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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胁迫

爱在蝉鸣时 手心里的宝 2025-01-24 21:35

次日天蒙蒙亮海棠便让人秘密擒来了金陵同知。
孙林宗是一个干瘦的男子,四十出头,脸上一双眼睛时刻都是眯着的,一副老实安分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里偶尔露出来的精光会出卖他装出的老实样。无故被揪来陌生之地他原是有些惊慌,见到海棠后便稳定下来。
“不知海棠大人清晨召下官所为何事?”此刻他弓着身子作揖道。
“孙大人别来无恙啊。”
海棠也不叫他起身,只是喝着手里的茶。
“托您的福,倒也还还不错。”
“孙大人,此刻您家高堂妻女已经在去往小落霞山庄的路上了。”海棠望着他不紧不慢道。
海棠的话音刚落孙林宗弓着的身子迅速挺直,眯着的眼睛精光肆泄。
他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不知海棠大人这般作为是为何?”
孙林宗知道海棠进城的消息,也知道她迟早会找上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使这样下作的手段,用老母幼子来逼迫自己。想着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寡母和从清贫中便陪着自己的糟糠之妻,还有天真活泼的幼女心中便有些惶惶,心下暗恨。
海棠望着他,眼神露出了一丝嘲讽。
“孙林宗,你既想过滋润日子,又想明哲保身。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在黄泥水中趟过你还想干干净净的脱身?”
孙林宗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但还是强道:“下官听不懂您说什么。”
海棠冷然道“你会懂的。若是你着实不懂,那我便只有去问问令堂,看她老人家懂不懂了。”
主上早就注意这个孙林宗了。有意让他做入幕之宾,可是他滑得像条泥鳅,又不求财不求权。一直稳稳的坐着金陵同知的位置,虽政绩平平,却又未出什么岔子。
轩王府的几次招募也让他打着哈哈混了过去。但他对主子在金陵的事宜一直都是一只眼闭一只眼。主子惜才便也没有为难他。
孙林宗闭了闭眼,心下微苦,自己为了达到寡母光宗耀祖的愿望而发奋出仕,在这荒唐的官场上沉浮十数载,即使自己百般小心谨慎却也难逃浑水污身。
自己只想过清静日子的愿望只能是镜花水月了,罢了,身在官场哪里能有清静。自己也算过了几年逍遥日子了,跟着轩王也罢。
太子太过狠厉,容不得人,而轩王爷也确实有明君的风范。又是先昭圣皇后唯一的嫡子。原本便应是皇位名正言顺承袭者,自己便学学古代贤士,为这即将陷入战乱的天下百姓做些事吧,也不枉肚里的圣贤书。
“海棠大人,下官能力有限怕有负重任。”他顿了顿又道:“但是,若在下能做到的,必定殚精竭虑。”说罢深深一揖。
海棠满意的勾了嘴角道:“相信令堂在小落霞山庄会住得很舒服。”
“那下官在这先谢谢海棠大人了。”
孙林宗再次一揖便转身走了出去,坚定沉稳的步子,背着朝阳,留给海棠一个笔挺的背脊。
海棠叹了口气,竟利用老弱妇人来逼迫人就范。自己是越发不中用了,自嘲的笑了笑。罢了,自己从来都不算是良善之人。
“海棠大人。”沈天奇立在门口轻唤道。
海棠拾掇了心情问道:“何事?”
“可有了法子对付诚王爷了?”
“嗯。”海棠应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
海棠将心里的计划跟沈天奇说了。沈天奇略略沉思了会儿便道:“而今也只能这样了。下官去布置。”
海棠唤人提了热水来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让丫鬟寻了一套湖绿色的蜀锦薄棉裙换上,纤细的身形,秀发松松的拢了一个垂髻带上面纱,顿时便成了一个娇娇弱弱的深闺小姐。
冬日的早晨带着清寒,虽说金陵地处江南,虽无彻骨寒却也冷冷清清,冷风里带着水乡特有的味道。路上行人不是很多,大多店面才刚开门,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人在店门口洒扫。
海棠乘的马车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在清晨里显得旷远持久。
车内海棠闭着双眼,面上平静无波。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到了城西荒凉之地,远远的只见一片荒林之中散落着几处宅子,有些已经是残垣断壁看着已是久无人居住,有些看着虽还整洁但却院门紧闭。冷冷的没透出几丝人气。
马车在其中一家有着一堵高墙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车夫说道:“到了。”
海棠睁开双眼,只露出眉眼的细细长长不含一丝情感。淡棕色的瞳仁微缩着。下了车,车夫自径下车去敲了院门。
“吱…”尖锐的开门声显得尤为刺耳。显然这门是不常开的,高大厚重的院门开了一条小缝,一颗小脑袋伸了出来,一脸防备。问道:“你是谁?”
