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出了七品楼便在街上慢慢走着,看来杜聪根本就不是叛变,而是从一开始投靠主子便是处心积虑。
这么些年,自己竟没看出一丝端倪。
海棠苦笑,自己原还以为影卫行事必定滴水不漏,哪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出了这样的事。
这么多年杜聪知道的事太多了,乾州的军队,自己虽从未坦白告诉他,只是依他的心思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为何这么多年,太子却从没有提过乾州半个字?
“阿棠!”海棠想得入神,身后却有个温和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阿棠。”
许谦澈追上海棠,与她并排走着“阿棠。”
海棠这才听到,扭头却看到了那张玉色俊颜,温和的线条,水光盈盈的眸子带着笑意。
“许公子。”
许谦澈微笑“阿棠,咱们真是有缘。”
“许公子有事?”
海棠面上冷淡,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这句话。
许谦澈注视她良久,依旧是这双浅棕的眸子,依旧带着冷漠。,下不禁有些低落“无事,只是方才在七品楼听到了些东西,我想也许你会有兴趣。”
海棠浅眉轻皱,方才自己察觉出杜聪包间里边有人,竟然是他。“何事?”
“这天下很快便是太子殿下的了,许公子不妨考虑考虑,若是你现在站对了队伍,能解太子殿下一时之忧,往后殿下事成,便少不了你许家的好处。”
许谦澈将杜聪与他讲的话复述给了海棠,然后便面带微笑安安静静的望着她。
海棠听完秀美紧蹙“太子可是要钱?”
滇南王那边他们是拿不到什么银子了,于是他们便将手伸到了江南富商这边?
“阿棠,杜聪还说了,快不过几日,满不过十天这天下便是太子的。”
海棠一听完脸色忽的惊变,连身跃起,迅速消失在许谦澈眼里。
许谦澈温润的笑容微带了些苦涩,阿棠,早知你身份不简单,我们之间差距会很大,却未想到竟是这样的遥远,遥远得像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是周旋在权利最中心的人,而我却只是江南一个富家翁,你要夺的是天下,我能给的却只是一隅,这样的鸿沟我能跨越吗?
良久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海棠用了幻影移魂顷刻间便回了别院,沈天奇与聂大等皆坐在大厅中,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很是融洽,见海棠这样慌乱地奔回来,聂大忙起身,往海棠身后看了看,见并无追兵才略微安下心来。
沈天奇疑惑道:“大人,为何如此惊慌。”
海棠脸色发白,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整颗心几乎要蹦出嘴了,紧抓着腰间的那块玉环强迫自己镇定道:“沈天奇,你去联系江南各行最出色的影卫,还有黯月的人,让他们尽快迁出江南,去乾州,记得带上孙林宗一家子,务必护他们周全。聂大聂二聂四,与我去聂家大院。”
沈天奇听海棠的话不禁心中发寒,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让海棠如此惊慌,又要江南影卫尽数去乾州?“出了什么事?”
聂大等人也是一脸凝重,海棠道:“太子恐怕这几日便要起兵逼宫了。”
说罢便拧着眉冲沈天奇道:“快去,早一点撤退便少一分损失!”
沈天奇这才匆匆出了别院。海棠带着聂大三人骑马全速往聂家大院奔去。
依旧是聂九开的门,聂九这大半年蹭高了不少,差不多到了海棠肩膀。
那双原本圆溜溜的眼睛慢慢地拉出了线条,见到海棠眼睛里依旧闪着崇拜的光芒。
“海棠大人,您来了啊。”聂九一直在聂午嘴里听说这个影卫首领,惊才艳艳,智慧卓绝,心中佩服很是想与她亲近,奈何这个首领大人冷得像快千年寒冰。
海棠匆匆扫了他一眼便直径进了院子,聂午正在武院里上课,聂九打着飞脚奔来大喊着:“午老头!午老头!首领大人来了,说有急事找你。”聂九一张嫩白的小脸跑得红彤彤的。
聂午听后便拧着眉头去了前院,心中很是烦躁,估计这次又是来找自己要人。
心中正计算着这次能让谁出去,哪知聂四却也风风火火地冲了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聂师傅您快些,天都要塌了!”
聂午心中突地一跳,什么事竟是这样急,当下也脚下生风奔去了前院。
海棠将双手背在身后,消瘦的身子站在大堂里,原本的焦急慌乱此时全部都镇定了下来,见聂午进来海棠平静吩咐道:“现在你将聂家大院的人分出两队,能出任务的和不能出任务的。分好后带着那队能出任务的来前院,不能出任务的交给聂四,让他带去乾州,快点,东西只带必要的,其余收到密室,给你两个时辰。”
聂午干瘦的脸上那双眼神显得很是突兀,听海棠说完什么都没问只点了点头转身迅速走了。
一院子的人安安静静的收拾完,两个时辰后聂午带着十数人进了前院。
那十来个人皆穿着统一的灰色服装,有男有女,一个个神色肃穆站在院中。
海棠走上前沉声道:“各位,今日事发突然,从今日起,你们便是黯月正式的影卫了,现在你们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与我进京救主,这件事很危险,也许会成为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但是,主子有难,身为影卫,你们该做什么?”
