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灏栎回到家中的时候十分难得的见到自己的宝贝弟弟在天黑之前回来了,此时正站在奶奶的身后替她老人家捶背,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风灏栎把随身的佩刀交到管家手中,接过侍女递上来的香茗喝了一口笑道:
“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儿出来的?”
“二哥,瞧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高兴我留在家里多陪陪奶奶?”风灏鸣一边给风老夫人捏肩捶背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风灏栎没指望风灏鸣能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名门公子,微微笑了笑便不再作答,起身准备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二哥等一等!”风灏鸣叫住风灏栎,讨好地走上前去打开折扇替二哥扇凉,“我刚刚还在跟奶奶说呢,咱们家后面那条街新开了一间酒楼,我听朋友说味道好极了,要不咱去尝一尝?”
自从上一次风灏鸣在外面调戏良家妇女之后就被风灏栎禁足一个月,这些日子可把他憋坏了,每天只好找些狐朋狗友回来陪他斗蟋蟀玩骰子解闷。今天下午他听朋友提起那间新开的酒楼,听说老板娘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姑娘,这让风灏鸣忍不住心痒难耐想要去见识见识。
风灏栎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弟弟,蹙眉说道:“家中的厨师全都是京城一流的名厨,什么样的好菜不能做出来。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出去惹是生非?”
“我冤枉呀二哥!”风灏鸣夸张地喊道,“我想出去尝一尝鲜可不只是为了我自己。那家酒楼最出名的是药膳,奶奶这段时间经常胸闷发慌,药补不如食补,二哥,我就是想带奶奶出去试一试!”
“灏栎,难得你弟弟一片孝心,我们就出去尝尝吧!”风老夫人在侍婢的搀扶下站起来说道,“正好这几天我也闷得慌,出去散散心也好。”
“那好吧,奶奶你们先过去,我沐浴完换身衣服就过去找你们。”风灏栎不放心把祖母交给玩心太重的弟弟照顾,何况老人家对这个小孙子过于宠溺,万一再闯出什么祸端就十分麻烦了。
风灏鸣一听二哥松了口,立即变得精神十足,马上吩咐下人备轿,扶着奶奶往外走去。风灏栎低头叹了口气,对这个弟弟充满担忧。
风灏栎沐浴更衣之后换上简单的白色长衫,手持折扇出了门。他按照弟弟风灏鸣说的地址在繁华的街道上找到了那一家酒楼。风灏栎在酒楼门口就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儿,他抬起头望了望酒楼的匾额,上面写着“望缘楼”
三个大字。这三个字笔锋苍劲中又带着几分秀气,应该是出自女子之手。
风灏栎进入望缘楼,只见大堂之中宾客盈门座无虚席,几个店小二忙忙碌碌地穿梭在各张桌子之间。柜台中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拨弄着算盘珠子在算账。或许是太过繁忙,风灏栎进店许久竟没有人来招呼。
那老者抬起头见到一个器宇轩昂俊朗不凡的男子站在门口,放下手中的笔绕过柜台迎了上来。“请问公子几位?楼下暂时客满,客官若是不介意就请上三楼雅座吧!”
风灏栎生性随和低调,微笑着问道:“在下姓风,我的家人已经来了,请问在哪一间?”风灏栎了解自己弟弟的品性,风灏鸣一定不会在大堂里跟人挤着。
“哦……您是风大人!”老者笑颜如花地把风灏栎往里请,“风三爷在天字二号房,刚才千叮万嘱让我们好好招呼您!”
“您忙吧,我自己去就行!”风灏栎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忽然听到大堂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大堂中央的一桌客人不仅掀翻了桌子,还揪住店小二的衣襟不肯松手,骂骂咧咧地道:“他娘的,老子没钱给吗?叫几道菜让老子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不想在这开店了是吧……叫你们老板出来!”
风灏栎一眼就认出了闹事的人。此人名叫胡四,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平日里靠向附近的商铺勒索保护费度日。
“客官息怒,实在是生意繁忙,我马上去厨房帮您催一催!”店小二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他奶奶的,存心戏耍你四爷爷是吧!小心我……”
“客官手下留情!”
胡四的拳头正欲挥向店小二的脸,从楼梯上便传来清脆悦耳的阻拦之声。这个声音柔媚甜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了过去。只见一名脸蒙轻纱,身穿淡紫色纱衣的少女娉娉婷婷地从楼上走了下来,窈窕的身形和清丽脱俗的气质让所有人为之一怔。
风灏栎看呆了。虽然他没有见到这个女子的真面目,但是仅凭声音他就断定她是当日在火场中让他惊艳的美人儿。短暂的惊鸿一瞥给风灏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是皇宫大内之中他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绝色的女子。
胡四一把将店小二推到一边,淫秽的眼光在女子身上打转,摩拳擦掌地走了过去:“你就是老板娘吧?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四哥就疼疼你,每个月给个百八十两银子,保证你能平平安安地做生意。”
“我们正当的生意人,按朝廷律例向官府缴纳税款,护百姓安居乐业应该是官府的职责,又何须客官来操心呢?”女子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好一个不畏强势的女子!”风灏栎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胡四恼羞成怒地冷笑一声,一双大手直接向女子的胸部伸去。女子下意识地向后退,胡四追上前去,那女子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风灏栎身形一晃,情急之下将女子揽入怀中。风灏栎的手碰到女孩纤细的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让风灏栎顿时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风灏栎凝望着怀中女子那一双璀璨明亮的眼睛,不由得看痴了,竟忘了将她放开。
“二哥,好一个英雄救美呀!”风灏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在人群中,走出来喝彩道。
风灏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将女子放开,后退数步抱拳致歉:
“刚才一时情急,请姑娘切莫见怪!”
女子不敢正视风灏栎的眼睛,闪烁着躲避。
“胡四,你最近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我二哥面前耍无赖收保护费?”风灏鸣晃悠到胡四身边,用折扇敲着胡四的脑袋呵斥道。
“小人不敢,请风大人饶命啊!”胡四只是一个街头混混儿,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儿也不敢跟锦衣卫叫板,他立即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行了行了,赶紧滚吧!别搅乱了我二哥的雅兴!”风灏鸣踹了胡四一脚,拉着风灏栎就往雅间走,“二哥别管这些事儿了,等着你开饭呢!”
