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少小离家老大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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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呼啸在我耳边，带来刺骨的冰寒，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多远，因为我已然听到身后叫嚣的追赶声，天兵天将紧随其后，我插翅难逃。
果然，下一秒他们就出现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托塔天王上前扣住了我的手腕，我想挣脱，可是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无法逃脱。
托塔天王大喝道：“魔物！”
我拼命摇头，含泪挣扎道：“我不是……我不是……”可是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告诉我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我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我脸上也蔓延着可怕的桃花纹路，任我说什么别人也不可能会相信的。
我被托塔天王架起来拖到了天帝面前，我看到太上老君、月老和七星君焦急的模样，尤其是天权，我看到他几乎忍不住要冲出来，忙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出来。如果天帝知道他们知情不报，他们肯定免不了受到责罚，让我看着天权受罚，还不如让我自己去承受。
我看到天帝威严的模样，他好像对我这副模样很是不满，严肃的声音响彻百花园，道：“殿下何人？”
“回天帝，是兜率宫的炼丹仙子朱砂。”托塔天王回答道。
“朱砂，本君问你，你的白发和桃花纹是怎么回事？”天帝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直接告诉他我是魔吗？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我摇头道：“我不知道。”
天帝怒喝一声，声音之大，响彻云霄，撼天动地。我吓得战战兢兢，低下头去浑身发抖，欺骗天帝是何罪名我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事到如今，除了能骗一时是一时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天帝显然见多识广，他幽幽道：“你和魔君是什么关系？”
我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天帝，魔界那么多人，为什么他就一眼看出我是和魔君本人有关系呢？我冷汗直冒，哑口无言，既然已经事到临头，解释还有什么用，我索性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天帝冷哼一声，目光瞥向太上老君的方向，怒喝道：“来人，把她给我押入天牢。其他人都退下，太上老君，你留下。”
我一惊，难道天帝要找我师傅的麻烦吗？毕竟我是兜率宫的仙子，出了问题肯定和太上老君脱不了干系，可是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天帝责罚，于是我大喊道：“天帝，求天帝网开一面，师傅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来人，拖下去！”天帝怒喝道。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人架起来拖入天牢的，只知道待回神之际，自己已经身处冰火两重天的天牢之中了。周围到处充斥着哀嚎的声响，是那些曾经犯错被关押在天牢中终生受苦受难的神仙，很快我就会和他们一样，只是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惩罚究竟会是什么。
尽管此时此刻我身处天牢之中，我还是没有半点心思为自己担心，毕竟在天牢之外，所有我担心的人还没有脱离干系。师傅会怎么样？月老会不会帮助师傅？七星君最好不要和这件事牵扯不清，尤其是天权，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跑来天牢救人。这是我最后的希冀了。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牢笼里多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神仙，他们应该是天牢的狱卒，奉了天帝的命令来施刑。我颓然道：“你们要干什么？”我知道自己已经躲不过了，还不如事先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方便充分做好心理准备。
“哼，我们要干什么？”其中一个神仙冷笑道，“你只是个魔物，有什么权利知道我们要对你干什么。”
我懒得理会他们，魔物怎么了，联合界成立之后，六界都平等，他们又算得了什么。见我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其中一个神仙上前来捏起我的下巴恶狠狠道：“你很不满啊！”
“不敢。”我冷冷道。
“没关系，我们会慢慢折磨你，保你满意。”那个神仙招呼身后的人上前来按住我的手脚，我拼命挣扎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事情结束了，我们自然会放开你，你最好乖乖配合，不然我们说不定会干出点别的来。”那个神仙举起一个带着铁链的弯刀，缠上一道符咒，符咒逐渐融入其中，消失不见。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我马上就会领会到类似天劫一般的疼痛，这将会是我一生中领会到的最痛苦的皮肉之苦。
果然，下一秒，那个神仙就抓过我的手腕，用弯刀挑断了我的手筋。
“啊啊……啊！”
接着是脚筋。
“啊……”
接着是琵琶骨。
“嗯……”
最后我彻底昏了过去，不知道他究竟还做了什么，但尽管是在昏迷中，疼痛依然存在，这辈子我都没这么痛过，痛得连牙齿都咬碎了。他们走后，我渐渐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的琵琶骨被铁链拴了起来，只要轻轻一动锥心刺骨。我再也不敢乱动，只希望这无休止的疼痛能尽快离我远去。