“誓死卫主!”那十来人脸上皆是决绝,异口同声道。
海棠点了点头“我聂海棠,与大家同生共死!”说罢便冲聂午点头,聂午将那些人带了下去,换了装扮,配好兵器马匹。
趁着这时海棠交代聂四道:“你如今带走的是聂家大院的希望,好好照顾他们。”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寒,却能让人感觉到其中隐藏的关心和担忧。
聂四清俊秀丽的脸上满是凝重,点头道:“首领放心,聂四绝不负所托。”说罢便行礼弯腰退了出去,自是去后院带了那群还未长大的孩子前往乾州不提。
待海棠带着聂家大院的所有人出了金陵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硕大橙黄的落日在身侧,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首挽歌,凄美动人。
一干人日夜兼程,用了七日才到了京城边界,哪知却只见城门紧闭,满城皆是一片死寂。
海棠抿着唇望着眼前高大的城门,半晌才缓缓道:“在这等着,我去开门。”
说罢猛地踏在逐风身上,将逐风踏得猛地跪在了地上。海棠一跃至了半空中,离城墙上还有一段距离,只见她抽出腰间的软剑插进了城墙缝隙之中,再一翻身便翻上了城墙。
海棠站在城墙上,一股腥臭味喷涌而来。放眼望去只见城内各门紧闭,街上无一行人。有些街上还是一片暗红,虽不见断臂残肢,但却散落着不少兵器,在烈日下冒着森冷的光,整座城像是一个巨大的陵墓,只有黑色的鸦在空中盘旋。
海棠脸色更显苍白,纵身而下,将城门打开。
聂午带着一干影卫冲了进来,见此状况干瘦的脸上一脸沉重,问道:“如何?”
“皇城外边尽是守备营的兵将,里边是羽林卫。”
海棠将她方才在城墙上看到的说了出来,然后翻身上了逐风背上,沉声道:“去轩王府。”
急匆匆奔至轩王府,只见王府大门紧闭,海棠凝神一听,见里边也无任何动静便自径翻身跃了进去,哪知脚还没着地便从后边的廊柱后冲出一个人来,挥着一把长剑向海棠砍来。
海棠忙踮脚跃起,准备将腰间软剑抽出时却发现竟是碧色,嘴唇干燥,面色青灰。
碧色这时也看清楚了海棠,忙将手里的长剑丢开,道:“海棠大人,怎么样,有没有伤着您。”
海棠摇头“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
碧色一时间便泪水涟涟,“主子三日前进宫便未归,下午城王便亲自带了兵将这王府围了,说是主子在宫中行刺圣上意图谋反,便将王府里的人全锁了去,我那时见他们搜府便藏进了冰窟,待他们走了我才出来,因此躲了过去。”
海棠将王府大门打开,外边一干人全冲了进来,却只看到一个珠钗凌乱,一脸憔悴的碧衣丫鬟,都有些疑惑地望向海棠。
海棠抿着唇冲聂申道:“主子进宫已有三日。”
碧色擦干泪水继续道:“主子出事后,有个一身香气的老头来过王府,自称是聂申,知道主子进了宫便神色匆匆的走了,当晚便有人与皇宫外头的守备军发生了混战,外头连续乱了一整晚,我有些害怕便不敢出门,但是天亮后我偷偷出去过,皇宫附近满是鲜血,尸体却未曾见到,只怕是连夜处理了。”
海棠心下一沉,聂申这是想带着京中的影卫将主子救出宫,但是看样子是没有成事,原本自己还想着京中影卫也还有几十人,加上现在自己带来的也能成事,现如今却是陷入了绝境了。
“流风,落星他们跟着主子进了宫?”
碧色点头,咬了咬唇道:“主子那日才刚从滇南回来,是带着连翘姑娘一同回来的,主子舟车劳顿是原本不想进宫,可是绯色一大早便被谢贵妃召进了宫,是她回来说谢贵妃急病,要主子进的宫。”
海棠有些惊讶的望向碧色“绯色!”
绯色自幼是服侍凤清城的,如今怎么会叛变?
碧色满眼痛苦之色,“我虽不知道绯色为何这样,但是今年春节那次,主子带着我和绯色进宫,那晚在宫中守岁,绯色却不见人影,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出现,珠钗凌乱,衣裳也有些破损,眼睛有些肿胀。像是哭过。我问她她也只是摇头说无事,原本我以为她是在那个娘娘那里受了气不愿说,但是现在想来她那时目光闪烁,且自那时起她便有些神神秘秘的,我估摸着她这次行事,只怕是与那次有关。”
海棠收了眼中的惊讶,道:“你可知宫中到底如何了?”
碧色摇了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