风灏栎想再跟那女子说几句话,却被弟弟拉着往楼上走。
紫蝶望着风灏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唤来掌柜吩咐了几句便去了厨房。
“二哥,刚才抱着那位姑娘是不是舍不得放开呀?”拐了一个弯,风灏鸣见四下无人便凑到风灏栎耳边戏谑道。
风灏栎愣了愣,刚才抱着那名女子的感觉的确很特别。他也曾与朋友去过烟花之地,但是没有哪个女人会让他有舍不得放开的想法。他被弟弟说中了心事,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便沉下了脸:“别胡说八道,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可别对她有非分之想。”
“二哥,大家都是男人,我懂的!”风灏鸣把手搭在风灏栎的肩膀上笑道,“你放心,二哥看上的女人我做弟弟的怎么会横刀夺爱呢?而且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我不会向季大小姐透露半句。你知道,她可是个醋坛子。”
“行了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风灏栎眼见风灏鸣越说越离谱,甩开他的手往雅间走去。
风老夫人已经在雅间里等候许久,见两个孙子进来便慈祥地笑着,让他们在自己两边坐下。祖孙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家常话。过了没多久,掌柜带着两个小厮敲门进来,其中一个小厮的双手捧着一个托盘。
“风大人,我家小姐吩咐把这药膳送给风老夫人。”掌柜让那个小厮将托盘放在桌子中央,又让另外一个店小二放下几样精致的小菜,“这些菜肴和点心是给风大人和风三爷的,请几位慢慢品尝。”
“你家小姐?她为何要送我们东西?”风老夫人问道。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们被告知,由于药膳的制作过程比较复杂,各种材料也要因人而异,因此必须提前三天前来预订,可是现在却有人将做好的药膳端了上来。
“我家小姐想要谢谢风大人刚才出手相救之情!”掌柜微笑着回答。
“你家小姐乃一介女流,却能独立支撑这家酒楼,难得!难得!我能见见她吗?”风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这……”掌柜有些为难,“我去向小姐说一声……”
“嘿……还摆架子?”风灏鸣立即表现出不满。
“人家毕竟是姑娘家,不方便见客也是情有可原,我们怎么能强行见人家女眷呢!”风灏栎阻止风灏鸣发火。
掌柜离开之后没多久,紫蝶便敲开了天字第二号的门。
“紫蝶拜见风老夫人,风大人!”
“你叫紫蝶,过来让我好好瞧瞧!”风老夫人望着紫蝶的身段和举止,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你的家人呢?”
“紫蝶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外祖父长大,家中世代行医,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一些皮毛。适才老夫人进来的时候紫蝶见您气色不是很好,便亲自下厨做药膳,希望老夫人别嫌弃才好。”
风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前的女子虽然出身并不高贵,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丝毫不输给京城的大家闺秀,在她的身上甚至还能看到一种柔和中的豪迈。
风老夫人让侍女倒了两杯酒说道:“老身请姑娘喝一杯聊表谢意!”
“谢老夫人厚爱,这一杯应该是紫蝶敬您。”紫蝶此时轻纱掩面,但她不忍拂了风老夫人的一番好意,双手接过酒杯,解下面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紫蝶摘下面纱的一刹那,连身为女人的风老夫人都为之惊叹了一声。
如此倾国倾城的俏丽佳人乃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即使是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季如月,在紫蝶面前也会黯然失色。风灏鸣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想起刚才在楼下二哥将此女子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的情景,真恨不得自己能够取代。
紫蝶被众人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正欲起身告辞的时候,一名身穿锦衣卫官服的人匆匆进来:“属下参见风大人!”
风灏栎干咳了一声将弟弟的思绪拉回来,不满地瞪了风灏鸣一眼,蹙眉问道:“找我何事?”
锦衣卫上前两步在风灏栎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风灏栎的脸色变了变,跟风老夫人说道:“奶奶,厉大人有急事召我回去。您慢用!”
“去吧!”
风老夫人轻轻挥了挥手,她一直都支持风灏栎,她希望这个孙子能够在今后的日子里更加飞黄腾达,替风家光宗耀祖。
风灏栎向前迈了两步,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紫蝶,然后才匆忙离去。
民间出绝色紫蝶的内力深厚,在刚才锦衣卫和风灏栎的轻声耳语中她其实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萨尔浒之战打败,明军被努尔哈赤打得溃不成军,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作为这一场战争的最高统帅杨镐,活着回来当然就成了朝中言官的辱骂对象,皇帝已经下令将他关进锦衣卫的诏狱之中。
如今朝政腐败,文武百官的党派之争十分激烈。自从万历四十五年的那一次京察之后,曾经权倾朝野的东林党已经开始没落。东林党的领袖人物顾宪成已死,骨干人物邹标云游四海,赵南星被罢官在家,首辅叶向高提前退休,李三才也回家养老了。现在的首辅是浙党方从哲。
而这一次的萨尔浒之战,推荐杨镐做统帅的正是首辅方从哲。由于杨镐前些年在与倭寇的战争中经常逃跑,记录十分恶劣,这一次的惨败更加让人痛心疾首。于是朝中的言官争先恐后地纷纷上书,不仅要求严惩杨镐,更加有拉方从哲下水的趋势。
紫蝶身为江湖中人,对朝廷的党派之争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这一次为了执行任务才做了详细的调查。她利用喋血令中的情报网查过,当今朝廷之中比杨镐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确实不多,但是他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确实给方从哲送了厚礼。
诏狱一直都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杨镐被关了进去,保他的人和踩他的人自然会上蹿下跳一起活动。这件事难道就是师父想知道的信息?
紫蝶坐在房间里面对梳妆镜发呆。忽然,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直刺她的后颈,紫蝶微微皱了皱眉头,跃身踢起凳子挡住了剑。
“身手越来越敏捷了嘛!”黄莺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把剑放回剑鞘里面。
紫蝶淡淡地看了黄莺一眼:“找我什么事?”
“最近朝廷之中发生了不少大事,你知道吗?”黄莺拨弄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在紫蝶的床上坐下问道。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有话快说!”紫蝶紧蹙柳叶眉,淡淡地说道。
“听说过德妃娘娘吗?”
