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

“无色无味，就算知道是毒药，她还不是照样会吃。”尘风低声说着，伸手抚上濯水的脸，她刚才受了累，身子还有些热，脸上显得很红润，看起来真如睡着了一般，尘风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沉痛，她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时日不多了，所以才取消了原定的计划，选择了备用的计划吧，是因为没有时间去陪季子後，也没有时间缠着他了……因为她就快要死了！
子後出去时关上的门“吱悠”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明丽的水绿色衣裙的女子，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骄横。“尘风！”轻快地叫出这个名字，接着视线落到他手上，他握着一个人的手，还在摸别人的脸！尘风回个头，拿开抚着濯水面庞的手。
“曼殊，这次她真的不方便。”尘风先开口了。
看出他表情不对，曼殊也怔了怔，又看了看矣厢，再去看濯水：“怎么了？”听出她关心的语气，尘风有些诧异，却也没空惊讶，随口解释了几句。
“是你下的毒？！”曼殊站在矣厢面前，仰头看着他，吃惊得瞪大了双眼，一双本就明亮的大眼睛顿时更加耀眼，矣厢侧过头不看她。“褚矣厢！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矣厢还是侧对着她，点了个头。
“你看着我。”曼殊这么说，怒火已经抑制不住，从她的语气里甚至她周身似乎都散发着怒火，矣厢应身回头看着她，他印象中这个小姑娘上次出现还因为尘风的事情对濯水深恶痛绝……“我告诉你，我不是君家的人，不需要守她订下的规矩，他们不敢打你，我来！”她说时一巴掌扇过去，矣厢被她话里隐含的含义吸引住，没有闪避，任这一巴掌落在右脸上。尘风终于回过头看着他们，曼殊为什么这么生气？
“刚才那一下是为我，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卑鄙无耻的混蛋！接下来，是恃月姐姐的份！”说着又是一下，矣厢还是没有闪开，睁大了眼，恃月？为什么？他想问，可是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兴趣告诉他。
“曼殊……”尘风站起身，叫了一声，有些要她住手的意思了。
“还有濯水的那份还没有给他呢！”曼殊的手又一次扬起，这次，尘风拉住了她的胳膊。曼殊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忽然眼泪就满满蓄上眼眶。
“濯水不会愿意。”尘风轻声抚慰，把曼殊抱进怀里，抚着她的背。
“尘风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尘风，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去爱别人，从来不知道，在我认识她之前。”曼殊含糊不清的在他怀里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尘风等她慢慢停止哭泣，等她用手背擦了泪站起身面对自己。曼殊回头看看还睡着的濯水，转身看着矣厢，他还呆在那里。
“濯水的份，她不愿意，虽然我很不甘心，可是还是算了。”曼殊说完脸色沉了下去，又侧过头看濯水，这个女子，她讨厌了十几年，诅咒了那么久，竟然真的有一天，再也不会和她争吵，再也不会欺负她了……
“你说什么，君家的人不能打我？”矣厢拉了曼殊的胳膊，看着她问，仿佛刚才打自己的人不是她，或者他没意识到自己被打了。
曼殊扭头看一眼尘风，尘风摇了摇头。曼殊又回头看着矣厢，没等他开口催，咬了咬牙，“凭什么，我又不是君家的人！濯水她几年前就下令，君家所有人，无论以前和你有什么私怨，都一笔勾销，接着就是和你见面之后，又下令所有君家的人，见到你出没都要尽力保护你，除此之外，就是上次你们出事之后，君家上下非常沸腾，和我一样沉不住气想扁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濯水她下令……”尘风忽然打断了她。
“够了，曼殊，够了。”尘风这么说着，想到她说的那句话，心隐隐作痛，如果濯水知道曼殊把这些告诉了矣厢，一定会半天不敢见人的，其实濯水她是害羞……她虽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不介意的样子，可是面对矣厢的事情，她连被开玩笑都会脸红……
