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期间我们仔细地调查刘民的家世。既然刘民是从自己的远亲那里得到的这间鬼宅,那么佘依草就很有可能和他祖上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佘依草的穿着能够判断出她并不属于这个年代,很可能是刘民的曾祖父那一辈的人,但实际情况还是要等所有的信息统一起来之后才能定夺。信息的来源分别是天权和天玑,当然我是统领,不负责调查,只负责分析。(分析也不是你负责的好吧)
从天权那里得来刘民父亲和爷爷的事情,从天玑那里得来刘民曾祖父的事情,结果和我们设想的大相径庭。原来佘依草和刘民根本半点关系都没有,这座传说中的鬼宅也不是刘民他们家祖传的。
刘民的曾祖父名唤刘海,是被迫抓壮丁外出打仗的残兵,退居故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家人全部死光了,连家里的祖产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穷途末路的刘海发现了这座鬼宅,当时鬼宅里无人居住,应该是战争波及下逃亡的富商留下的,他走投无路,只好占据了这座鬼宅。之后他在这里邂逅了一位农家女子,两厢情愿,便结为夫妻,生儿育女。
但是这间宅子越发阴森恐怖,时常出现灵异的鬼影和女子哀怨的哭声,这令刘海十分恐惧,他以为是这间房子原来的主人变成鬼回来找自己了,带着妻子和孩子统统离开这间宅邸。这个女鬼就是佘依草。但佘依草为何会存在于这间鬼宅的原因还是不甚得知。
之后刘海的长孙又找回了曾经的故居,在这里生活直到无故死亡,才辗转交到刘民手中。刘民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对曾祖父的事情完全不了解,所以他更不可能会直到这鬼宅的来历。
我听着他二人的成果,很是欣慰,短短两日就能得出这么多结论,我真是由衷地想称赞他们两个一句:“早你们干吗去了?有这么方便的资源不知道利用,让我跟一个患失忆症的女鬼周旋了那么久!”
天玑笑道:“女鬼还是要习惯的,毕竟她才是唯一能告诉我们刘民曾祖父战乱的时候,她们一家的生活和她自己真正的死亡原因。”
“嗯嗯嗯。”我一边点头赞同,一边忍不住吐槽,“真相只有一个,可惜,那个知道真相的女鬼什么都不知道。”
天权摇摇头道:“非也,虽然她的记忆丧失了,但她的感觉还在,她能感受到愤怒和嫉妒,说不定我们能从这其中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呢。”
我赞不绝口道:“二位实在是包青天再世,柯南君二代,反正小仙我是不打算继续和那个女鬼斡旋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天权凑上来附在我耳边玩味道:“朱砂,要公私分明,不能因为嫉妒而忘记了本分,不就是亲了一下嘛,回去让你也亲一下就是了。”
我怒目相对,拍案而起,咆哮道:“说什么呢,小仙我是那样公私不分,小肚鸡肠的人吗?一个吻就想打发我?怎么说也得两个吧!”
“……”
天玑轻咳两声,道:“喂喂,我可还在呢,你们收敛点。”
“我也在……”忽然我身后响起一个阴森的女声,吓得我们三个同时一个激灵,猛然回头看向佘依草。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真是神出鬼没,完全没有规律和法则,让人捉摸不透啊。
“佘依草?”我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就出来看看,你们在说什么呢?”佘依草用衣袖掩住嘴角飘到我们面前弱弱道。
这种八点档狗血灵异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镜头是要闹哪样啊,摆脱她下次出来的时候打声招呼不行吗?
天玑反应很迅速,答道:“我们在说刘民的曾祖父和这所宅子的事情,刚好你在这里,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天权问道:“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宅子的地缚灵吗?”
不出所料,佘依草摇摇头,我又问:“那你记得你相公为什么要抛下这宅子逃跑吗?是因为战乱吗?”
不出所料,佘依草还是摇头,一问三不知,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三人一鬼面面相觑,正巧房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原来是刘民来叫我们去吃饭。刘民是个农民,毋庸置疑,有着不同寻常的身高和体格,但却不是五大三粗的个性,细致中透着温柔,是个骨子里十分善良的小伙儿。
佘依草见刘民来了,一溜烟儿就消失不见了,临走前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唉,看来又是一位单相思未果的怀春少女。
席间,我端着饭碗左顾右盼,犹豫再三还是凑上去小声问刘民:“刘哥,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娶妻生子?”