“当今皇上最宠爱的郑贵妃?”对于这个德妃娘娘的名声,紫蝶到了京城之后可谓如雷贯耳。她仗着皇帝的宠爱,在朝中结党营私专横跋扈,公然与太子为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野心勃勃想要扶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的宝座。
紫蝶对于朝政争斗的兴趣不大,为了完成任务而不得已去留意这些事。
郑贵妃想要让儿子朱常洵当太子,只有两条出路。第一个方法是让朱常洛死。可是朱常洛正值壮年,如果等他正常死去,那郑贵妃估计是等不到了。
另一个办法就是自己当皇后。
自古以来皇位的交替都是嫡长子继任才算名正言顺,假如没有嫡子就立长子。当年争国本事件闹得举国上下鸡犬不宁,说到底朱常洛还是占了身为长子的便宜。朱常洛的生母本来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如果不是那些坚持道统的大臣的支持和太后的压力,皇上未必愿意妥协。从现在皇上对两个儿子的态度来看,变数依然很大。
郑贵妃想当皇后,不仅是向往那个母仪天下的崇高地位和至高无上的权力,更加是对儿子身份的确认。可是当今皇后贤良淑德,管理后宫井井有条,深得太后欢心和其他嫔妃爱戴,皇上就算有意废掉她也找不到任何借口。
“这个郑贵妃是太子最大的威胁!”黄莺缓缓站起来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紫蝶转过身去,心底忽然涌起了一阵厌恶。长久以来的杀手生涯已经让她觉得身心俱疲,现在居然还要介入朝廷斗争,师父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也在开始揣测师父这么做的用意?”黄莺睁着她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探究地望着紫蝶。
“我会按照师父的吩咐去做,其他事情我不想知道!”紫蝶不再看黄莺一眼,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万缕青丝。
黄莺冷冷地笑了笑转身离去。走到窗前的时候又回头说道:“师父说执行这一次任务的不只你一个人。如果你遇见了自己人不要感到惊讶,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话音刚落人便已越窗而去。
紫蝶的心怔了一下。同一个任务居然有其他人在执行?喋血令的规矩,为了避免自己人发生冲突,执行任务时只交给其中一个堂。这一次师父让她出来,就是将这次行动交给了百合堂。
黄莺负责传达消息,那么由她执掌的罗兰堂就不便介入,剩下的就只有蜻蜓的丁香堂了。这一点更加让紫蝶迷惑不解。
紫蝶正为这件事情烦恼,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阵喧闹的争吵和碗碟碎裂的声音。紫蝶做了一个深呼吸,疾步朝楼下走去。
“住手!”一天之内碰见两次砸场,这也算是倒霉透了。紫蝶制止了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殴打李掌柜,一眼便见到一个身材肥胖的人坐在凳子上悠然自得地喝着茶。“这位公子,招待不周,如果有怠慢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我家少爷听闻你这里的药膳十分出名,特意前来品尝,还不快点去做!”
狗仗人势!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紫蝶真的很想出手教训眼前的胖子。
“药膳要因人而异,既然公子赏脸,可否让小女子替您先把把脉?”
那男人抬起头见到紫蝶的刹那愣住了,光凭她的身材和身上淡淡的幽香他就已经想入非非。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紫蝶,伸出了自己的手。
紫蝶替男人把脉之时便暗中摇了摇头。
“公子的身体很好,不需要……”紫蝶替男人把完脉之后放开了他的手,谁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把紫蝶的手拉到面前闻了闻:“嗯……好香呀!”
紫蝶望着男人陶醉的样子一阵恶心,告诫自己为了任务一定要忍。她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了两步。
“你别给脸不要脸!知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呀?”男人身边的仆人得意扬扬地站出来指着紫蝶说道,“我家少爷是德妃娘娘的侄儿,国舅爷的儿子!”
“他就是郑养性?”紫蝶暗中思忖,是不是富家子弟都是这副德性?
“公子的身体虽然很好,但是用药膳调理滋补有益无害。只是今天天色已晚,郑公子明天再来吧,小女子也好准备妥当!”紫蝶知道眼前男子的身份后忽然改变了主意,这个人是可以利用的。
“哈哈……”为了自己的身份,也为了紫蝶态度的转变,郑养性觉得十分惬意。为了表示自己的豁达大度,他站起来说道,“好吧,本公子今天就不为难你了。不过明天德妃娘娘承蒙皇上圣恩,允许出宫与家人团聚,你明天把做好的药膳送到我家里去吧。记得,要亲自送来哦!”
郑养性扔下一锭金子给被他打伤的李掌柜之后拂袖而去。
紫蝶蹲下来扶起李掌柜,将他扶到他的房中包扎伤口。李掌柜望着紫蝶欲言又止。
“李掌柜您有话就说吧!”紫蝶一边包扎一边说。
“小姐,你我虽然是主仆,但是您对我们这些下人一直都很好。明天就让我送药膳去吧,那个郑养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怕您一个姑娘家会吃亏呀!”
紫蝶微微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第二天接近中午紫蝶才慢吞吞地将郑养性的药膳送过去。老远就见到郑府门口守卫森严,御林军已经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门口停放的凤辇华丽非凡,这样的架势皇后也不过如此吧。
紫蝶停在郑府门口张望,在琢磨着该怎么进去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朝紫蝶走了过来。“你是望缘楼的人吧?我家少爷等你一个早上了。”说完便领着紫蝶往府内走去。
紫蝶进了郑府一眼望去,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眼望不到边,亭台楼阁假山石斛,满园花卉中有彩蝶飞舞。这样的庄园竟比太子的慈庆宫还要豪华百倍。
管家将紫蝶带到一个房间里,让她等着便失去了踪影。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郑养性推门而入,顺手将门掩上:“小美人儿,我等了你一个早上,等得我好心急呀!”
