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伊甜去看米歇尔的时候,她已经从普通病房转去重症病房,人也消瘦了很多,望着躺在床上的米歇尔,她想起了Miss-may。她从苏纪和那里听说,Miss-may葬礼后的第三天她的女儿从英国赶来,将她的骨灰带去故土,原来Miss-may并不是没有子女,她早年与丈夫离婚,女儿跟随父亲,从此再未相见。
Miss-may的女儿可以她,程谦也可以。
花姐做着嘘声的动作,示意伊甜到病房外说,走到门口的时候,米歇尔忽然醒过来,用低沉地声音说:“伊甜,你来了。”
她转回身,坐在米歇尔的床边,正犹豫着该怎么向米歇尔说程谦的心情,意外地是她什么都没问,说着一些其他的细枝末叶,聊着景然和那个喜欢她设计师的徐哲琛。
花姐有些按耐不住,终于等米歇尔再次睡去以后,拉着伊甜到门口,向伊甜打听程谦的情况。
“这件事情太突然,他没有准备。”
花姐是了解程谦的,他的性格很倔,让他在短期内认回米歇尔是不可能的事。
伊甜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纪和打电话过来约她吃饭,依然去的那家Sunday,不知不觉中,她又忆起上一次在这里碰到米歇尔的情景,也是和苏纪和一起。那是她第一次见米歇尔,她还不知道米歇尔是程谦的母亲。想到这情绪变得糟糕,原本愉悦的心情也瞬时掉进了谷底,苏纪和还在高兴地讲着他的法国趣事,伊甜却只是点头,随口用“嗯”这样的字眼敷衍着。
“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直说:“对不起,纪和”
“这几天看你状态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苏纪和只是笑笑,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再问。
一餐饭吃得索然无味,回到家的时候,程谦也已经在家,正在阳台陪小白玩耍。
随后的几天,伊甜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程谦的情绪也避免提起米歇尔,程谦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其实,他偷偷去医院见过米歇尔几次,虽然恨她,但生命里那种割不断的母子情谊让他狠不下心去恨她,他想作为一个陌生人偶尔去看看她也是好的。
伊甜那一句,她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让他心里很酸。
她已经转了病房,他去的时候,花姐刚好不在,只有一个私家看护陪着米歇尔,她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书,偶尔笑着跟看护说些什么,眼前那个瘦弱的女人便是他的母亲,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30年的别离。
最后花姐回来,他不得不离开。
他恨她,这个恨是假的,他爱她,这个爱是真的。
他明白这一点,但,那么冗长的30年的抛弃,让他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伊甜下班后去了一趟唱片店,前几天米歇尔说出院后想听小野丽莎的歌,那家店有很多珍藏版卖,老板是一个发烧友,很多都是他年轻时去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现在他将所有的唱片都放在店里卖。
“小希,有o-melhor-de-lisa吗?”小希是老板的女儿,20多岁,毕业以后帮父亲管理这个店,伊甜曾问她:“为什么你父亲辛苦搜集来的唱片想要卖掉?”她说:“我开始也不明白,谁会将自己收藏卖出去,后来我父亲说:“我总有一天要死,我不能把它们都带走,能带的音乐和感动我已经留在心里。”
“你怎么也要这一张?”
“还有人要吗?”
小希用嘴呶呶前方,站在一排唱片后面有一个长发的高挑女子,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头发披散下来,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身后有个红色的行李箱,上面的图案是史努比,跟她本人一点都不配,不知道她是要出门还是刚从外面回来。
“老板,我要这张。”
她拿着唱片走到柜台边,“那张小野丽莎的找到了吗?”
“正在找。”
她不耐烦地站在一边,依靠着柜台,用一只手拖着下巴,等待着。
伊甜不经意地望望她,却觉得她似曾相识,她像极了许默,但比许默更高挑,更狂野。
她也回望伊甜,伊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被人撞见偷窥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
不一会,小希父亲走出来,有些歉意地对那个女人说:“小姐,不好意思,这张唱片不卖。”
“为什么,我已经等那么久了,你现在才说不卖?”
“我本来以为可以卖的,谁知不可以。”
“为什么?”
