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玉往厨房那边去,把药方拿给小四。一日在他走后过去看了看,那个叫小四的丫头正在煎药,药方已经换了,可是药材却很快就齐全了,想来以前用过,有剩余的。他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直接进入那个组织的内部。既然他们想要杀魏清扬,那帮他们做到不就好了,而且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他在犹豫……
君家的人很奇怪,他再次确定了,一个小姐院子里没什么人守卫,几乎是黑灯瞎火的,诺大一个厨房只有一个小丫头还在煎药。
“小兄弟很闲是吗?”君濯玉的声音从身后想起,他太专注了,一直在想那个奇怪的君家小姐白天那句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只是,迷路了。”回头,很正式地说出这个谎话。其实也的确,在君府迷路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
“那如果没什么事,到舍下一聚怎么样?”濯玉发出邀请。一日不反对,点头表示同意,跟着他走。
很快就到了,几乎没走出多少步。他们俩住的倒挺近的。
“请坐。”应该是进了客厅,濯玉停下了说。一日大略打量了一下,很奇怪的是房间里灯光很昏暗,四个角落里点着灯,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难道他早就准备待客?一日想到和他合作也只是一时头脑不清,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合作的心思,因为他从来是一个人,一个人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组合。
一日坐下了。
“小兄弟叫什么?”濯玉随口一问,拿过桌边的一坛酒倒入两人面前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碗里。
“一日。”一日很防备他。君濯玉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潜意识里就有这个印象。
“姓呢?”君濯玉还是好脾气的又问。
“我姓褚。”一日回答他,环顾四周都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一样,只是普通客厅里该有的桌椅,中间的桌子估计也是专门准备好了的。
“楚吗?”濯玉继续随口说了句,然后自顾自喝了口酒就笑起来。“溪儿她知道了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什么?”一日不明所以。
“这坛酒还是我们小时候一起埋下的,溪儿她是个酒鬼,偏偏酒量太差。每次喝不了多少就醉了,就会开始说胡话。”濯玉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特别好笑的事于是大笑起来。
一日觉得凝重的气氛被这阵真诚的笑声打破了些,却还只是不说话。
“本来她是想以后她嫁人的时候喝的,可是,我看她是嫁不出去的,所以,我们现在喝了也不亏了这坛好酒。俗话不是常说美酒应该配绝世英雄吗!”濯玉说到英雄二字精神为之一震,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倒比房间里的烛火还明亮起来。
一日愣了下,江湖上传说的君家大公子应该是这样,就该是这样,他的心潮不禁也随之澎湃,可口上却答道:“英雄是说君大公子这样的人吧?”
“其实,不才在下一直觉得,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好就是大人道,就是大的伟业,何必拘泥于什么形式什么国家人民。谁说做自己想做的要做的是自私不是功绩!那才真是天大的谬误!濯玉一直觉得忠实于自己的心是第一等重要的事。”说到最后他竟然直接以名字称自己,然后看向一日,“不知褚兄弟意下如何?”
一日一直看着他,看濯玉最后激昂地结束讲话,他心底也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也放开了,端起碗一饮而尽:“君兄此言正合我心!虽说并不是什么大功绩,可是,我却同意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做的不就是他一直想做的吗?不论用什么方式,他都要达到目的,不管有什么挡道,他都要往前……
“那我称褚兄是英雄可错了?我想这江湖就需要有百折不挠的侠士,需要坚持不懈为目的奋斗的人,而不是那些老得动不了的还死守着剑术刀法第一的虚名的人!而今的形式想必褚兄也一目了然,我看你也是热血沸腾地准备着投入这一次的狂流中去吧?今夜不谈未来,我就是单纯地想和褚兄你痛饮,不知道这个愿望可能实现?”濯玉其实没说实话,但是他让你感觉就是这样,他说的就是真话,他已经把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吐露了。
“好个百折不挠,好个坚持不懈!”一日拿过旁边的酒坛,倒了酒又一次一饮而尽。也给濯玉上满了。
“其实我和褚兄弟这次也不算是初识了吧?上次你来君家取剑时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君濯玉没说盗取,他只用了个取字。那还是他十一岁的时候的事。当时被偷走的是释锁,后来也一直流落在外。其实当时的君家并不是一个当家的人都没有,可是没有人出面阻拦,不知是由于来人的特殊身份还是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释锁几天前就已经开始显示出急不可奈等待的征兆了,家人也猜到他的主人要来了。当时碰到的还有濯溪吧?后来她还一直说起“被吓到了”,说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居然敢闯到君家来,真是太勇敢了,可是她的表情分明不是说害怕,而是很浓的向往和玩味。
那是褚矣厢的事流传在外的第二年,按年纪来算他当年来的时候就是十一岁。
黑衣的男子早知道对方肯定早确定他的身份了,于是从手中的刀鞘中抽出中间的剑来:“释锁他这次回家也很兴奋,所以加了个套子。”这显然也不是真话。
看起来他们关系很好,濯玉看着墨色的剑鞘,微微笑了。小时候总以为自己将来会拿到这把有些邪恶的释锁的……只能说世事无常了。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喝起来,也不过多说什么,偶尔放声大笑起来,也不怕惊了人,可是濯玉的院子里似乎一个下人都没有!
