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五）

“你说呢？娘子。”
娘、子！天雷滚滚，波涛汹涌。他这是严重的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小心我告你诽谤啊。怎么能这么胡说呢，做人要诚实，要不你怎么对得起周围看戏的一群观众呢。
我正准备解释一番，就看到抱着天权大腿的女子泪眼汪汪且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我，我诧异一个人的眼睛竟然可以同时传达出这么多种感情，更诧异我居然还一一都能辨识出来，真是难能可贵的情感沟通啊。
我回头看了看天权，示意他不能拿我当挡箭牌，人家姑娘是铁了心要跟着你的。他也低头看了看我，示意我要是敢说好，就回天庭告诉太上老君我工作偷懒的事情。
哇，算你狠。在下甘拜下风，自叹不如。于是我只好极不情愿的对她道：“嗯，可能我们家暂时不缺婢女了。”
然后我就瞥见天权了然得意的笑容以及跪在地上的女子痛哭流涕的愁容。罪过罪过，好不容易下凡一次，我就伤害了一个纯真善良的妙龄少女的心灵，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要回去面壁思过一阵了。
天权星君倒是一副欣欣然的模样，一路上笑得春风得意的。我却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时时想着刚才那出戏码究竟哪里有些不合适，不愧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不到半个时辰我终于想起来了，于是对着天权道：
“你怎么没换衣服呢？”
“换什么衣服？”
“白衣少侠啊。”
“……”
天权显然不想理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别扭些什么，甚傲娇。
我琢磨，既然下凡一次，左右不能空着手回去，还是要带上一些玩意儿回去孝敬师傅，我选了小布老虎和开裆裤，又买了一桌好菜想象着他们看到我亲自挑选的礼物之后幸福的表情。
果然不如我所料，师傅又幸福的吐着血昏过去了。既然如此，那桌好菜就落到了我和天权嘴里。我们支了个小圆桌，在月老殿的后院里一边赏月一边品尝美酒佳肴。
菜肴都是按照我的口味买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有可能不合天权星君的口味。天权只夹了几筷子就不吃了，我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不想进食便关心道：“天权星君是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先行休息？”
“没事，不太饿罢了。”
哦，我一副了然的模样，冲他微微一笑，道：“我懂的。要减肥嘛。其实你这样就正好，再瘦就不好看了。你知道有些人就是因为减肥所以最后食欲全无导致……”
“没事！我真的只是不饿罢了。”他再次强调了一遍，顺带打断了我还未说完的话。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逼迫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幸福的解决了一大桌子菜。然后一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边道：“好饱……嗝……不好意思，星君。我吃的太饱了，失礼了……嗝。”
他嫌弃的瞥了我一眼，吩咐左右侍女来收拾桌椅。趁此空隙，他道：“我还有些折子没看完，你先去休息吧。”
我一听便知是因为今日他带我下凡耽误了公务，觉得心有惭愧便道：“天权星君客气了，工作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们一起来，效率更高些。”
他好像并不这么认为，不过在我的再三坚持之下，他勉强同意了。我们踱至先前办公的那间厢房，他开始批阅折子，我在一旁替他研磨。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已三更天了，我不时打两个哈欠，接着睡眼惺忪的支着脑袋看他批阅折子。
我看他如此劳累，也不好意思提出先行离去，便开始审视起这间屋子里的陈设来。我发现屋子里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看上去和以前有多不同了。后来我发现，原是这屋内本来挂的书法都换成了画卷。有花鸟，有草木，有山水，我猜想该是天权星君所画。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作画。
然而我又看到了那副《人间四月》和我自己盖上的略有倾斜的印记，它正挂在房间左壁的正中央，我走进去看它，桃花依旧绚烂，似如火的骄阳。他的确很有天赋，不过也有可能是后天练习的成果，毕竟神仙的生活漫长而无趣。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咕……”
我疑心这似乎不是嘴里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因肚子饿而从腹中发出的声音。我回头去看天权星君，他一动不动，和刚才没什么区别，依旧在批阅折子。我想许是自己听错了吧，结果那声音又再度响起。
我凑上去仔细听，直到贴上了他的肚子，才确认那的确是从他肚子里传来的声音。这下他装不下去了，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我抬头道：“都说不让你减肥了。自讨苦吃。”
他不置可否，我笑笑道：“你等着。”
我推门出去来到厨房，为他下了一碗素面，放入香葱和鸡蛋，看上去还不错。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在太上老君那里很多时候都是我来下厨的，也没见他说过什么难听话，想来是勉强还能入口。
我将面条端进他房中，放在他面前，道：“停停，先把这面吃了再说。”
他诧异的看着我，又低头看着面，问：“你做的？”
我点点头，把桌案收拾了一番，又将面推到他面前，道：“尝尝吧。”
“能吃吗？”
“毒不死人。”我白他一眼，拿过他剩余的折子，替他批阅。他则拿起筷子挑了面来吃，起初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后来终于露出了令我甚感欣慰的表情。
映着盈盈烛火，我替他批阅折子，他在我身旁吃面，“吸吸”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和着翻页的“唰唰”声，无比和谐温馨。一阵子我竟然开始贪恋起这样的温暖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差。这样我便开始羡慕起人界来了，正因为有了短暂的生命，他们才得以允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