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以后的S市,格外的安静,特别是伊甜所住的非闹市区。等她到家的时候,整栋小区楼的灯都熄了。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伊甜依然还在梦里,
“起床了,要迟到了,伊甜起床。”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不对啊,不用上班,没设闹钟。”
“叮铃铃,叮铃铃。”
“一定是电话,不要醒,不要醒,醒了就浪费了可爱的假日早晨,顶住,一定不要醒。”
“叮铃铃,叮铃铃。”
“谁啊,真可恶,扰人清梦。”
国庆的早上,伊甜还在睡觉,又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最怕在这种时候被电话吵醒,但却总是会被吵醒。
伸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家”一定又是老妈。
伊母最喜欢在假日的清晨打电话给伊甜,让她起床,然后告诉她记得吃早餐,记得打扫屋子,或者记得晒被子。她记得,自己10几岁念高中住校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
“喂?”伊甜迷迷糊糊的蹦出一个字。
“伊甜,怎么?还在睡觉啊?”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响彻天地。
“是啊,妈,干嘛那么早?”
“还早吗?太阳都晒屁股了。”
“哦,哦,晒吧。”
伊甜完全处于未清醒的状态,嘴巴里还说着胡话。
“你不打算回家来了?”
回家???三个大大的问号!
对啊,今天是国庆的第一天,伊甜要回家。
“好了好了,你赶紧起床吧,我们等你吃午饭。不说了,有人来买东西。”伊母说着挂下电话。
吃午饭?开玩笑吧。从S市到伊甜家坐车要2个小时,她这样磨磨蹭蹭的性格,算上收拾东西洗漱,起码3个半小时。现在已经是上午的9点半了。
伊甜的家在隶属S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的小镇上,她父母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杂货店,她还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妹妹--伊琳。
被吵醒,她已经睡不着了,而且她也不敢再睡了。
伊甜的室友们曾经领教过伊母的功力。那一年,她念高中,也是这样的休息日。8点钟接到电话,挂下电话翻个身又倒头继续睡了。结果,9点钟,10点钟,伊母又会准时打电话过来。最后吵的室友们也无法安心睡觉。从此以后,她们都养成了休息日早起的习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后各个都考上了好学校。
高中毕业那年,她们都捧着录取通知书给伊甜家打电话,说一定要谢谢伊甜妈妈。
坐上回家的车,窗外忽然飘起几条雨丝。
这几年,她一直都在外面,颠沛流离,只是每逢假期才会回家。
而最近,她越来越不敢回家了。
果然,刚走进家门,三姑六婆又早已坐在家里喝茶。
“伊甜,回来拉?”
伊甜对她们笑笑,一个一个打招呼。
有三姑,小阿姨,三婶,大姑妈,数也数不过来,还有几个是他们的邻居,与她妈妈同龄,经常过来家里打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她们的儿子女儿已然结婚,因此,话头最后终会落在伊甜身上。
“伊甜,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啊?”
“快了,快了。”
“对啊,抓紧啊,年纪不小了。”
呵,呵呵。管你们屁事。
她最讨厌这群女人,动不动就拿“结婚”说事。
“怎么那么晚?还说等你吃饭呢,左等右等也不来。”伊母走过来,接过伊甜的包,抱怨的说。
“今天国庆啊,车票很难买。”要不是伊甜住的地方临近车站,否则,估计今天还回不来。
“那你不会早点起床啊。”
又来了,伊甜吐吐舌头,
“妈,我饿了。”
“菜都放在冰箱里呢,自己去拿。”
“妹妹呢?”
“在楼上。”
伊甜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很多好吃的,都是她最喜欢的,这算不算给她的唯一补偿?
她美滋滋的偷偷乐一下,伊母走进来,
“我在井里放了一个西瓜。”
在伊甜的家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口井。
小时候,还没有冰箱,每到夏天的时候,他们总把西瓜放进一个篮子里,用一根绳放到井里去,用这种方法来让西瓜冰一些。长大了,伊甜依然喜欢吃在井水里的西瓜,她说冰镇的西瓜不甜。
“谢谢妈妈。”
说着,伊甜站起来,迎面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干嘛呀,丢不丢人。”
“不丢人。”
“跟个小孩一样,你都28了。”然后用手轻抚一下伊甜的额头。
“哦,知道了。”
伊甜扮个鬼脸。
伊母看到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永远长不大,我看你根本不像28,明明只有8岁。”
“我就是8岁,我就是个孩子嘛。”
放开妈妈,她继续吃饭,走出厨房的伊母忽然又折回来说,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伊甜放下碗,看看自己,又站起来,再看看自己。今天,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上面穿着一件短袖T恤,外面披着一件短袖针织衫,有什么不对劲吗?她疑惑的看着伊母。
“赶快吃饭,一会陪你上街买套衣服去。”
买衣服?完了,伊母一说买衣服准没好事。
伊甜假装没有听见,连连扒了几口饭,差一点噎到。
“慢慢吃,别着急,我下午陪你去买衣服,时间很充裕。”
“妈,你又干嘛?”
