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站在溪水边,看着流水慢慢流逝,远处有人在看着她,她知道的,在这里是被监视的,她没被邀请去观看比武,她也承受不起。可能真的是时候该离开了,如果小姐不在了,如果少爷和夏小姐那么恩爱,如果没有人再需要她照顾,好像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不如就顺着流水离开……
大厅里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下人们承认不住这样凝重的压力,偷偷退了出去。临水剑也一直站在那里仿佛看着四周的人们。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日下西山的时候了,听的脚步声,有人进了门,看到厅里情况好似有些诧异,轻声细语的说:“子衣见过季公子,褚公子,濯玉,尘风,还有,曼殊姑娘,你们好。”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进来的两个人,当前的就是说话的子衣,她微微笑着行了礼。君隐在她身后一点点,看到所有人的目光,有呆滞的,有充满希望的,还有迷茫的……这里的人莫不是都疯掉了吧?君隐拉拉子衣,“喂,有问题,我们撤吧。”
子衣摇摇头,走过去看着濯玉,对他下了下,示意他放轻松,濯玉才松了手让她替濯水把脉。他看着子衣一道道工序的下来,把脉,翻眼睑,看舌头,探鼻息,探颈项,所有的动作看起来都好似在确认是否已经死绝了,没救了。濯玉还是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相比之下,君隐反而很轻松,看到地上的临水,眼睛一亮,抬脚就踢过去。临水剑自觉被侮辱,一个挺身,直直抬了起来,接着就是凌厉的剑招向着君隐招呼过去。
“啊!喂喂!开玩笑而已,哎……”君隐闪避着剑锋剑芒,时而翻身躲过,时而迎面格开,剑招却一直变幻着,仿佛有人握着剑柄一般。
这样看着一把剑追杀一个大活人,还真是少有的稀罕事,只是房间里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意识,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子衣的动作。曼殊错开头看到这样的场景,看着君隐忽而还挑衅一下,忍不住瞪大了眼,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事,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尘风眼角扫过,看到这样的一幕,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位方公子也太小孩子心性了,没的去招惹临水这样一把恶剑。
“啧啧……看看,一剑都刺不到我,真没趣。”君隐摇头晃脑的,一边躲开另一次的攻击。临水真的动怒了一般,剑身忽然发出淡黄色的光泽,君隐一看,猛地跳着脚瞎跑起来,“子衣快救救我,你看这把剑,脾气这么不好,和那个君濯水一样的小家子气,就是喜欢追着人砍,快救我!”
子衣检查得差不多了,看了他一眼,没理会,继续最后的步骤。君隐看这架势,今天真的得自求多福了。他回头迎视着临水,一个闪身跃起一丈多高,速度飞快的下落,把临水剑的剑尖踩在了脚下。
“呼呼……”君隐喘着气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着要起来的剑柄,“累死我了,咱们讲和好不好,我不来了……”君隐抬起手做投降状,“答应了吗?”临水剑没有动静,君隐小心翼翼移开一点点,忽然剑就立起来,又要开始追击。
“不玩了,好累人的!”君隐说着开始后退,准备随时闪开杀机。
“好了,真拿你没办法。”子衣摇着头看着离她不远的丈夫,又看向地上站立起来的临水,她抬手平举,做了个等着比人给东西她的动作,地上的临水剑的剑鞘忽然飞到了她手中,并没看到她有丝毫动用武力的动作,接下来是右手,临水剑在地上摇了两摇,好似有些不乐意,却还是飞身跃到她手里。
子衣把剑还入剑鞘,转身看着濯水,把剑放在她身侧,本应落地的剑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样一幕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尘风怔怔看着子衣召唤临水,他当时真的绝望了,如果濯水没事的话,临水怎么可能听任另一个人的召唤,但是看到临水又和以前一样融入到濯水的身体里,他真的差点跳起来!濯水没事,如果死了,临水是不可能再回到她身体里的!
濯玉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子衣最后一个动作,看着剑身消失,濯玉忍不住笑了,“水儿,你没事,睁开眼看看哥哥,哥哥刚才说的话都算数的!”
