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矣厢当真自发远离了濯水,只是每天到夜幕时分就往晴香阁方向去。一屋子的女人终于不再诅咒濯水,开始诅咒晴香阁那个头牌歌妓起来。
“夜寒,这次真的很抱歉,麻烦你了。”濯水给他倒水说着。
“还有三天是吗?”他只需要再忍耐三天了,作为世家公子,从小他就受到严格教育,自认自制力还是很好的,可这一个月来,他已经越来越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褚矣厢总是有办法让他恨得牙痒痒。
“哈哈,那个,夜寒,算我错了。好吧,西堂这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吧?等我通知动手的时候就一起行动吧,注意安全第一,还有,这次离开就不和大家道别了,也没有聚一次,实在对不起大家。让你辛苦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骂我。”濯水难得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主要是夜寒的性格属于特别认真的,为人方正,她总是让夜寒有些烦恼。
“知道了,濯水,这次离开后,不会有计划变更的可能吧?”夜寒冷静地问,也是第一次开始怀疑濯水也有踌躇的时候。
“不会了。”濯水眯着眼笑笑,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随意改变主意了,做过的错事,永远不要有第二次。
“那就好。”夜寒也不多说,起身看着濯水,她也不过十九岁啊,为什么可以笑着面对这许多事情,她只是一个女子,她究竟是逞强还是坚强?
“以后,也要麻烦你了。”濯水说着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身上有些发烫,像是中了那种药之后才会有的反应,怎么可能!濯水这样想着,人竟然已经往夜寒那边靠过去,她攥紧了夜寒的衣服,然后又放开了,“夜寒,你先走吧,我要休息了。”
夜寒看着她的表情,像是在极力忍受什么,究竟褚矣厢那家伙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像现在这样?身为卓家的大少爷,认识濯水以及离家为她效命,都是及其偶然的事情,可是从小认识的濯水,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会为了许多事,许多人难过,伤心,但是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一副忍耐着的模样,她的洒脱,她的自在,都被那个人夺走了,像是生病了一样!
“好。”夜寒从窗子一跃而出,那家伙,现在在哪里?晴香阁吗?
没想到去晴香阁的半路上就看到了矣厢,他正站在堤边,因为锦江从此流过去,汛期潮水很高,因而堤坝修得很高。夜寒站在矣厢身后,看他看着江水发呆。
矣厢回头看着夜寒,先开口了:“刚从她那出来?”
夜寒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手里的剑迎头就劈过去。矣厢拔剑相迎,转眼之间已经过了十招有余。夜寒忽然收了手,“褚矣厢,如果不是考虑到小姐,我真想杀了你!”
“哦?你很喜欢你们家小姐?”矣厢颇有兴趣地问,只要对方答“是”他一定会不顾濯水的心情,和夜寒决一死战的,他没有那么多忍耐力,凡是靠近她的人,他都恨不得捅死!
夜寒摇头,“我喜欢的人是溪儿。”
他这句话让矣厢很是吃惊,“是真正的君濯溪吗?”
“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她,仅此而已。”夜寒咬牙切齿,濯水的命令言犹在耳:褚矣厢身上出现任何一个你们制造的伤口,我就会在自己身上制造同样的伤口,而且是双倍奉还,请你们听清楚,也记清楚。他如何能够忘记,怎么会听不清楚!保护濯水的两位隐士,也受命去守护褚矣厢,他实在不能明白,不能明白!濯水的心情,和他当时想要保护濯溪的心情,竟是如此类似。
“我的事也与你无关。”矣厢回答着,想着他的忽然发作,莫非……是她出事了?矣厢忽然发力往家里赶回去,她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卓夜寒这样冷静的人也忍无可忍?
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想起来已经吩咐她回房休息了,又往濯水的房里走去,路过厨房听到门内有声音,他止步倾听。
“希雾,你在藏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听不出究竟是谁,但的确是家里人。
“啊!没什么,没什么!”另一个人掩饰的声音。
“是……白天那包东西吗?”
“我……茗姐姐,家里没人吃到这个吧?”
矣厢顿了顿,不知家里发生过什么,难道是下毒?
