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落木
天权坐在桌案后批阅折子,我坐在旁边一边磨墨,一边拖着下巴盯着他看,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不够,又凑近了些仔细看。
天权放在手中的毛笔,淡淡道:“每天都盯着看,看不烦吗?”
我笑道:“不烦……好看。”
天权轻笑道:“以前每天都吵嚷着要案子,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你想起工作呢?”
他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自从劭允承和罗美生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已经过了五日了,可是我完全将工作的事情抛之脑后。所以21世纪的时候,老师们都教导小学生说:“不要和隔壁班的小女生谈恋爱,谈恋爱耽误学习!”
我只好蹲在墙角万念俱灰的检讨道:“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月老,对不起七星君所有人除了天权,我不是有意忽略工作的,实在是敌方诱惑力太大,让我方溃不成军。”
天权失笑道:“回来了,本星君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虽然他没有责怪我,可是我自己还是要检讨,自从“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之后,我的“业”就“荒于嬉”了。这样是不对的!我要励志。
我腾一下坐起来,从万千折子堆里“嗖”一下抽出一个案子来,放在胸前祈祷了一番,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瞄了一眼。
天雷滚滚!
我急忙合上折子,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天权好奇地凑过来问道:“怎么了?是什么内容?”
我咽了口唾沫,眨眨眼问道:“你确定要看?”
这样的表情无疑勾起天权更大的好奇心,他接过我手中的折子展开看了起来。
其实折子上的内容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对天权来说,可就有些危险了。毕竟他最害怕的东西——鬼——要出场了。
男方:刘民,老实勤劳的农民,远亲一家无故死亡之后继承乡下的家产,住在一所偏僻的鬼宅里,开辟宅子之前的大片的荒地种菜,自给自足。
女方:佘依草,鬼……这个身份有些诡异,是刘民所住宅邸里的一只地缚灵,变成鬼后忘记了生前的记忆,游荡在宅邸附近,寻找自己生前的蛛丝马迹,因此时常吓坏周围的农民,长此以往,那间宅邸附近便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鬼宅唉。”我劝说道,“女鬼唉,地缚灵唉,要不我自己下凡好了,这个任务你就别管了……”
天权打断我的话严肃道:“不成!”
“为什么?”我诧异道,“你不是最怕鬼了吗?”
“你不能自己下凡,我必须跟随。”天权道,他将折子放下,大义凛然道,“不就是鬼吗,难不成本星君还怕了她?”
好吧,既然他这么坚持的话,我就勉强带他同去。但是,平时这个时候天权都会找来七星宫里任意一个星君来帮忙的,怎么今天没动静呢?
说曹操曹操到……
“四弟~”这个拖长的尾音,这个灵活的转音,这个娇媚的颤音,非天玑莫属了。我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天玑穿着一身露肩明黄长衫,在寒风瑟瑟的初冬格外显眼。
“哇,天玑星君不冷吗?”我看着他白皙的肩头,羡慕道。
天玑踏入门内,坐在我身边,用妩媚的眼神盯着我道:“冷,也得忍着。这才叫‘美丽冻人’。”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看来应该向天玑星君好好学习美丽之道。我瞪着一双不灵不灵闪光的眼睛,大有想当场拜他为师之意,后来想起太上老君,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省得到时候太上老君说我叛变师门,不懂得尊师重道。
按照原计划,我、天权和天玑应该一同打入敌人内部,分别以婢女,家丁和车夫的身份进入刘民的宅邸。但是令我们颇为震惊的是,偌大的宅邸内,根本就没有奴仆。刘民自己一个人住,只住一间小小的厢房,其他的地方他根本不会踏足,也用不着请家丁和婢女。这令我们犯了难了。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刘民虽然不需要婢女和家丁,但他需要农民,那么大面积的耕地,他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所以呢,我们就装成是无路可走的农民,博取同样身为劳动人民的刘民的怜悯。
果然,他很快就上钩了。
不仅给我们安排了工作,而且让我们住在他的宅邸里。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当然了,唯一可怜的就是我,不仅得男装上阵,还得抡起胳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结果一天不到,我就累得精疲力竭了。
“天权吶,不行了,累死我了……”我抱怨道。
天权递过来一个鄙夷的眼神,淡淡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仙术吗?”