紫蝶从对方淫秽的目光中看到了炙热的情欲,暗中已经银针握在手中。
虽然不能杀了他,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也好。郑养性摩拳擦掌朝紫蝶扑了过来,紫蝶假装惊呼一声避开了。郑养性失去了耐性,扯过紫蝶的衣袂把她往床上扔。
“你在干什么?”只听一声娇喝,郑养性立即放开紫蝶乖乖退到一边。
紫蝶收回银针放回袖中,扯过被子掩盖住自己较小的身躯,泪眼盈盈地望着进来的一男一女。
“参见德妃娘娘!”郑养性跪倒在地参拜。
是郑贵妃!紫蝶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个魅惑了皇帝几十年的女人。她体态丰腴雍容华贵,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脸上却白皙红润,万缕青丝被高高挽起,在脑后梳成了一个华丽的发髻。发髻上闪闪发光的金饰银簪衬托出高贵的气质。
“养性,你又在做一些伤风败德之事!”郑贵妃怒斥道。
“姑妈我……”郑养性正欲辩解些什么,无奈事实摆在眼前他无法狡辩。
“区区一个寻常民女也值得你做出这种下流无耻之事。皇儿,叫人将这女子赶出去。皇儿……”郑贵妃见儿子没有反应,也顺着儿子的目光看了过去。
床上的女子面纱已经掉落,眼中噙满委屈和惊恐的泪水,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楚楚动人。被泪水沾湿了的睫毛掩盖着她的眼睛,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怜惜。
“姑娘你没事吧?”朱常洵主动上前安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每隔四年的选秀,让他以为皇宫大内之中已经将民间所有容貌艳丽的女子都搜罗了进来,却不知道后宫所有佳丽加在一起,也不及她的一半。
回眸一笑百媚生,后宫粉黛无颜色!当年唐太宗专宠杨贵妃也因玉环美貌。如果能够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当真是不枉此生。
紫蝶也在近距离地打量朱常洵。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
太子朱常洛的性格软弱,即使高高在上仍然免不了卑谦的流露,这和成长生活环境有着极大的联系。而福王不同,他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和威严,王者之风更在太子之上。
郑贵妃在见到紫蝶的一刹那也愣了一下,人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国舅府!”郑贵妃大声喝道。
“娘娘请恕罪,民女是给郑公子送药膳过来的。”紫蝶从床上爬起来跪倒在地。
“哼,红颜祸水!来人,给我拉出去!”郑贵妃不稀罕紫蝶,第一眼见到就不喜欢。在两名太监的押送下紫蝶被送出郑府。
共享天伦乐紫蝶开始筹划着接近郑贵妃。师父的命令是让她在太子继位之前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目前的形势判断,至高无上的皇位究竟鹿死谁手还会有很大的变故。黄莺说过还有另外的人在执行任务,那个人选只能在蜻蜓和黄莺中选其一。
紫蝶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她的任务是监视太子,如果师父的意向是支持太子登位,那么另外那个执行任务的人岂不是要想办法除掉郑贵妃和朱常洵吗?黄莺的性格比较任性妄为,师父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且细腻的活交给她!
莫非蜻蜓已经到了京城?
执行任务互不干涉是喋血令的规矩,紫蝶轻叹一声甩开这些念头。对她来说监视太子更加轻松,她也乐得清闲。紫蝶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听见街上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紫蝶打开窗户见到一队官兵一边鸣锣开道一边四处张贴皇榜。
“小七,小七!”紫蝶打开房门唤来小七,“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小七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接到这种凑热闹的差遣显得异常兴奋,马上放下手头的活儿一溜烟跑了出去。紫蝶足足等了他一顿饭的时间,他才意犹未尽地回来。
“小姐,是个好消息呢!”小七大口大口地灌了两杯水,用袖子擦去嘴角的水渍说道,“萨尔浒大败,皇上很生气,把那个带兵的杨镐关进诏狱之后派了新的辽东经略,叫……哦,叫熊延弼。听说这可是一个牛人呢,咱们大明有希望了!”
紫蝶看着小七兴奋得通红的脸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叫熊延弼的人她听说过,此人三十岁便中了进士当了御史,可是脾气太差得罪的人太多,二十几年都升不了官。辽东经略的官阶虽然很高,但是此时上任显然是被人当成了替罪羔羊,可见他的人缘极差。
“皇榜上就是写了这些吗?”紫蝶问道。
“啊……哦!不是!”小七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答,“刚才路过对面的说书摊子,胡乱听了这些!皇榜上说大将军风灏南即日将受诏回京!”
紫蝶点了点头让小七继续去干活,自己则准备回房间。国家正值多事之秋,皇上在这个时候将镇守边塞的风灏南调回京城,难道是想让他去辽东那边对付努尔哈赤?纵观整个朝廷,能够打仗的将领实在寥寥无几。
“仙女姐姐!”
紫蝶顺着声音转过头,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门外望着她微笑。
紫蝶伸手招呼男孩进来,柔声问道:“我蒙着面纱,你怎么能认得我?”
“你身上的香味儿很特别呀!”男孩自豪地说道,“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那你今天又是出来找东西的吗?”紫蝶对这个长相俊朗的男孩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拉着他的手在桌子边坐下。
“嘿嘿,我是溜出来玩的,家里的先生总是让读书,我不喜欢!”
“你看你玩得满头大汗,姐姐请你吃糕点!”紫蝶叫李掌柜去厨房拿了几碟精致的小点心放在男孩面前,“尝一尝吧,这是姐姐早上亲手做的。
吃完了就赶紧回家,先生们让你念书是为你好!”
“嗯,姐姐你做的东西真好吃,比我家中那些厨子要强!”男孩露出纯真的微笑。
“好吃就多吃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少爷……小少爷,原来你在这里!急死我啦!”
男孩正欲说出自己的名字,一名妇女匆匆忙忙跑进店来,拉着男孩的手仔细打量,确定他完好无伤才放心下来:“你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妇人说着责备的话,眼中却是关爱与宠溺。
“对不起奶娘,我下次出来告诉你!”男孩站在妇人身边,妇人掏出手帕替男孩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奶娘?紫蝶在一边细心地观察这名妇人。她的衣着鲜艳讲究,容貌妖娆艳丽,身段风骚窈窕,眼神之中流露出摄人心魂的妩媚。
“奶娘,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仙女姐姐,可漂亮了!”男孩仰着头望着妇人说道。
妇人只是随意地瞄了紫蝶一眼便转过头去:“少爷你该跟我回去了,万一让人知道你又跑出来就不得了了!”
男孩嘟着嘴依依不舍地去拉紫蝶的衣袖:“仙女姐姐,我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紫蝶安慰道,“你快跟你奶娘回去吧!”
男孩显然并不想就此离去,可是当他的视线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马上拉起奶娘的手朝另外一个门跑去,慌张得甚至忘记了与紫蝶道别。紫蝶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男孩子细皮嫩肉,显然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但是他的心地似乎很纯粹,就像经过细心栽培的花朵,美好而娇嫩。
“紫蝶姑娘,你在看什么?”
紫蝶一回头便看到了风灏栎温和的笑容。
“风大人!”紫蝶欠身向风灏栎行礼,风灏栎急忙扶起她。
“紫蝶姑娘,这里又不是官府,你不用这么多礼。”
紫蝶亲自将风灏栎带到靠窗的座位问道:“风大人想吃些什么?”
“你做主帮我弄几道小菜吧!”
“看来你的心情似乎很好!”