“海棠。”
那人上下打量着海棠。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狐疑。
海棠静静地立在那任他打量,那孩子终是稍稍欠开了身子说道:“请进。”
一双黑白分明大眼里除了狐疑还有几丝激动与崇拜。
海棠刚进门身后的门立马重重的合上,将车夫关在了外面。带起地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请您跟我来。”
那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仰着脑袋望着海棠,尽力装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我是聂九。”
见海棠目不凝视,甚至连眼角都未曾扫过他一眼。那双明亮的眼里带上了一层委屈但又隐隐含着兴奋。果然似聂师傅所说的冷冷清清不带人气儿。
聂九将海棠领至大堂,说道:“请稍等。”说罢一溜烟跑了。
“嘿嘿…海棠,哦!不,应该是海棠大人。”随着几声冷笑与嘲讽之声,一个着灰衣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一张黑黄的脸上满含着讽刺的笑。
“不知大人来此可是为了重游故地。”
海棠坐在上位,闻言抬了抬眼道:“聂师傅,看来您老了。”只有老人才喜欢回忆过去。
聂午听了拧起眉头冷哼一声道:“小海棠,你莫忘了你的出身!”
海棠浅棕的眸子直视着聂午淡淡道:“海棠从未忘过。”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
“我这里有些事,需要一些生面孔。”海棠说道。
“什么事?”聂午摸了摸下巴皱眉道。
“多知无益。”
“至多四个。”聂午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
海棠眼角扫了一眼躲在门框外盆景后伸出小脑袋偷看自己的聂九。聂九突然感到后背凉飕飕的,直冒冷汗。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却没跑开仍是在外头偷听。
“够了,需得有一个女子。”
聂午甩了袖子紧绷着脸走了出去,在门口看到聂九飞快跑走的背影那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一会儿三男一女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敛眉垂眼的见了礼同声道:“见过海棠大人。”其中那女子声音娇娇糯糯说不出的好听。
聂午冷声介绍道:“聂大,聂二,聂三,聂四。”
海棠看着眼前四个人统一的深灰色袍子,梳着统一的发髻。
一个清淡疏冷眼神至始至终都落在地上同一个点。一个温文儒雅,面上带着浅笑。
一个相貌异常俊美,年纪应不大,面上还带好奇,一双凤眼偶尔偷偷瞄着海棠。
另一个女子虽穿着宽大陈旧的灰袍却掩盖不了婀娜风流的体态。远山似的青黛,白皙莹润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粉红。微微喘着气,额上散着几丝乱发更衬得她多情风流。
海棠指着那女子道:“抬起头。”
那女子抬起了头,一双妩媚多情的杏眼,眼角微微上翘。一张芙蓉面上微微绯红,润着些轻汗。真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大人,我是聂三。”
海棠望着她略微有些羞涩的笑容再想想她的未来,心里忽的有些戚戚。淡淡嗯了一声便起身道:“走吧。”
聂三显然有些惊愕,忙道:“都不用收拾吗?”大哥送她的那支银钗可还藏在自己的枕头下边。
见海棠瞥着她面上的粉红变成了绯红,缓缓的垂了头,露出一节优雅白净的脖颈。
海棠轻声道:“出了这门,你便不在是你。你不需要有过去。”
听了这话聂三应了声“是。”
声音干干的不似刚才的娇糯。聂二聂四也抬头望着海棠,就连聂大也抬眼扫了一眼海棠,又垂眼望着地面。
海棠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无甚好说的,终是闭了嘴走出门。
见海棠走远了些聂四便附耳在聂三边轻声道:“三姐,咱们也无甚好收拾的,左右不过是几件破衣裳,待咱们出去了要多少没有。”
这院子是为轩王府训练人才之所,这院内的人无不是从乞儿堆里挑选出那些资质上佳的,常年培养教育。武功心法,四书五经,兵法布阵,商道运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专人传授,因材施教。
因此,这里面出去的人男子或纵横沙场,或运筹庙宇,或出入江湖,或经营商场,女子或是入主宫中,或嫁与高官,或收集情报。无不是人中龙凤。当初海棠四人也是从这院子走出去的。
聂三头觑了一眼聂大,见他似木一般全无一点反应不由的微恼,嗔了聂大一眼。赌气似地抬腿跟上了海棠。
出了院门,门外马桩上已经栓了四匹骏马,聂九歪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到海棠走出来猛地站起吐了草便冲海棠大声喊道:“大人,你带我走吧!我很能干的。带我走吧!”