“……”
好不容易熬到夕阳西下,我累得浑身脱力,一进房间就倒在床头不省人事,连一步也挪不动,还谈什么工作呢。
我们三人的房间一字排开,和刘民所住的地方仅隔一条回廊,互相照应是很方便的,当然,偷听什么的,也是很方便的。(奸笑)
天权跟在我身后进入我的房间,坐在木桌旁为我倒了杯茶水,我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抱怨道:“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自作自受。”天权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十分心疼我的,帮我捏捏肩捶捶腿的,我很受用,夸奖他道:“真乖。”
我一边享受天权的服务,一边诧异道:“今天一整天也没看到什么灵异物体,那个女鬼究竟在哪儿呢?”
“人家不叫女鬼,叫佘依草。”
“哦,佘依草。”我附和道,“不管她叫什么,反正是没看见,你说她是不是白天不出来,专门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偷偷钻出来,飘过来,飘过去的……”
我故意把气氛整得很诡异,想吓吓他,结果没想到,他不害怕,我倒害怕起来了。
“喂……她不会真的喜欢大晚上出来乱逛吧?”我弱弱的问天权,后者轻笑,一言不发,起身离去。
我急忙喊住他:“天权!你去哪儿?”
天权拉开房门,示意我看向高挂的月亮,道:“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一个激灵,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边,拉上他的袖子哀求道:“那……你先别急着走啊,要不,喝杯茶或者吃个夜宵再说?”
天权失笑,合上房门,将我推回床边,道:“行了,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乖乖的上了床,窝在杯子里,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看着他,半晌,嗫嚅道:“你会走吗?”
天权坐在床畔,道:“等你睡了我再离开。”
“哦……”
短暂的沉寂后,我丝毫没有了困意,直勾勾的望着床边的天权,小心道:“那个……你冷不冷?”
“不冷。”
“哦……”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寂,我接着小心道:“那……你困不困?”
“不困。”
“哦……”
还是一阵短暂的沉寂,我刚想开口,天权直接揭开我的被子躺了进来,道:“你再多嘴,还睡不睡了?我不冷,也不困,但是我可以委屈一下,陪着你睡。”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我却再也睡不着了。废话,这么一个美男子躺在自己身边,谁还能睡得着啊。睡不着,我就开始翻来覆去,扭得似个水蛇一般。
天权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低声道:“别乱动,乖乖睡觉。”
“哦……”
我嗅着他身上清香的薄荷味,有种特别的心安,没一会儿困意就涌来,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缓缓合了起来。
“咔嚓……”突然一声巨大的瓷器摔裂的声响传来,惊得我大叫一声,立刻腾得一下坐起来。天权亦醒来,左顾右盼,只见屋内的盆栽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泥土四散,触目惊心。
“天权?”我颤抖着拉上他的胳膊道,“该不会是……佘依草吧。”
天权眯起双眼,盯着盆栽碎裂的地方看了良久,淡淡道:“应该是。”
还真的有女鬼啊。折子上写的是一种感觉,身临其境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简直是太灵异了,堪比《聊斋志异》。
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经常有之,还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以防被她吓出个好歹。
自此之后,我们经常能够看到,听到这样灵异的事情,而且时常都是在我和天权独处的时候她才会出现。难道她是对我俩有意见吗?有意见她可以明讲啊,何必这样吓人呢。(她是鬼,怎么明讲?)
白天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干活,晚上的时候,佘依草到处乱逛,吓得人睡不着觉,长此以往,还让不让活了!
于是我决定,必须好好跟这位昼伏夜出,专门吓人的女鬼——佘依草——谈谈。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坛做法捉鬼!
我装模作样地拿着桃木剑乱挥,一口水吐在火烛上,又抓起两把稻米洒出去,道:“天灵灵,地灵灵,女鬼女鬼,快显形。”
顿时一阵阴风起,十分诡异。
天权、天玑和刘民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看着,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就等佘依草现身的那一刻,我倒要看看,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鬼,究竟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