“你看得出来吗?”不知道为什么风灏栎控制不住想到这里来,猜测着紫蝶面纱掩盖之下的笑容,他觉得是一件很满足很幸福的事。
“看我是看不出来,但是今天的皇榜我看到了,能够一家团聚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紫蝶吩咐李掌柜替风灏栎到厨房拿了一些下酒的干果,亲手倒了一杯酒递到风灏栎手上。
“是啊,我很久没有见到我大哥了!”风灏栎的脸上有如释重负的喜悦。
虽然他并不能因此而去过自己想要的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但是有大哥在身边他就感觉自己的负担没有那么沉重。
风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整顿府邸,为的就是迎接风家的长孙,朝廷册封的一品大将军风灏南的回家。在朝廷之中,能做到一品大将军的人已经很少,像风灏南这个年纪的将军更是绝无仅有。
对风老太太来说,大孙子风灏南是风家最大的骄傲!他不仅继承了先祖的遗命,而且英勇善战用兵如神,所有的一切他都做得很好,丝毫没有让祖先蒙羞。一想到他常年在外带兵打仗,风餐露宿拼命杀敌,风老夫人就感到一阵阵的心疼。
风灏鸣看着家中忙成一团,也没人再答理他管教他,他反而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忽视,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失落和不满。他背着手在院子里四处溜达,正好见到季如月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马上堆满笑容迎了上去。
“呦,这不是季大小姐嘛!怎么?又来找我二哥!”风灏鸣与季如月同岁,季如月常常来风府中与风老夫人作伴,加上她是风灏栎未过门的媳妇儿,两人经常拌嘴斗气。“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不知道矜持呢?”
季如月被风灏鸣的话气得羞红了脸,跺着脚重重哼了一声从风灏鸣面前走过。她也知道,作为女孩子应该有矜持和骄傲,但是她总是无法克制对风灏栎的思念。而风灏栎对她似乎也少了一点儿体贴和关怀。
“等一下,等一下!”风灏鸣张开双臂挡在季如月的面前。
“三爷你这是干什么?”季如月的丫鬟小环把主子护在身后,“我家小姐可是二爷没过门的媳妇儿,你不能这么无礼!”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呀!”风灏鸣不耐烦地推开小环说道,“你一会儿进去该不会向我二哥告我的状吧!”
“哦……”季如月的心终于舒畅了,原来风灏鸣是怕欺负她的事情被风灏栎知道。这么说风灏栎还是很在意她的,季如月的心里涌起一股甜蜜。“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小气!”
“这就对了,早晚都是一家人嘛!”风灏鸣打开折扇讨好地替季如月扇着风。
这时风灏栎听到动静从厅里走了出来,季如月下意识地推开风灏鸣献殷勤的扇子迎了上去,“灏栎哥哥!”
“如月?你怎么来了?”风灏栎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招呼季如月。
“想你了呗!”风灏鸣在季如月开口之前替她回答。季如月不得不承认,风灏鸣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但是她还是羞得满脸通红低下了头。
“别胡说八道!”风灏栎呵斥了弟弟一声,转头对季如月说道,“我有事情赶着要出去,你去我奶奶房间陪她说说话吧!”
风灏栎不等季如月开口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二哥这人不解风情你别怪他,其实他……”风灏鸣看到季如月含泪的双眼写满了委屈,抓耳挠腮地想说一些话让她开心,“其实你应该庆幸才对,他确实不会哄你,可是同样也不会哄别的女人!”
风灏鸣的话季如月根本就听不进去,一言不发地进了风老夫人的房间。
风灏鸣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也转身出去找乐子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风老夫人就带着府中的人到了城门口翘首以盼,随后一些文武百官也到了。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迎接常胜将军风灏南。
“奶奶您别着急,时辰还早!”风灏栎扶着祖母安慰道。风老夫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风老夫人此时此刻焦虑的心情没办法跟任何人表达。就在她等到心慌意乱的时候看到一骑快马朝这边飞奔而来,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个兵卒:“卑职参见各位大人!将军马上就到!”
“太好了!”风老夫人紧握风灏栎的手,眼眶中竟不知不觉涌出了泪水。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远处的尘土飞扬中狂奔过来十几匹快马。为首的汉子身材魁梧,皮肤略黑,如刀削般刚毅的脸庞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两道剑眉之下的双目炯炯有神。
“大哥!”风灏栎正欲上前,骑在马上的汉子忽然从马背上纵身跳了下来,手中长枪直指风灏栎的眉心。
风灏栎凌空一个翻身躲过,从腰间抽出软剑刺了出去。两个人各自使出傍身绝技,长枪与软剑交缠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哈哈哈!好小子,不愧是武举人,没丢咱们风家的脸!”风灏南扔掉手中的长枪,紧紧握了握二弟的手臂。
“大哥!”风灏栎有些哽咽,兄弟俩人分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灏南!”风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上前两步,一瞬间老泪纵横。
风灏南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慈祥地望着自己,奔上前去跪倒在老人面前。“祖母大人在上,不孝孙子给您磕头了!”说完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孙儿为国效力奔波在外不能承欢膝下恪尽孝道,让祖母大人惦记了。”
“快起来,快起来!让奶奶好好看看!”风老夫人扶起风灏南,颤抖的手抚过他的脸庞,“好……好……你都已经长大了……”
风灏南十五岁入军营,离家已经整整十三年了。风老夫人当初怀着既不舍又无奈的心情送风灏南出门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瘦弱的少年,现在回来已经是名震边疆的将军,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风大人,咱家传皇上口谕,皇恩浩荡,特恩准风将军先回家与家人团聚之后再入宫面圣!”一个太监走上前讨好地对着风灏南笑道。
“谢主隆恩!”风灏南跪谢皇恩之后遣散了前来替他接风的同僚,扶着风老夫人回了家。
按照朝廷体制,没有皇帝的传召和允许,军队是不允许进入都城的。
风灏南这一次奉诏回京师,只带了小部分的亲兵,并且全部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他只带了军中几个功勋显赫的部下将领。
回到阔别十多年的家,风灏南在仆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给风家列祖列宗上了三炷清香,然后给风老夫人敬了一杯茶,最后在风老夫人的身边坐下。
风灏南望着井井有条繁荣昌盛的家不由得由衷感慨。虽然父母早亡,但是在兄弟俩的努力下总算没有辱没了祖先的威名,风家在京城依然威风凛凛举足轻重。
“二弟,这些年多亏你支撑这个家!”风灏南看着文质彬彬的二弟,一开始没敢把他和武艺高强四个字联系在一起。他怕兄弟仰仗风家在朝廷中的根基而没有真材实料,刚才在城外的交手试探之后终于安下心来。
“大哥,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这些呢。”风灏栎一个人苦苦支撑一个家确实不容易,可是比起大哥在外保卫疆土抛头颅洒热血,他觉得自己已经舒适很多。
“灏鸣你过来!”风灏南对这个三弟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当初他离家的时候风灏鸣还只是一个流着鼻涕爬树掏鸟窝的孩子。
风灏鸣对大哥也显得比较陌生,在他眼中两个哥哥不同。二哥平时虽然也会骂他,但是毕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风灏栎对他还是比较宽容,闯了祸他也习惯躲到二哥身后寻求庇护。而大哥不一样,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军人的威严让他心生畏惧。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风灏南面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大哥!”