玉白的小脸上浮上来一层激动的红色,而海棠却似全未听到般目不斜视的上了马车。
聂九见状也要爬上去,车夫一把揪住将他甩了下来。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怒吼道:“你敢推小爷?”
“聂九爷。”聂午从院子里出来狞笑着伸出手将他一把提起道:“你还是跟我走吧。”
说罢也不管他如何挣扎只提着他进了院子。重重的关上了门。聂九怒吼的声音渐渐的远了。
聂大等人利落翻身上了马,聂三也准备翻上马时车内海棠的声音传出“聂三,你上来。”
聂三无法只得丢了缰绳进了马车,也只是远远的坐在一角,手指微绞着衣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海棠闭了眼端坐着。
马车稳稳的向别院驶回去,中途海棠亲自下车进了街角一家毫不起眼糕点铺子买了些许糕点。走出来时脸上的面纱突然被风吹落了一边,露出了脸,海棠扫了一眼周围然后飞快的重新系好,急匆匆的上了马车走了。
一路无话。
到了别院海棠亲自将他们领至一处院子道:“聂大你们暂时住这。聂三与我住。”
聂三水润润的眸子看着聂大,含情脉脉。他却全无一点反应自径进了院子。聂三贝齿微微咬了唇,没法子只得跟着海棠离开了。
这别院少有人居住,即使有仆从打理也显得少了些人气,处处透着清冷。特别是在冬日里,院墙的白皮已经有些剥落了,青色的石板路也留了青苔印子,几杆干枯的树立在路边,枝桠盘曲的伸向天际。
突然一路沉默着的海棠开口说道:“你自己就改个名罢。”说罢转过身面对着聂三。
“改个你喜欢的,属于你自己的名字。往后怕也只有这个名字是你自己的了。”表情很是有些感慨。
聂三不由的凝视着海棠的眼睛,觉得她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不是,便有些不自在的拢了拢发说:“早年聂师傅便说了,咱们聂家大院里的人连命都是主子的。”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但一个个都记着了要对主子绝对的忠诚,因为主子不仅将他们从乞丐堆里捞出来,供给他们吃喝,教他们读书识字,道理人伦。若没有主子自己等人怕早已经去了阎罗地府做了孤魂野鬼了,又怎么能遇到聂大他们。所以自己心里也是感激着的。
“主子……”
海棠浅嚼着这两个字,感觉这两个字在口齿间盘绕着,竟生生的勒了了心尖上。良久又扯出来一个淡得看不见的笑容。
海棠仰头看着天上挂着的太阳,冷冷的,没有一丝暖意,似乎还放着冰翎子。
冬天的风也呼啦啦的刮得人生疼,不知是被阳光刺了眼还是怎么的,再低下头时海棠的眼睛似乎带着凉意。浅浅的眸子笼上了一层雾。
聂三看着她,已经摘掉了面纱。细长的眉眼,比常人浅上许多的瞳仁,秀气挺立的鼻子,淡淡的唇色,脸色苍白。湖绿色的衣裙衬得她宛如一缕青雾,朦朦胧胧,飘渺不定。让人看不真切。
“想好了名字吗?”
也许是海棠此时的话语轻柔,聂三放松了些许,她笑道:“那么就叫我灼华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
海棠点了点头凝视着她笑靥如花的脸,一字一顿的道:“灼华,你的主子,是二皇子,轩王,你,记住了。”
灼华见她如此也郑重的点头道:“记住了。灼华永不敢忘。”
海棠转身继续走着,身形竟有些踉跄。
灼华跟在她身后,望着她有些瘦弱的身躯,在冷风中单薄的背影无比的萧瑟。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表现虽说不上是温柔可亲却也不曾冷傲无情。
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似乎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强大。至少…不应该是是聂师傅所说的杀亲姐的狠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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