但我不想死，我舍不得太上老君，舍不得月老，舍不得七星君，尤其舍不得天权，他若是知道我受了这么多苦，会心疼成什么样呢？想到这些，我又顿时充满了力量，不过就是些皮肉之苦，我是魔，我有着和零一样的再生能力，这些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过不了明天，我的手筋脚筋就会再次长出来。
可是到了第二天，他们又来重新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我知道这样的刑罚是无休止的，因为我可以再生，所以他们变着法子来折磨我，不是剜掉我的肉，就是挑断我的筋，每每都疼得我昏过去不省人事。
终于这样过了四天，我在天牢中看到了零，他像以前一样神出鬼没，突然就出现在我身边，我连正眼瞧他的力气都没有，虚弱道：“你来做什么？”
“砂，你这又是何苦？只要你跟我走，跟我离开天庭，回到魔界，你就可以免去这皮肉之苦。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天权他能给你什么，你在天牢里受折磨，他来看过你吗，他为你争取过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到，可是我能。”
“不许你……这样说他。”是我不想让天权牵扯进来的，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我受罚的这几天做了什么，但我知道他肯定像我一样过得不好，像我担心他一样担心着我。
“是吗？”零阴笑道，“你对他很有信心。你觉得他现在会在做什么？会在为了救你出去而努力，还是为你受苦受难担忧不已？你太天真了，砂。他是神仙，你是魔物，你们是不可能的，他不会为了你舍弃自己的仙籍，你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忽然零掏出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东西，玄天镜。我抬眼看向玄天镜，其中显出两个小人相拥的模样，一个是天权，而另一个居然是绿儿。他们看上去很亲近，交叠在一起，互相依偎着，绿儿娇嗔道：“权，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七仙宫来提亲啊，人家等得花儿都谢了。”
天权微笑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呢，天帝说会亲自给我们赐婚，再等等才好。天牢里的魔物不是还没有处理吗，天帝应该没心思理会我们的婚事吧。”
“哼，都怪那个贱女人。当初天帝怀疑太上老君在百年圣战的时候救了魔君之女，让你到兜率宫调查朱砂，结果没想到太上老君也让你保护朱砂，这双重间谍的身份，你都能驾驭得轻车熟路，我真是佩服你。事后果然证明她是个魔物，你看那白发和桃花，分明就是魔君的象征，她还敢说自己不是呢，真是厚脸皮。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年一度的百花会，各路神仙，齐聚一堂，拆穿她的身份之后，她就回天无力，百口莫辩，想逃走也不可能。”绿儿嘿嘿道，“不过啊，权，既然你早就确定她的身份了，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拆穿她的身份呢？你是不是真的对她动情了？你敢对她动情试试，你可是我的人。”
“动情？朱砂？”天权一愣，脸上映出疑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双重间谍，什么白发桃花？朱砂……是谁啊？”
绿儿也愣住了，随即立刻了然地笑道：“对啊，对啊，朱砂是谁啊，我们家权才不会认识那样的魔物呢。”
绿儿转身在天权脸上亲了一口，天权脸上木然疑惑的表情被微笑取代，他搂住绿儿，两人渐渐相拥在一处。
我愣愣地盯着玄天镜中亲热无比的二人，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瞬间炸开了，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得是真的吗？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天权他怎么能这样，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他怎么可能那么对我？他怎么可以将我和他的过去统统否定，他怎么可以戳穿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就装作从来不认识我，他这样抹杀我和他曾经的爱情，他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但是那这段对话该怎么解释？那他们亲密的模样又该怎么解释？我居然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会像我一样难熬，为我担心地辗转难眠，我真是个傻瓜。他又骗了我，他还是在骗我，就连那些冠冕堂皇的解释也是在骗我，可是我却一次一次地上当，一次一次地沦陷。
都是我太傻，才会让他钻了空子，都是我太傻，才会端着一颗真心待他，都是我太傻，几次三番相信他的解释。都是我……太傻……
我忽然觉得手脚和琵琶骨的疼痛和心中的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了，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比任何一种天劫来得都要令人绝望。我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压得我难以呼吸。我摸上自己冰凉的脸，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潸然泪下了，泪水不断夺眶而出，像是决堤的洪水。我诧异地盯着手上的泪水看，发呆道：“零，这是什么？”
“这是眼泪。”
“为什么……会有眼泪？”
“眼泪是告别，哭过之后，就该彻底忘记天权，跟我回魔界，天庭不是你值得留恋的地方，魔界才是你的家。”零的话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我身边，久久不散，他俯身下来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在我眼角印了一吻。
我呆呆地任凭他吻着，终于沉沉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