“当然不够，你不用担心面前的人羞愧，他根本没有羞耻心！”曼殊没理会尘风，红了眼继续说下去，“她说过这样的话，你听好了，也记好了：褚矣厢身上出现任何一个你们制造的伤口，我就会在自己身上制造同样的伤口，而且是双倍奉还，请你们听清楚，也记清楚。你以为君家的人为什么从来没人赶冒险来揍你，你以为大家都很喜欢你吗？！”
矣厢还是呆呆地站着不动不说话，完全石化了一般。
“我还没说完，恃月姐姐的事情，恃月……”曼殊捂着口又哭起来，就是这件事，让她彻底转变了，她看清楚她一直讨厌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也不认为她伤害了尘风和姐姐，再也不仇视她。尽管表面上她还是对濯水不理不睬，其实心里面早已经变得很喜欢她……
“恃月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矣厢害怕知道却不可以不知道……
“够了，知道不知道又怎样。”尘风检查过濯水的周身，发现真的没有任何内伤，也没有其他症状，就起身这么说了句，淡淡笑了出来。
“你如果相信她，会是今天这样吗？”尘风没等那两人开口接着说。
矣厢真的已经化石了一般，一动不动，眼睛转过去看着熟睡的女子半晌没回神。曼殊也痴痴看着尘风，就是如此，姐姐就是因为相信他，所以才那么坚定地等待，从不怀疑……所以姐姐和尘风才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他们无论何时，都相互之间绝对信任着。
房间里特别安静，只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然后，外面下雪了，雪飘落的声音使一切显得更安静。
你如果……相信她……
矣厢一个人慢慢沿着总督府的小径走着，没有人陪他，他也不想被打扰。他静静地想着尘风的话，的确，他和濯水对他们之间的事情处理欠妥，他是从不知道如何处理男女之事，可是濯水……
矣厢抬头看天，莫非她是故意？他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让她做出自己陷害自己的事情，他现在可以信任她，可是，他理不出头绪，纷乱的麻线都缠成了一团。矣厢懒得再想，大步往客房走去。
最简单直接的方法，问知道的人就是了。
听到敲门声，曼殊放下手里的酒杯，说了声请进。她抬头看到不是尘风，低头不再看他，“褚公子请进来坐。”矣厢走了进去，没有在意她话里音调间的讽刺和蔑视。
“我想知道。”坐下后就这么说了句。
曼殊喝了有一会了，脸上已经有了酒后的红晕，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你想知道什么？那天发生的事情？好，我告诉你。”曼殊给他倒上酒，“你先陪我喝一杯。”
矣厢端起来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了吗？”
“爽快！”曼殊拍了下桌子，也一口干了一杯，接着就趴在了桌上，看着对面的人，似乎又看着他背后的墙，就那么迷迷糊糊睁着眼。
“那是在尘风离家之后，姐姐也随他一同离开了，我没有。”曼殊的声音一直高亢偏于高音，现在却很低沉，听来宛如唱诗一般，别有一番风味。
“我非常讨厌君濯水，并不只是小孩子那种讨厌。从小她去参加聚会的时候就是那样，大家都看到她，都喜欢她，虽然她不是散姓的人，却偏偏能歌善舞，什么都比别人优秀，而且做什么都无所谓不很在意的样子，大家却更加喜欢她。后来，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了，她什么也不说了，总是沉默和躲在最角落里，也有很多人专程去找她，他们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就算她一言不发，他们也喜欢和她说话。
“我一直以为尘风不会这样，可是他没有例外，他第一次长期注视姐姐以外的女人，然后去和她讲话，濯水似乎也格外喜欢尘风，他们俩经常独处，看起来格外亲密。那时候我甚至很恨她，我想过杀死她，却办不到，我们家族的人很少擅长武艺，女子尤其如此。我还记得她当时一招就打败了我，一招而已……你知道我有多羞愧吗！可是，她只是笑着看着我，她说，曼殊你还要多加练习。”
曼殊咬了咬牙，抬头看了看矣厢，接着趴下去看着桌面，“后来，尘风为了她离开了家里，到了这个看起来很吸引人的世界，我并不觉得这个红尘有多美好，可是尘风他喜欢，他喜欢呆在她身边。
“姐姐也总是等待着，等待着……我偶尔会偷偷跑出来看尘风，有一次拉了姐姐出来，可是，也只是看到尘风他和濯水在一起，他们很开心……
“你说，这样一个人，我该怎么报复她，我拼命练武，为的也只是有一天打倒她，带着尘风回家，让他和姐姐在一起，忘了君濯水而已，只是这样我拼命学了这么多年武，却总是一次次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