“希雾,难道……这个有毒?因为大家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总管试了一下,说是不是作料,就放在一边了。”
“不是毒药,不是的,我,我本来想……可是少爷没回来吃晚饭,所以,我就忘了拿走了……”支支吾吾地说着缘由,两个女子都脸红地对望着。
矣厢愣了一下,他还真是容易招惹事端!进了濯水的房间,看到她的被子半掀着,衣服也拉开了些,现在是冬天,她似乎很热?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很高,把脉却发现没有异常,看来是她尝了那个药的结果,想不到她这么精明,有一天会着了这个道。
矣厢放心了些,去看她脸色,忽然心跳加快了些。濯水虽然吃的极少,可是药性有些浓烈,她现在脸上一片红霞,朱唇微启,呼吸有些急促,让矣厢看得心跳不稳起来。濯水似察觉有人,半挣了眼,看着矣厢,她虽没醒,可这个动作实在挑逗人,她又不自觉,矣厢屏着气一动不动看着她。
“热……”濯水只迷糊这么说了句,伸手探进他胸口,接着手就无力地滑下了。矣厢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才好,一摸自己的脸,才发现温度也高得可怕。濯水闭了眼,凭感觉找到矣厢的方位,一个挺身伸手勾住了矣厢的脖子,自动送上了一吻。矣厢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煎熬,那次只是不经意,这次分明是实战。
矣厢让开去,脱了衣衫,一遍遍重复:她是吃错了药,她是吃错了药,她没有那个意思,没有那个意思……然后主动跳上床以献身的形式抱着濯水,没有任何过分举动,濯水哼哼了两声,慢慢脸上痛苦的表情就淡去了,最后睡去了。矣厢这才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喘了口气,慢慢睡去。
“起床啦!”濯水推着压住自己的人,最后使劲把他掀翻过去。
矣厢睁开眼,清醒无比地看着她,微微笑起来,濯水一时茫然,脸有些发烫,他这个笑容还真是,纯真无邪……
“下去啊,你怎么跑我房里来了?不是说让我远离你的吗?”濯水气恼他的开心,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信口就胡说起来。
“……”矣厢沉默半晌,冷了脸,下了床穿好衣衫,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她:“既然这么讨厌我,那今天特许你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你在后院劈柴吧。”
“……”这次轮到濯水哑口无言,想了想,点头笑了,“好啊。”
她这个笑容让矣厢加快了脚步离去。
矣厢那天和往常一样白天一直呆在家里,闲极无聊,喊了家里的丫鬟们唱曲跳舞,自己躺在躺椅上喝着酒看着,心思却不知在哪里。最后三天了,她的确让他相信了,他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这三天,没有意义吧?甚至,他自己都已想明白,他们的确不该继续如此下去。
他正想着,倒酒的丫头歪进他怀里,捶着他肩头问舒不舒服,矣厢看了看她,没有答话,轻轻笑起来,他从来不缺人暖床,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个人。他这一笑,气氛就更加融洽起来,大家似乎都看到了希望,少爷以前从来不碰她们,除了总管大人,今天好像格外高兴。
濯水看着天色,已经日暮时分,再过不一会他就要出门了吧,不知为何,柴禾特别多,块也很大,濯水虽然擅长使剑,对砍柴这种事情却不太精通,从早上到晚上也还处于琢磨阶段。
夜寒忽然坐到她坐的长凳上,看着她面前的一块木柴,又看看旁边的一堆以及另一边的一堆。夜寒伸手拿过她握斧子的手,反过来一看,竟然已经磨出血来,夜寒一瞬间呼吸窒了窒,拿过斧子自己开始劈起来。
“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夜寒这话说得带点命令的语气,濯水怔了下。
“没事的啦,我只是手太笨了,夜寒你示范给我看看,我马上就会了!”濯水笑嘻嘻的,看着夜寒的动作,想不到他竟然会劈柴这种居家的事情,越看越觉得夜寒无所不能。
夜寒丢了斧头,拉了她到厨房洗手,仔细替她清洗好,上了点药,抹上药膏,重新拉她回到长凳上,坐着继续替她砍柴。夜寒没说话,濯水也不敢说话,夜寒现在的模样有些奇怪,而且今天他完全不应该再来一次的。
“……夜寒,你昨晚找过矣厢是吗?”濯水最后打破沉默问,如果不是,矣厢不会突然跑到她房里去。难道夜寒是要报告这件事?
“他让你劈这么多柴禾?”夜寒答非所问,转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神变了,以前是绝对的服从,带着些自己的傲气和个性,现在的却是……濯水呆呆看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