刘民一愣,估计是被我这媒婆式八卦吓到了,半天才摇头摆手道:“没没没,我不……不喜欢男子的。”
谁问你这个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装束,这么问的确是有点歧义,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单纯地关心你。”
刘民这才醒悟,叹息道:“我没钱没势的,哪家的姑娘愿意跟我啊?”
“可你有房子啊。”(现代了啊,穿越了啊,那个时候可不时兴这个)
刘民自嘲地笑笑,道:“这是祖产,也不是我自己赚来的啊,没本事,还是不要整那些个花花肠子了。”
郎无情妾有意,无奈妾是鬼,这可怎么办呢?
回到房中,我苦思冥想,还是觉得有必要为佘依草和刘民安排一场相亲,如是我翻身下床来到桌案旁写写画画,一副完美的计划就出炉了,正当我喜不自胜之时,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凉,一股阴风吹过……
“佘依草?”我猛然回头看向身后,以为又是佘依草在吓人,可是身后并没有佘依草的身影,我正纳闷,一旁的茶杯突然落地应声而碎,我惊得花容失色,急急忙忙冲到床上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颤抖道:“你你你……不是警告过你别再吓人了吗?天权?天玑?这么大动静他们怎么也不进来看看。”
忽然我面前恍惚出现一个人影,人影若隐若现,越来越近,最后我猛然看清,那人竟然就是在“无边落木”数次无故出现的陌生男子。
此前他从未这么长久和清晰地站在我面前,总是一闪而过。现在我得以看清他真实的模样,直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只见他一身乌黑的长袍袭地,银白的长发直垂腰际,一双莹绿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最瘆人的便是他脸上一朵盛开的桃花印记,伸出无数缠绕盘亘的枝节,几乎蔓延了他整个左脸。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什么我和天权都发现不了他的气息?他究竟是人,是仙,还是鬼魅?
我不由分说立即大叫起来:“天权!天玑!快来救我!”
他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我,丝毫没有上前阻拦的趋势。我叫了半天发现无人应答,方才知道这房间定是被他施展了法术,外界是听不到里面的声响的。怎么办?如果他对我图谋不轨,我岂不是一命呜呼定了?虽然神仙是不死的,但若是他毁了我的元神,我也必死无疑啊。
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梦想呢,我还没吃够核桃糖葫芦和肉包子,我也没饱览整个人间的盛景,我还不是一个经历过天劫的合格神仙,我也没和天权成亲洞房生儿育女呢,我怎么能死呢?想到这里,我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所有的委屈瞬间涌来,眼泪夺眶而出,哭得那个涕泗横流,惨不忍睹啊。
边哭我还边抱怨:“为什么是我?我活得好端端的,既不杀人,也不犯罪,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你非要来纠缠我?我不过就是一个贪玩八卦不学无术的小仙罢了,你何必这样对我呢?我不认识你,跟你无冤无仇的,你老是来找我干吗啊?”
他走上前来,伏在床沿,纤长冰冷的手指拂去我脸上的泪痕,如沐春风般的声线响起,道:“别哭。”
我愣住了,傻地直接断弦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难道不是来杀我的仇人吗?我眨了眨眼,试探道:“我想喝水。”果然,他起身来到桌旁为我倒了一杯茶水端来。我见他并有没有害人之心,便越发大胆起来,喝了茶后凑到他身边左顾右盼一阵。嗅了嗅,没什么味道;捏了捏他的头发,很顺滑;掂了掂他的黑袍,纱织的材质,估计是蚕丝,但是……大冬天穿蚕丝,不冷吗?
他一直保持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令我有些无所适从,我悻悻地放开手中的黑袍,闪到一边儿去,试探地问:“兄台,敢问你尊姓大名?小的名叫朱砂,你别看我现在这副打扮,但我其实是个柔弱女子,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你看你这么威风,就不要跟我这种乡野小人一般见识了是吧?”
“零。”哇,声音真好听,犹如天籁,余音绕梁的说。
“零?好名字啊,万物初始,从零开始,不错不错。那这个,零公子,找我所为何事呢?”我接着问道。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连睫毛都是白色的,真是稀奇的物种。他忽然伸手抚上我的头顶,像抚摸某种小动物一样关爱地抚摸我的头发,柔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