伊母靠近伊甜,再回头看看对面客厅的众三姑六婆,偷偷跟伊甜你说,
“你姑妈的同事有个小伙子,约了明天去见个面。”
果然如此。现在回家的头等大事逃不出两个字---相亲。
噩梦就要成真了,伊甜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不是那套紫色荷叶边窄身裙。还好,那个梦不会成真,但可能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吃完饭,走上楼,伊琳正在玩“植物大战僵尸”看到伊甜走上来,回头看一眼,
“姐,回来了。”
伊甜坐在床上,看她玩游戏。
“姐,你知道了吧?”
“什么?”
“你明天要去相亲。”
“知道了。”
“妈妈速度够快的,这么快就告诉你了。”
“那是,第一时间嘛,反正她永远不会让我安静消停的在家里待超过一分钟。”
“听说那男人是银行的。”
“真,真的吗?”
听到这里,伊甜有些手足无措,不会应验了那个梦吧。
小耙牙。
“是啊。”
“是不是,个子高180?有房有车?”
“妈妈都跟你说了?”
“完了,噩梦真的要成真了。”
“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听说这次这个男的挺好的。”
“他们每次不都说挺好的嘛。”
“其实,姐,我觉得吧,你该试着与他们相处一下,一味的立马拍死也不行。”连以前那么理解自己的妹妹都已经倒戈相向。还有谁能成为她的同盟,她注定要孤身奋战了。
伊甜死活没有跟伊母上街买东西,她的理论是:别人如果喜欢我,我穿成怎样他都喜欢。拗不过女儿,伊母卖衣服的计划也只好作罢。伊母知道还得好好善待“女儿大人”,要不然明天玩个失踪,那可如何是好。
伊甜曾经试过有一次,父母帮她约了相亲,她连夜坐车逃回S市。
后来,身边的长辈,比如姑妈,舅母劝她说:“怎么不想想你父母啊,约好了人失约,多没信用。”哦,这事原来还有信用,征求过本人的意见吗?有民主吗?伊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用手拍一下桌子:我们家就是没民主。
身边的同龄,比如表姐,堂姐。都劝她说:“你去看看也不吃亏,万一合适呢?”对,那也是万一啊,万分之一。伊母又出现在她脑海里,还是用手拍一下桌子:万分之一也得给我去。
她向来知道,妈妈就是那么强势。但后来,她学乖了一些,因为某天晚上,下楼拿水喝的时候,她看到妈妈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沙发上哭。
“好类,可以看帅哥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当时依然和方骏在一起,不知道现在会如何。
如果,当时他们没有那么负气的闹分手,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
如果,当时他能明白他不是代替品,他是否还会放手。
可是,一切没有如果。
流着眼泪,伊甜睡去。
第二天,她依然是被伊母叫醒的。
“快起来,准备一下,约了下午两点半。”
“现在几点了?”
“7点半。”
妈,你有那么兴奋吗?
“我再睡会。”
“你要起床,还有很多事情呢。给,你妹妹说让你做个面膜。”
伊母扔一包“美即”在伊甜床上。
“妈,再让我睡两个小时,我保证下午不误事。”
看伊母还是有着想把拽起来的冲动,
“多睡两个小时比敷10个面膜都有效。”
“好吧,9点半我叫你,别赖床了。”
9点半,伊甜准时起床,洗漱好,敷上面膜。吃完饭,洗好头发,化好妆。
在下午两点准时和妈妈出门去相亲。走到半路,介绍人水心阿姨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我们在路上了,对,正往你家走呢。”
“什么?绿芜茶室?对,对,对,这样好。”
“年轻人嘛,好的,好的。那我让伊甜准时过去。”
伊母放下电话,
“约会改了地点,你去绿芜茶室吧,他们定了包厢301室。我在你水心阿姨家等你。”
“我一会结束直接回家了,我不去水心阿姨家。”
“那也好。”
伊甜按照妈妈的指示,来到了绿芜茶室。
“小姐,几位。”
“有预定。”
“哪个房间。”
“301”
“请跟我来。”
伊甜跟随服务员上楼,走向301室。
“小姐,你好,这里就是301室。”
伊甜推门进去,房间里很凉快。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看到伊甜进来,站起来对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