风灏南大声笑道:“你怕什么,大哥又不吃了你!”他用力拍了拍三弟的肩膀,风灏鸣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上。风灏南急忙拉住他,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你的身体这么单薄?我没下重手啊!”
风老夫人望着小孙子龇牙咧齿的样子急忙出来打圆场:“灏南,你三弟从小身体就不好,习武练剑没有你和灏栎的天分。咱们风家世代都是武官,我也想有个读书人,所以没有强求,就请了夫子专教他孔孟之道。”
“呵呵,也对!我跟灏栎都是粗人,有个斯文人也是好事。”风灏南没有再深究。风老夫人忙不迭让下人安排酒菜。
饭桌上一家四口畅所欲言相谈甚欢。风灏栎留意到风灏南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女子。她并没有让人感到很惊艳的美,肤色略显苍白,但细细的柳叶眉下一双如灵动的眼睛,嘴巴很小,红润的唇色显得她楚楚动人。
她发觉到风灏栎在打量她,苍白的脸上显示出了淡淡的红晕,羞涩地向风灏南身边靠了靠。
“大哥,这位姑娘是……”风灏栎很好奇她和大哥的关系。在军营中除了军妓不会再有其他女人,而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绝对不是混迹于军队之中的人。
风灏南看了看女孩笑道:“你看我多糊涂,太开心忘记跟你们说了。这位姑娘叫若惜,我回来的路上见有两个恶霸欺负她就顺手救了她。谁知道她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我又不能扔下她不管。我见她长得清秀,人也干净利落便带了回来,留在奶奶身边当使唤丫头也好,总算让她有个落脚的地方。”
“孩子,过来让奶奶看看!”风老夫人招呼若惜走到她的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嗯……打扮打扮倒也是个美人儿呢!灏南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现在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名门淑女,先纳个偏房伺候你的生活起居也是要的!”
若惜不由自主地望向风灏南,当她对上风灏南的目光时立即满脸通红,急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奶奶,我怎么能耽误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风灏南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还要进宫面圣,晚上回来再向您请安。”
风灏栎看着大哥颇为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笑,他起身陪同风灏南一起进宫。
两个哥哥走后风灏鸣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自己也不明白,同样是姓风,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可是他怎么就是比不上两个兄长?
进宫的路上风灏栎跟大哥说了许多宫中的事情,说到萨尔浒之战风灏南显得痛心疾首。
“大哥,皇上这一次召您回来是不是有意让您去接管辽东?”风灏栎猜测圣意,这也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皇上在圣旨中并无提及,我也不知道!”风灏南摇头回答。
“皇上几十年来不上朝,他这一次能见你已经是很破例了。”风灏栎隶属锦衣卫,却也是皇上最信任的贴身侍卫之一。眼见朝政腐败佞臣当道,风灏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他见太子厚道,总希望有一天太子继位之后能够重整朝纲。
兄弟俩到了宫里时被告知,皇上有命不见任何人!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感到莫名其妙,只好打道回府。
“大哥,现在天色尚早,你好久没回来,我带你四处逛逛如何?”
“好啊!京城的繁华在闭塞的偏远地区可见不到。”
兄弟二人有说有笑,随意穿梭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中。忽然迎面而来几个衙差,他们用木板抬着一个人急忙向城外的方向而去。风灏栎见木板上的人脸色泛青呼吸微弱,身上还隐隐约约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慢着!”风灏栎叫住那几个衙差,上前想去掀盖在那人身上的布条。
“风大人您不能碰他!”衙差认出他是锦衣卫同知,走上去行了个礼。
“为什么不能碰他?”
衙差四下张望了一番,示意抬着木板的人离他远一点儿,凑到风灏栎耳边说道:“这个人染了瘟疫,张大人让我把他抬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什么?瘟疫?”风灏栎吓了一跳,他身为锦衣卫同知怎么没人跟他汇报这件事?
舞尽伤心泪“可是这个人他尚有呼吸,你们就这么把他扔到乱葬岗去,岂非是草菅人命?”风灏南虽然久经沙场,对于人命看得很淡,但是前提是死得要有价值。倘若是保家卫国,那么牺牲生命也是无上的光荣。
衙差不知道风灏南是什么身份,但是眼见他气度恢弘衣着不凡,又跟风灏栎在一起,虽然心里不爽却也不敢得罪:“这是张大人的吩咐,何况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其他人好。这种疫病很容易传染,城南那边已经因为这个病死了好几个人。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唯有出此下策。”
风灏栎觉得很气愤,如果真的像衙役所说,这些人是得了瘟疫,那么事情已经涉及京城的安全问题,这属于锦衣卫的管辖范围,可是这件事居然没有人通知他。
“大哥,我得去了解一下情况,我先陪你回去。”风灏栎的心无法安定下来,他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人命关天,我自己回去,你快去看看吧!”风灏南拍拍二弟的肩膀说道。
风灏栎不再客套,转身离去。当他赶到锦衣卫镇抚司衙门的时候,老远就听见秦大海声如洪钟的吆喝。“来来来,买定离手。你小子动作快点儿!”
风灏栎一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团在玩骰子,秦大海兴奋得满脸通红,使劲摇着筛盅。
“大海!”风灏栎皱着眉头感到很不快。
秦大海蹲在凳上赢钱正赢得眉开眼笑,见到风灏栎更是异常高兴,把筛盅推给身边的一个手下,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风灏栎身边问道:“咦?
你怎么来了?厉大人不是允许你这几天在家共享天伦的吗?”
“我问你,城南的瘟疫是怎么回事?”风灏栎没心情跟秦大海扯闲篇,如果确定是瘟疫,那事情就很严重很紧急,必须马上采取应对措施。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秦大海满脸的不以为然,“厉大人已经进宫禀报过皇上,皇上也派太医去诊断过,听说是……那病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总之没得治,凡是患病的人一律隔离,翘辫子的火化或深埋!”
秦大海这个人对任何事情都不是很上心,在他的概念里死几个人无所谓,只要不耽误他寻欢作乐,人命如草芥嘛!唯一让人对他还有一点儿钦佩的地方就是,在他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的同时,很公平的,他也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风灏栎知道从秦大海身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既然此事由厉威亲自督办,他也就不再说什么。风灏栎正准备转身离去,秦大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着说:“来来来,你也押一把!”
