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浅棕色的眸子变得幽暗起来,惟愿太子没有控制羽林。
凤缺还带着羽林卫与太子对峙,若是这样主子性命应该是无事,但是…只怕是凤缺也已经被太子控制了。
“碧色,你继续躲着,若是明日无人来接你,你,便自己逃命去吧。”
海棠将地上的长剑捡起慎重的放到碧色手中。
碧色望着海棠眼中的不忍。
咬牙道:“若是明日到天明还未有人来,我便抹脖子自杀,我自小便没出过王府,如今自己逃命怕也不会有好结果,倒不如……”
海棠转眸看着她,缓缓点头。“也好。”
说罢便转身看着身后的影卫,一个个脸上尽是倦色,眼窝深陷,面色黑瘦,虽还强撑着,但是这连日的赶路只怕早就将他们身子累惨了,等会儿还有一场硬战,若是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不行的,罢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海棠眸子闪了闪“休息两个时辰。”
聂午点头,带着一干影卫在院中就地而睡,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可见都累坏了。
碧色眼角闪着泪光,哽咽道:“海棠,你也休息会罢。”
海棠轻摇了摇头,她还不能休息,转身奔出了王府,街上不时有身穿守备营军服的列兵走过,整齐的步伐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无比的震耳,整个京城,毫无生机,每家每户都紧闭着房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祸上身。
海棠鬼魅般的身影在街上穿梭着,没多久便到了聂无双所住的那个小院子,海棠悄无声息地翻身进去。
只见里边也是一片幽静,海棠心中一紧,难道聂无双也在宫中?海棠轻轻推开了正房的门,却发现聂无双正坐在堂中椅子上,儒雅俊秀的脸上尽是愁云。
聂无双发现人靠近原本很是有些惊讶,待看清是海棠后便急急道:“首领大人,您终于来了。”
海棠问道:“宫中如何?”
聂无双沉声道:“宫中羽林反了,太子怕将来名不正言不顺便将圣上关押在拢梅宫中,由梅茜枝亲自逼着写传位诏书,主子现如今并无性命之忧,流风大人等皆一步不离的护着,他们想下杀手也不易。”
聂无双剑眉紧蹙着“只是…若是咱们再没有行动,只怕主子迟早会出事,凤清珺是绝不会放过主子的。”
“凤缺是羽林卫首领,他如何了?”
凤缺是与圣上凤天德一同长大的,对凤天德忠心得很,他如何会让羽林卫在他手里出事?若是他依旧忠心那主子倒是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少在凤清珺没有拿到诏书之前是安全的,但是看这个情况只怕已经到了最坏的境地了,凤缺那里,恐怕也出了事。
聂无双深深叹息,无奈道:“凤缺与梅茜枝有私情,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梅茜枝是长着十七八个心眼的美人。”
海棠有些惊愕,她虽猜到了凤缺出了事,却没想到凤缺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往前见他人人都会觉得他只比活人多口气罢了,站在凤天德身边像一尊雕塑一样,这么多年来海棠只听他说过一个字那便是“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与梅茜枝有私情!
良久海棠才消化这个消息,问道:“你能与宫中联系上?可知主子现在是被囚禁在哪个宫里边?”
“主子现在与谢贵妃一同被关押在嘉靖宫,灼华原就是出身武院的,这时候宫中虽严,但是却也乱,凤清珺与梅茜枝一心只关心圣上的传位诏书,对其他人便管得有些松,何况灼华这段时间很是得他心,灼华还是能使上些力,只是也只能将消息从冷宫那边的宫墙里边递出,昨日她递了一张纸给我,你瞧瞧罢。”
说罢从袖子里边摸出一张方寸大的纸片递与海棠。
海棠看了纸条沉默良久,才道:“她说准备今晚救主子可是有把握?”
聂无双勉强笑了笑一个弱女子,虽说有几分武艺,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能有什么法子。
“不过就是鱼死网破的法子罢了,现在宫中羽林尽数围守,宫外边又是重重的守备军,我估计她是想硬拼。”
“不行,她不能出事。”
海棠将手中的纸条捻成了粉末,“你尽快递消息通知她,就说救主子的事头不用管,她现在只需好好的做她的太子良娣,千万不能泄露了身份,我只怕往后用得上她的地方还很多。”
海棠沉了沉眼眸,聂灼华指望不上的话自己便只能硬拼一把了。
聂无双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憔悴双眼却依旧锋利如刃的清瘦女子,不禁心中苦笑,这样慌乱的境地她却冷静得像铁,不仅冷静,而且已经开始为将来谋划了,真是可怕,难道她就这样有把握能从千军万马中将主子平安无恙的救出?