“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女人见他实在不愿意卖,只好提着箱子走出店去,伊甜以为小希父亲帮自己留着,便说:“徐伯多少钱?”
他转头回来,看看伊甜,有些气恼却又不好发作,便再次说:“这张不卖”
“爸,真得不卖?我以为你打算卖给伊甜呢。”
“徐伯,这张唱片对我很重要,我有个朋友非常喜欢,但是估计S市店里再也找不到这张了,您真不能卖给我?”
“这一张是小希母亲送给我的,所以,我不能卖。”
他说完回身走进店铺后面的房间,伊甜只得失望地离开。
这一天,她并没有去看米歇尔,她想明天再去别的唱片店转转,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真能找到,随便在外面吃了点饭,回到马斯南路已经很晚了,楼上的灯没有开,看来程谦还没有回来。
走出电梯的时候,却看见门口的一团黑影,一个女人蜷缩着坐在门边,手中捧着一本书,那个红色印有史努比的行李箱异常显眼,伊甜一下子便认出了她就是在唱片店遇到的女人。
她,为什么在自己家门口?
伊甜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声,抬起头来。
“你是谁?”
“你又是谁?”她有些咄咄逼人,伊甜早就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好脾气,在唱片店时,她留给自己的印象并不好。
“你坐在我家门口,我当然应该知道你是谁?”
她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拍拍裙子,“这是你家?这明明是我男朋友的家。”
男朋友?程谦?
程谦什么时候有这个一个女朋友,她再细细打量这个女子,真得与许默十分相似,会不会是因为许默离开,他受不了打击所以随便找个相像的女人ONS,现在女人找上了门?
伊甜倒不知道该怎么办,应该把她放进门还是把她关在门外?
“那你是谁?”
女人问得有些嚣张,伊甜也冷嘲热讽地说:“小姐,你既然知道找来这里,总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趁她还未说话,伊甜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程谦的电话,程谦正和六子钟少扬喝酒。
“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说,有个女人来找你。”
“什么女人?”
“她说。。。”
伊甜还未说完,电话已经被抢过去,她忽然用很温柔地声音说:“程谦,是我。”
不知道程谦跟她说了什么,电话再次递到伊甜手中的时候,程谦说:“让她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跟着伊甜进屋,不客气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走去厨房,一会又去阳台。
“这里不错,不过S市的空气质量越来越差了。”
“你要喝什么?”
“有espresso吗?”
“只有速溶。”
她摆摆手,说:“算了”
伊甜帮自己倒老一杯牛奶,又替小白倒了一点,小白喝完牛仔,在阳台欢快的奔跑,她走过去想要抱住小白,小白倒像是见了陌生人似的,对着她大声叫着。
这是第一次它这样叫,上次米歇尔来的时候,小白不但没有叫还依依不舍地咬着米歇尔的裤子。
不出半个小时,程谦便回来了,她冲去门口,两人终于在客厅隔着几米的距离面对面,她扑过去狠狠抱住程谦,抱着抱着忽然哭了,程谦用手擦拭着她泪痕说:“哭什么?”
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最后终于说:“我想你了。”
伊甜站在阳台上望着他们,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果然是程谦的红颜知己,今晚还是去景然家住一天算了,她这么想着,走进客厅往门口走去。
“伊甜,给你介绍。”
他走过去拉住伊甜的手,指着眼前的女人说:“这是MONICA。”
又指着伊甜说,“这是伊甜。”
“我是他女朋友。”MONICA说着靠近程谦。
伊甜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程谦却靠近伊甜,回头对MONICA说:“别玩了,MONICA。”又轻声对伊甜说:“前女友。”
“随便”
说着,她又走去门口,他重新拉住她:“你去哪?”
“我去景然家。”
“现在这情况,你去景然家?”
对啊,她凭什么去景然家?这里是她的家,虽然是假结婚,但她也是程谦的妻子,自己理直气壮地凭什么走。
想到这里,她回身,说:“MONICA,不知道你住哪个酒店,那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吧。”
MONICA看着伊甜,又望望程谦,程谦解释说:“MONICA不敢一个人睡,她住不了酒店,今天让她和你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