“算了吧,你们也注意点儿影响,万一让厉大人看见你们在这里赌钱非重罚不可!”风灏栎对赌博没兴趣。
“押一把有什么关系,你风二爷玩不起呀!”秦大海一边说一边去风灏栎怀里掏银子。风灏栎急忙挡开秦大海的手,自觉掏出银子随意押了下去。
秦大海两眼放光地看着点数,“嘿嘿,是大是大,你小子输了!”
风灏栎无所谓地摇摇头从人群中挤出来,秦大海顺手抓起自己刚刚赢来的银子和银票追了出去,跟在风灏栎屁股后面说道:“灏栎,咱俩虽然不是亲兄弟可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交情还算不错对吧。”
“你有话就说,别弄得这么别扭!”
“好,爽快!我想见识见识风大将军的飒爽英姿,你给我引荐引荐呗?”
风灏南深受皇上的器重,在军队中更加受到将士们的爱戴和拥护。他回到京城之后有不少达官显贵和王孙贵族想要来结交,可是风灏南一直都很谨慎,一般的人他都让管家委婉拒绝并且退回了礼物。
在外打仗的将领最忌讳的事情就是结交在朝官员,容易引起皇帝的猜疑而招来杀身之祸。风灏南虽然不擅长斗争手腕,可是基本的规则还是懂的。
风灏栎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秦大海虽然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但是对朝廷中结党营私的恶习也是深恶痛绝,他自己不属于任何派系。
“嘿嘿,没和你白做一场兄弟!”秦大海爽朗地笑了笑,勾着风灏栎的肩膀说道,“今天我赢了不少,请你喝花酒去!醉春楼新来了一个花魁,听说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很是销魂哦……”
风灏栎有时候很羡慕秦大海,他总是没心没肺地为自己活着。“你自己去吧,我不会跟你去抢姑娘的!”
“你是怕季大小姐吃醋吧?你小子将来肯定是个怕老婆的人。啧啧……换了是我一巴掌拍不死她!”秦大海做了一个打人的手势说道。
两人正聊得热乎,风府的一个小厮前来求见风灏栎。
“二爷,老夫人让我来禀报,将军被几个朋友叫出去吃饭了,临走的时候让您办完事也过去!”
“他们去哪儿了?”
“望缘楼!”
一提到望缘楼,风灏栎的心跳就漏掉了半拍,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女子清纯的笑容和窈窕的身影,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
“喂!喂!你发什么愣啊?咱也过去吧!”秦大海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名震四海的常胜将军。
风灏栎回过神来随意点了点头,领着秦大海直奔望缘楼。
望缘楼被人全部包下,只为了招待从边疆回来的风大将军。关于风灏南的事迹紫蝶在江湖上听了很多,大多数都是被老百姓赞美的夸大之词。
小七很兴奋很卖力地干着活,他在说书人的口中不止一次听说风将军如何威风凛凛,如何奋勇杀敌,他为今天能亲眼见到心目中的英雄而自豪。
紫蝶的心情很平静,在她眼中风灏南也只是一个作战英勇杀人无数的男人而已。一个杀戮太重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紫蝶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中涌起了一股悲凉。
“小姐,小厮们来报,风将军就快到了,咱是不是到门口去迎接?”李掌柜很少看到紫蝶皱眉,小心翼翼地问道。
紫蝶放下手中的活儿径直向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就见许多顶豪华的八人大轿到了,从轿中下来的人一个个都衣着华丽趾高气扬。紫蝶带着店中的伙计在门口跪迎。
李掌柜带着这群高官显贵在厅中落座。今天为了招待风灏南,紫蝶特意让人将酒楼全部收拾了一遍,大厅中只剩下两张桌子,此时显得颇为宽敞。李掌柜命厨房的人上菜,站立在一边小心伺候着。
“风将军,你别看这家酒楼不是特别华丽,但是这里做的菜肴味道可是一流,绝对不输给御厨。尤其是老板娘亲自做的药膳,可是咱们京城的一绝呀!”兵部尚书季海雄与风灏南的关系十分特殊。
在官阶上,风灏南已经能与季海雄平起平坐。可是风灏南却是季海雄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而且他常年在外打仗,很多在朝中的事情依然要仰赖季海雄的关照。季家与风家又是姻亲关系,风灏南是季海雄的晚辈,因此风灏南对这个尚书大人也是礼敬有加。
所有人一一落座,紫蝶命人将特意为风灏南准备的药膳端上了桌。
“风将军,这是老夫特意让老板娘为你做的,补补身子,千万别客气!”
季海雄笑道。
“多谢季大人!”风灏南抱拳道谢。
“风将军在外保家卫国守护边疆,乃是我大明的有功之臣。今日难得回来,我特意叫了几个歌姬来替你助助酒兴!”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击了击掌,立即就有乐师开始奏乐,从外面进来八个艳丽的女子翩然起舞。
风灏南并不是好色之徒,然而常年镇守边疆难得有多姿多彩的生活,也不忍拂了同僚的一番好意,便欣然接受了。
紫蝶站在楼上向下望,双眼紧紧盯着其中的一个男人。虽然他的鬓角已经斑白,虽然他的脸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他的眼神和容颜在紫蝶的心中太深刻,所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可是命运偏偏就爱捉弄人。不知不觉紫蝶的双拳已经握紧,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学会了漫不经心,已经学会了将任何事情一笑置之,没有人可以再用感情伤害她。
风灏栎到酒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歌舞升平,他走到兄长身边跟各位大人行了礼,便在风灏南身边坐下。
“风大人玉树临风文武双全,季大人有此佳婿真是福气呀!”在座的人夸赞道。
什么?风灏栎已经婚配了?不知道为什么,紫蝶的心小小的颤抖了一下。这时只听一声娇媚的惊呼,一个歌姬不小心扭伤了脚倒地不起,随即乐声也戛然而止。
“你怎么搞的?成心捣乱!”请来歌姬讨好风灏南的那个人显然觉得颜面尽失,立即拍案而起怒喝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为首的女子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跪下赔罪。
“给我拖出去打!”盛气凌人的官吏一向都不会体恤底层的百姓。
“等一下!”
众人听见身后传来如黄莺出谷般的悦耳声音,只见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从楼梯上下来,朝众人欠身行礼。
“各位大人请息怒,我想这位姐姐只是一时不小心才会坏了大人们的雅兴。小女子愿意为大人们跳支舞赔罪,请大人饶了那位姐姐吧!”