“早听说问月是释锁的克星,不如今晚我们比试一下怎么样?”矣厢自己提议说。反正迟早他们也会交手,君家的规矩,君家的女子不嫁保护不了自己的丈夫,一般是由君家的女子自己出手,可是如果对方找人代替,己方也可仿效。估计濯玉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尹翔西的。
“好啊!”濯玉放下碗,忍不住热血沸腾,似乎头上梳起的发髻也竖起了些,又恢复了那些年在外的狂野一样。
濯玉带他到了更安静的地方,是濯水住的六泉院。虽然濯水离家有几年了,可是这里还是保持着整洁,隔两天一二三四她们也会过来收拾一下,家里养花草的也常来修剪,只是没有下人守卫,倒很适合隐藏,而且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烧掉了的草皮,后来没有再种。很方便比试。
那时候已经是近五更天了,就要天亮了。两人都有点微醉,可是兴致极好,都觉得胸腔中有股热流要喷涌而出!他们是这个时代新生的一代,他们拥有了无穷的可能性和无限的未来,他们当时都感受到了那些伟大而不可预测的将来,他们很兴奋……
“哥哥?”濯溪疑惑的声音打断了这次濯玉和矣厢有生以来都最最有激情的比武,也是他们这一生唯一一次如此开心地比试,以后,再也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那么投入而忘我地在武学里翱翔。非常好的感觉。
“一日?”濯溪扫了眼另一边的人。两人一齐还剑入鞘。
“哥哥!”她扑向自己的哥哥,拉着他看了又看,“受伤了吗?有伤到哪里吗?”托起自己哥哥的脸查看了又查看,呼出一口气,还好。
“他走了。”濯玉开口就是这句。濯溪回头。
“呀!我忘了!”她刚才居然忘了还有一个人,她也该关心的一个人。
“要知道他不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知道吗?溪儿,要是真的想嫁给他,就要自己努力啊。”濯玉现在对矣厢有了更全面的了解。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欣赏。
“知道了。可是,虽然,一直是想嫁给他,他还是取代不了哥哥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至少,现在不行,或许,以后也不可能的。”濯溪不知为何,对自己为之奋斗了这么多年的目标开始不确定起来。
“溪儿你不是可以预知未来的吗?怎么会对自己预知的未来这么没信心呢!”濯玉揉着她的头发。溪儿好久没对他说过心里的感受了,这几年是忙了些,也没以前的纯粹的氛围了,他突然觉得是不是遗忘了很多……很重要的……
“不知道啊。哦,清扬他睡熟了,我换了小四看着他。”濯溪从哥哥怀里退出来挽着他往外走。
“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现在才刚天亮的样子。
“我来……看看花……”她指的是雪蓝,上次的雪蓝,是在六泉院发现的。她是来饲养雪蓝的。她明知道哥哥会感觉难受的,却又不想说谎了,她好累,这几年,和哥哥说话也总是不清不楚的。
“哦。”没多说什么。
“我想,秋天就会开花了吧?九月左右?”濯溪其实都有在书上看到过,可是,她想谈另一件事,就要从这里入手。
“恩,你想把雪蓝送给清扬做贺礼,让他娶小四过门是吗?”濯玉微笑着,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口。
“不好吗?”濯溪抬头看他。
“我也不知道,看清扬吧。反正他最听你的,你说了算数。”濯玉习惯性去嘲笑她。
“哥哥!”作势捶了他几下,两人又笑闹开了。
“好了,回去梳洗准备一下,今天带尹少爷在家里转转吧。还有,小心点,自己别迷路了,万一出事了,让人叫我一声。”濯玉说着抚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