现在他有些信以前聂师傅的话了:这个女子不仅无情还是无心的,所以才无坚不摧,百毒不侵。
海棠又沉默了许久,道:“如今明着来咱们不是对手,便只能出奇制胜,你也好生做你的宏文阁侍从,此事一出只怕这天下暂时只能归凤清珺了。”说罢便转身走了。
出了聂无双的小院,海棠便直径回了轩王府,影卫依旧睡得深沉,聂午也靠在廊上睡得死沉,海棠心下有些不忍,碧色见状便有些小心翼翼道:“大人,不若让他们在休息会子吧,您也闭闭眼。”
海棠却冷着声喝道:“起来!”
地上的影卫便纷纷睁开眼迅速起身站好,眼下虽依旧是乌青一片,可是眼神倒是精神了不少。
聂午原本便黑瘦的脸现在愈发的像是一个骷髅裹着一张皮,“首领大人,可是能行动了?”
聂午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常跟在她姐姐后边不爱说话的小女孩完全不同。从前的海棠一直躲在她姐姐木槿的身后,姐妹两一样的长子一双琥珀的的眸子,只是木槿眼神温柔,海棠的眼神清冷。
什么时候这个女孩开始转变?变成眼前这个一身刚烈冷漠的影卫首领?是七年前自己亲眼看到她将长剑送进木槿的心口的那一瞬间开始的吗?聂午摇了摇头,发现自己愈发的看不懂这个女子了。
海棠点了点头,“如今之局只可智取不可硬拼,天一黑我便先独自潜入宫去,我会想办法将主子换出,影卫分两队,一队由聂午带着守在京城北边的广安城门口。若见有人冲来,你们不管如何都要将城门打开,然后护着主子一路赶往乾州,另一队在主子出宫后便冲进宫门,咱们得在宫里好生的闹上一出,最好能将京中大半军力引来,这样主子才有足够的时间脱身。”
聂午凝视海棠良久才道:“只是若这样做,你们入宫的影卫便是面临着绝境,你自己也…”
海棠锋利得像刀刃的眼神扫过去,冷声道:“按令行事。”
“是!”
天一黑海棠便带着十个影卫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靠近皇宫,临近宫门时海棠轻声道:“我交代的你们都记清楚了吗?烟火为号,烟火一起,你们便往宫门里边攻,不论如何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夜色中那一干年轻影卫的眼睛都亮得惊人,“首领放心,我们便是只剩一人也绝不会后退半分。”
海棠垂下眼睑,遮住满眼的怜惜,冷声道:“去吧。”
那些人便分散着潜在了暗处。
海棠将心中刚涌起的苦涩收起,恢复一贯的冷静。
海棠的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在夜色的掩盖下几乎看不见,急速靠近宫门处一个阴暗的角落,用藏在衣袖里的一根沉铁银丝线将那角落里的一个守卫勒死,然后拖至阴暗处迅速换上他的衣裳。
“干什么!”
守在宫门正前方的守备军见一个瘦弱的小兵向宫门走来,便轻喝道。
海棠已经将事先准备好的桐油抹了满脸,便也不怕人看出来,稍稍抬起头道:“我是北营王守备身边的赵振,方才我才出去替我家大人取信,大哥您没看见?”
那守门的将士皱了皱眉,他是南营的人,倒是也确实听说王实甫身边有个叫赵振的亲兵,听说很是得王实甫的宠信,若真是他那自己倒是不好得罪,只是这样的关头自己还是谨慎些为好。
“方才接了班,你什么时辰出去的。”
“申末呀。”海棠道。
守门将士对视一眼,将信将疑“你说去取信,信呢?”
海棠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封好的信,信封上的火蜡上盖着江南敕使杜聪的官印,从表面上来看倒是真是江南杜聪的亲笔书信。那守门将心下想着要谨慎行事便准备拆信。
海棠忙一把抢回来,斥道:“兄弟你不要命了啊!这样机密的信件也是咱们这样的人能看的?你想死小爷我可没活够!”
那手门将嘿嘿一笑挠头道:“是是是,是我大意了,赵大人您请进。”
海棠应了一声,气定神闲地跨步进去,临走时又嘱咐那人一句“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啊,现如今是多事之秋,你们当值可得当心,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
“是是是,多谢赵大人提醒。”那守门的将士抱拳致谢。