风灏栎从进到望缘楼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搜寻紫蝶的身影,这种情形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众人的目光都在紫蝶身上打量,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好,如果你跳得不好就拉出去一起打!”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受伤的歌姬被同伴扶起站到一边,紫蝶示意乐师奏乐。
当乐声想起的时候,紫蝶随着音乐翩然起舞。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风灏栎看呆了,他欣赏过无数女人跳舞,就连宫廷之中专门伺候皇上的舞姬他都见过,可是没有哪一个的舞姿能够与紫蝶媲美。
季海雄看到紫蝶的时候只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眼前的女子虽然轻纱掩面,可是她的舞姿竟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露在轻纱之外的那双灵动的眼睛仿佛充满了如泣如诉般的哀怨,在向他诉说着万般委屈和无尽思念。
紫蝶的舞曲结束,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舞乐之中。
“姑娘,可否摘下你的面纱?”季海雄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风灏栎很纳闷,以季海雄的身份不应该向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提出这么冒昧的要求。风灏栎正待向前替紫蝶解围,却见紫蝶已经默默解下了脸上的轻纱。
风灏栎听见旁边的两个人都发出了轻微的惊叹声。季海雄拿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这女子的容貌和身形何止是似曾相识呢?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紫蝶却缓缓向他们走来。她从桌上拿起酒杯说道:“紫蝶敬各位大人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各位大人请慢用,紫蝶失陪了。”
没有人阻挡紫蝶离去,这样如梦如幻的女子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可以远观却让人望而却步不敢亵渎。
只过了短短的三天时间,没有人想到瘟疫会在京城迅速蔓延,府尹千方百计想要隐瞒的疫情终于在死了上百人之后再也瞒不住。朝廷之中的言官纷纷上书弹劾,府尹在重大的压力之下主动提出提前告老还乡,可是皇上一道圣旨将他关入天牢撤职查办。
皇上贴出皇榜抚慰民心,派出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几位太医去了解情况,得到的回报都是无药可治。皇上震怒,对于那些已经感染了瘟疫的病人只好全部送到固定的地点进行统一治疗和看管,已经死去的则火化。
小七托着腮帮子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发呆。自从瘟疫出现之后人们都不太敢出门,所有商家的生意都惨惨淡淡,尤其是酒楼。
紫蝶双手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把亲手炖好的冰镇梅子汤放到桌子上,唤来店中的伙计让他们喝。李掌柜忧心忡忡地随意喝了一口说道:“小姐,这几天都没什么生意,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天灾是我们无法阻止的事情,比起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我们已经幸运很多了。李掌柜你无须多虑,会好起来的!”紫蝶轻声细语地说道。
有时候李掌柜很佩服眼前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却有着豁达的心胸和乐观的生活态度。
紫蝶把另外一碗梅子汤交给正在旁边埋头大吃的小七手中说道:“把梅子汤端去给外面卖梨的老伯吧,天气这么热一个老人家也真不容易。”
小七抹了抹嘴巴端起梅子汤就出去了。
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紫蝶倚在门口见到一队官兵神色紧张地在追赶着什么人,只听为首的人向手下喊了一声:“分头追!一定要把那人给我抓回来。”
如此严阵以待,莫非是朝廷钦命要犯?紫蝶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劲装,蒙上面纱紧跟在官兵之后。大约跟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些官兵进了一条死巷,没过多久又出来了。紫蝶朝巷子里看了看,慢慢靠近散发着恶臭的草垛。
紫蝶用剑挑开杂草,一个面黄枯瘦的人正用惊恐而哀求的眼神望着她。
这个人衣衫褴褛皮肤干裂,眼眶凹陷进面颊,嘴唇呈现出青紫色身上一些伤口已经流脓溃烂,看着紫蝶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紫蝶蹲下身子,那人下意识地往墙角靠去,顺手拿起旁边的树枝放在胸前,颤抖着说:“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你得了瘟疫?”紫蝶见到这个人的神情就能判断出他已经病入膏肓。
那人扔掉树枝立即跪倒在紫蝶面前,哭着说道:“姑娘求您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不想回那个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去,我求求你……”那人一边说一边朝紫蝶磕头。
“你的病很严重,如果不治疗你很快会死!”紫蝶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病根本就没得治了。可是就算死我也想和家人在一起,如果死在官府集中收容我们的牢里我连家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姑娘,那里就像是人间地狱。每天我都能见到身边不断有人死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
那些官兵也不拿我们当人看,又打又骂……”瘟疫病人痛哭流涕,“我就算不病死也会被打死。我的孩子才刚刚出生我不想死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回去会把瘟疫传染给你的家人?”紫蝶的心底的某个角落忽然被触动了。这个瘟疫病人说他家里还有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如果他死了,那将是孩子一生的遗憾和伤痛。
“我只想远远地看看我的孩子和我的妻子!”
紫蝶沉吟了片刻,忽然以极快的速度点了那人身上的几处大穴。那人动弹不得,眼中的绝望和哀伤让紫蝶有些难过。她替那人把了把脉,扶起他向城外走去。紫蝶在一片树林深处找了一间废弃的木屋,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她用剑划破那人后背的衣衫,用银针刺入他身体的穴位,没过多久那人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紫蝶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思索了片刻决定去官府收容瘟疫病人的地方走一趟。她借助夜色的掩护顺利地进入了隔离区。
守夜的官兵在逍遥地喝着酒聊着女人,老远紫蝶就能听见从屋子内传出的一阵阵呻吟声和哀号声。紫蝶跃上屋顶,掀开瓦片向下看,那景象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狭小的空间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几十个病人,他们流脓溃烂的伤口没有人替他们处理,他们的身边还放着馊掉的食物。刺鼻的异味让人作呕,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养病?紫蝶的心里略过一丝愤怒!这就是朝廷对百姓许诺,会善待并且照顾病人的做法吗?
“有人逃走了,有人逃走了……”
紫蝶正准备离去时听见官兵的叫喊声。不断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千方百计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真的如白天遇见的那个人所说像人间炼狱。
“凡是逃离者格杀勿论!”为首的人下了命令,弓箭手迅速把箭搭在弓上朝远处的人影射了过去。
紫蝶从树上顺手摘下几片叶子掷了出去,每一片叶子都恰到好处地拦下了官兵的弓箭。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阻挠官兵办案?”为首的大汉嚣张地喊道。
紫蝶本无心与他多做计较,可是他的叫喊让紫蝶改变了主意。紫蝶使用移形换影的身法狠狠地甩了他两个巴掌,然后一把抓起那个病人准备离开。紫蝶的手刚刚碰到病人的衣服,一柄长枪就刺向紫蝶的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