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变化,濯水也没有睁开眼,濯玉有些失落,抬头看着子衣。子衣对他点个头,“没事的。”
又有人进来报,说是绥炀大军停在了边境上,而京师的军队则是停驻在离长戈营不远处,形成了夹攻的形式,子後一直站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听了汇报也只是点个头示意来人离去。
原来京师发兵的理由是外敌入侵,可是外敌还未入侵就已出发,那看来外敌也是濯水叫来的了。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周详的安排,只需要卸了他的兵权,精简军队,酌情处理一些军官,就可以很轻松的在不伤民心的情况下将他带离这里,并且消融他所有的兵力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这么坚持和他比武,果然就是要报复吧,子後低声笑出来,她竟然这么狠心,他还念着什么旧情!子後抬眼看看其他人,不是说死了吗?为什么又说是没事?子後迈步走过去,就算输了又如何,他忽然觉得肩上的重担放下了,心口的大石也移开了,他对权势并没有他想的那样迷恋,好似放开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
“怎么,褚公子不是应该知道吗?我上次说到的时候你打断了我,我还以为……”子衣惊讶的看着同样期待的看着她的矣厢,看看四周的人,最后对着尘风说,“你总该知道的吧?”
尘风咳嗽了两声,“知道绥炀和方公子带兵前来的事,其他的……”尘风其实猜着了一些,可是并不敢肯定,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没想到真的就那样了。
君隐皱皱眉,“这小丫头自己知道吗?笨成这个样子还做君家的当家人呢,当初真是我瞎了眼才和她合作。”
子衣这才发现原来这件事,只有一个人知道,不算上她的话,就只有夙魅了吧。
夙魅打了个喷嚏,关上窗子。牵挂着远方的他们,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时间应该刚刚好才是,试过很多次才敢用的,不知道他知道实情后又是什么表情……他会恨自己骗了他吗,还是感谢?感激……夙魅眼神一凛,她不要,得不到他的爱,她是宁可他恨她的,只是当时怎么也无法做到……是因为对象是小姐吧,或许是别人的话,就不会了。
夙魅摇摇头,都已经决定的事,现在后悔什么,坐回桌前叫人进来,“事情办得怎么样?有人来回报了吗?”
“堂主,刚才我来回过一次了,已经都解决了。”来人有些诧异,他们这个精明的堂主大人竟然犯糊涂了。
“哦,下去吧。”夙魅在人走后捂着脸有些脸红,她竟然完全没印象了。
这次,清扬好像没有离开总堂,夙魅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是不见得有完美的存在。
清扬扶着浅影,看着朝北的方向,两人都表情严肃,默默的祝福着,希望一切顺利。清扬有些浮躁,每次做大的举动,小姐都带着他,只是这次,最后一步了,任务要完成的时候,却反而不再需要他帮忙了,清扬有些空虚的感觉,低头看一眼自己妻子,微微笑了下。
“小姐是照顾我。”浅影笑着低着头低声说了句。
“我知道,她不会有事的。”他们的小姐,是个大大咧咧却稳重的人,在大事上几乎没出过错。应该,没事的吧?可以放心的吧?
可以放心吗?
清扬想起来濯水走之前和他共乘一匹马,对他说的那些话,“清扬,其实,没有谁是主角,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谁都是不重要的存在,无论少了谁都无关轻重,就像是西泽,我当然也一样。可是,每个人又都很重要,所以我才想,是不是能够活下来的人越多,可以得到幸福的人就越多,因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也只是自己生活的主角,在他自己的故事里,所有的一切都围绕他而转动,他对他自己很重要,他对他周围的人很重要,仅此而已。”
“世界是这样一个个人自己的故事形成的,很多人会因为很多关系而牵连在一起,于是才有了恩怨和矛盾,但是,只要足够多的人活着,他们可以相互相爱,相互仇恨,相互矛盾,这样,也是幸福的吧,因为活着,最后能得到幸福的可能性就存在,否则就是零,是吧?”濯水当时对他说着这些,笑得很轻松。
以自己为中心的故事吗?以身边的人为重心的活着,就是她选择的自己的故事展开的方式吗?这样的她,是幸福的吗?只要这样就好了吗?她是这样想的?
清扬想着这些,低头对浅影笑了笑,“我们的小姐是个伟大的人。”
浅影抬头看着他的笑容,是真的释怀了吧?清扬一直爱着的,只是那样的小姐而已,他并不了解小姐,也并不想了解,他只是想要爱着小姐。清扬是真的想通了吧?那样只能算是仰慕啊,永远的仰望,他并不期望着得到她,也不期望着完全的接近她的心,和那个人不一样,那个人有着很强的占有欲……
“嗯。”浅影笑了下,抬头看着清扬,说。
“天晚了,我们回去吧。”清扬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