔,反而阴云密布,“当初你怎么说的,而你现在又做了什么!”
“我不会放弃观观的。”他的神色沉静而坚毅。
“没错,封璧观是你儿子,你尽管带走便是。我说的,是阎暮观,”云溯冷冷地说,“既然当初说好不再见面,既然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那你又为何要在今日说不放弃?”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但是她并不爱你,她跟我是心甘情愿。这几年我想我也还得够多了,今天我就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他清冷的声音格外尖锐刺骨,让阎暮观不禁心生寒意。
云溯的脸色更加狰狞,“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强迫她的!若不是你,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阎暮观听得脑子一团乱,想了很久,才发现他们似乎是在争论那位她未曾谋面的小师姨。
这都是哪里跟哪里呀,听得她脑子都打结了!不过这未曾谋面的小师姨,应该也不关她的事情吧……
她猫着腰,想乘着他们俩吵架的当头偷偷溜走,可是还没走两步,就被两个男人齐声喊住:“观观,你站住!”
阎暮观只觉得头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转过身去,“小师叔,二当家的,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云溯冷着脸,指了指封璧白,“你是要跟着我回去,还是要留在国师府?”
她错愕,“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来国师府,只不过是为了给观观治病,现在病治好了,我自然是要回凰云山的。”
云溯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而封璧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把阎暮观拉到自己身后,冷视云溯,道:“阎暮观是我的女人,封璧观是我儿子,这似乎与你无关吧,二师兄?你未免管得太多了一些。”
云溯气得脸色发青,“你难道不觉得现在她和孩子跟我们一起生活,这才是最美好最和平的方式吗?”
封璧白却说:“我不会让你再耽误她了,也不会让我的女人和骨肉离开我。我的无私的保质期已经到了尽头,眼下,我要为我自己自私一回。”
阎暮观依然没有明白他们到底在吵些什么,只是大概知道意思——小师叔要把她和团团留下来,二当家的不肯!
其实让她本人来看,她还是希望回凰云山的。毕竟凰云山是她的家,而且她觉得小师叔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怪的,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她弱弱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小师叔,我还是要回凰云山的……”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说话,吵架的两人依旧在自顾自地吵架。直到夜深,她有些支撑不住,在小师叔的床上同团子一起睡了过去。
封璧白终于把云溯这个瘟神送走,回头看到他们母子睡在一起,神情安详又平静,让他冷硬的面部表情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他坐到床边,轻轻地抚摸着阎暮观的脸,指尖从她的眉心,轻轻滑到她的眼窝,再滑到她的鼻梁,嘴唇……
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了,但是他在梦里却经常碰见她。他每天都在想她和儿子,想要上凰云山见一见他们母子,却又忐忑万分,停滞不前。可是这个女人,却是最没心没肺,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他们的一切,忘了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也忘了她在他身下的婉转娇啼。甚至于,连她为他生下的儿子,也都不记得了。
阎暮观,你不记得了,不代表事情从来都没发生过,也不代表事情都结束了。我已经把你让给了云溯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阎暮观,你懂不懂我内心的苦楚,你又可懂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的心……
封璧白目光灼热地低下头,伸手去解阎暮观的衣带。
阎暮观在睡梦中,总觉得热乎乎的,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动来动去……她猛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催促自己清醒过来。
然后就发生了这样诡异的一幕。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师叔如火焰般的眼睛,还有胸前那两团,那两团被他握在手中的大包子。
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迷茫地看着小师叔,喃喃自语:“原来不是鬼压床啊!小师叔……”
然后猛然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还顺便感受到了胸前温热粗糙的触感,尖叫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师叔你是变态啊!”
她推开封璧白,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旁边的团子却被她吵醒,揉着眼睛起来,看看一脸X求不满脸色阴沉的父亲,又看看一旁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的大观观,发现两个人的心情在此刻似乎都不怎么美妙,所以还是不说话好了。
封璧白见儿子被吵醒,又瞅着自己和阎暮观不敢说话,微微叹气道:“你把儿子吵醒了。”
阎暮观瞪他,“小师叔,还不是你动手动脚的。我可是还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耶,你,你……”一想起他刚才那些羞人的动作,她还是觉得脸一直发烫。
封璧白嗤笑,“小师侄,你在儿子的面前跟我谈这个?若是你想好好谈谈,我们可以单独找个时间。”
阎暮观气冲冲地说:“不用了,小师叔!”她咬牙切齿地在“师叔”二字上加重语气,“还请你记住你是我的长辈,不是我的夫君!”
封璧白只是淡淡地说:“小师侄,是你在凰云山上呆久了,赶不上时髦了。眼下最热的话题就是,师徒恋,叔侄恋……”
阎暮观立马红了脸,骂道:“变态师叔,谁要跟你来什么叔侄恋!”
封璧白看了看又昏昏欲睡的儿子,再加上阎暮观已经炸毛,便没了那个逗她的心思,只是把儿子安置到一边放好,然后脱起衣服来。
阎暮观一见到他要脱衣服,连忙抓紧衣服,紧张地说:“小,小师叔,你,你想干嘛……”
封璧白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
“不行,你不可以睡这里!”阎暮观凶巴巴地说,“我觉得这有关我的人生安全!”
封璧白唇畔轻勾,“该做的,都做过了,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他要是真的要强迫她做些什么,有的是手段法子,眼下何必又白白地放过她。只不过,他亏欠了他们母子这么多年,想补偿他们罢了。而且阎暮观的记忆已经失去,他需要循序渐进,一下子要跟她那啥,那必然会引起她的反弹。
呵,说到底,他就是舍不得她受委屈。
阎暮观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是听他最后一句“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感觉好像他确实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还是半信半疑地问:“小师叔,你真的不会再在我睡着的时候那神马?”
封璧白嘴角一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真要对你做什么,你已经连渣子都不剩下了。”
阎暮观这才放了心,不过转眼又发愁。她睡哪儿啊?虽说小师叔答应她不对她动手动脚,但是她也不想跟他睡一张床上。打地铺吧,又没有被褥,得问他要。唉,可真是愁人。
眼见她还杵在那里不肯上来,封璧白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再不上来睡,你就在那里站一夜,不用睡觉了。”
阎暮观忿忿地看着他。
站着不睡,有大床睡,站着不睡,有大床睡,站着不睡,有大床睡……
两个念头在阎暮观的脑子里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拒绝舒服大床的诱惑。再说了,有团子在呢,谅他也不敢再对自己怎么样,哼!
刚爬上床,封璧白就把被褥分了一半过来,盖到阎暮观身上。阎暮观噘着嘴,不是很想接受他的好意。但是晚上与白天温差会比较大,容易着凉,到时候就又要延期回凰云山了。
一思及此,她就乖乖的不动,任封璧白给她盖上被子。
只要明天二当家再来国师府,她一定要跟二当家回去。虽然有点舍不得团子,但是她实在在国师府呆不下去了。小师叔对她虎视眈眈,她哪里还敢留下!
对,没错,就这么办!
想到明天就可以跟二当家的回去美美得在凰云山上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她就很开心,很快就又睡着了。自然,她也没有看到在她身旁的封璧白复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